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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捡了几块石头扔了过去。石头砸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当时吓得一跳,全都逃开。安生当时没逃多远,因为自觉没有去砸那人,那人不会对他怎样,就停下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忽然觉得那人挺可怜的,因为那人睁开的眼刚好与他对视了一下,从那眼里他尽管很小还看不出什么,但总觉得心里惶惶的,象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后来,那些伙伴见那人并没有追上来,就慢慢回来,又用石头砸她,有一块大石头还砸破了她的头,流出了血。这才没人再砸了,因为伙伴们见了血早就吓得跑光了。安生在此期间因为伙伴的鼓动,也砸了一块,不过这次他没有跑,尽管很害怕。那人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擦掉头上的血,只是突然朝安生吼了一声——其实,那人的声音不大,但很尖锐。之后,安生尽管听不懂,还是吓得快快跑开了。中午吃过午饭,不安的安生又去看了一回,那人却不见了。从此,安生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却也忘不了那人的模样,那人看他时的眼神,以及对他的一声吼,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能原谅的事。
那人所带给他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现在他更懂得了那声吼的意义。以至于他在梅村的街上走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离开这里,而去郊野,随便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那里睡。离开镇区前,他没忘买了一盒蚊香——南方的蚊子不但多,而且个头都非常可怕。
他又朝着镇外走去,走进了工业区。工业区里工厂林立,工厂之间都有围墙隔开,他灵光一闪,那些工厂的墙根不正好可以作他的睡床么——那里不会被人发觉,离人群很近,而有安全感。
于是,安生离开公路,沿着两家工厂的围墙自然形成的小道向前走去。围墙很长,朝不知名的幽深野外延伸着,幸好围墙的另一侧还有开夜班的车间,安生正好借车间漏出来的薄光探路。稍稍有点缺陷是围墙砌得很窄,车间里投射过来的光只能更多的在那两边墙上,人在其间,却似沐浴在水里,而只探出个头来。这里虽很幽静,却不恐怖,安生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还哼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仿佛,他就走在一条花园的小路上,周围有着淡淡的月色和灯光,眼前也有了美丽的景象……这曲子本是舒缓流畅的,他哼起来调子更缓,余音也留得更长,有了一丝悲凉与忧伤。
正走着,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脚步也猛地收了回来,惊在那里,一时不知自己是该跑,还是该留下来仔细地看明白。如果是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哼走开,多少有些不礼貌,于是他准备鼓起勇气凑上去探个明白。
忽然,从阴影那里发出了声音,——正是一个人,活着的人,——说了句:“干啥的?”
这下安生吓得不轻,不过到底看出了是个年轻人,穿着虽看不仔细但辨得出很糟糕。他勉强镇静下来,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到你。”
那人的表情被光线遮住了,不是很清楚,不过一口不很标准的普通话毫不含糊,说道:“买包烟来抽吧。”语气倒是清晰得很,冰冷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刚赶过来的。
安生显然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对那人的话也不知所解,但感觉得出那人生气了,至少是做出了发狠的样子。于是,他在心里怪紧张地琢磨起来:“把脚踢到别人的身上,这是我的不对,赔个理道个歉总该可以化解的。这人如果因此跟我要烟抽,大概算得江湖上的黑话,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虽然从没听过黑道上的什么话,也没见过黑道上的什么事,不过他还没有傻到真的以为那人只是要包烟抽,不明白的只是接下来那人将要干什么,便装傻说道:“我口袋里只有几根,刚才真对不起,来,大哥抽根烟吧。”
“你是哪里人?”那人倒是接过了烟,就着安生点的火吸了起来,边说边看着安生,顺便把烟雾也喷到安生的脸上。
安生笑了笑,说:“楚州人,你呢?”
那人自然没听说过楚州,其实也不大在乎安生是哪里的人,无非客套一下而已。果然,那人没再问楚州是个什么地方,连安生所问的话也没回答,忽然笑了笑,说:“本来要揍你一顿的,看你人还老实,出个两包烟钱算了。”似乎,这是一笔交易。
安生早先因为没见过,而有几分好奇,当听到这句话后,再傻也好奇不起来了,并迅速做出了判断——麻烦问题来了,遇上的这个人不但不是个好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歹人。谁也不知他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机灵,待那人话音刚落,便往后飞快地跑去。尽管背着个包,手上也提着个袋子,本能还是有的,速度也绝非常日所能,几秒钟之内安生就跑到了公路上。
那人显然没料到安生就这样突然跑掉。本已准备起身配合自己说的那句话,形势突变,那人也就条件反射似的拼命赶了几步,无奈安生已跑远,只好又停了下来,嘴里狠狠地骂了几句——没人能听得懂,因为他说的也是家乡土话。
安生回到公路后,感觉那人并没有追上来,心里才算踏实了些,可紧张还不能消除,因而只是慢慢地放缓了脚步——谁能担保那人不会突然跟上来呢?他边走边觉得自己幸运,对于自己突然冒出的天才似的机灵也特别的满意。如果刚才反应慢了一点,就有可能被那人揪住呵。他没有学过打架,打的话难免吃亏,被那人把钱抢去更是可怕。虽然这种跑掉跟“逃跑”差不多,不很体面却是十分有效的;在那种情况之下,再聪明的人也不见得有更好的办法。
安生只好继续朝镇外走去。待心跳基本恢复正常,他禁不住对那人作了一番分析。听口音,那人大概是湖南的;可能身上也没钱,不然,这种人大概不会跟他想的一样,跑到那里睡觉;或许那人只是想敲敲竹杠,也不至于有其它的歹意,可他实在也很拮据;如果那人是乞丐或者没钱找他借点,自另当别论,他定会给的。综合上面几点分析,那人大概也是来打工的,可能没找到工作,碰到刚才那种情况就一时情急准备敲诈,可能也算不得个坏人。不过,经过这样的事件之后,如果还同情那人就说不过去了,他也就到此为止。
尽管不去想,但恐惧仍隐隐地困扰着他。他忽然想到,工厂里面肯定有很多很值钱的东西,完全有小偷来偷的可能,那人也因此有了是个伺机作案的小偷的可能。不过,他很快又觉得好笑,把人疑神疑鬼向来不是他的作风,此刻也不例外。
为了不引人怀疑,安生决没了睡在工厂周围墙角边的念头。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到郊外去,郊外的香蕉园里,田埂上,或者被废弃的破屋——如有破屋,可再好不过,简直算作意外的收获。君不见武侠小说里,侠士从不担心睡觉的问题,困了就睡在荒山野岭的破庙里。既是破庙,也就不能强求它怎样,有堵墙,遮遮风雨而已。哪怕四面只剩下三面,也能起些作用的,比迎风露宿强;人本都有遮遮羞的本能,再怎样这一点终归可以满足的。不管是今人,还是古人,在本能方面比动物的进化快不了多少,只是今人的欲望进化得日新月异,越来越高等,与动物的差距也越大了,也就把本能藏得愈来愈深,仿佛不见了,以至于安生若生在古时,第一个念头保准会是破庙,如今到了此时才想起。他想,这梅村也该有座破庙什么的。
想到这里,安生又成了一个幸福的人。不管破庙破屋,总归算作个屋的,不但可护住小命,可遮羞,还可头顶天上星,身卧地下棉,不失豪气也留住情怀,可喜可贺。只不过,这梅村不比楚州,楚州乡下随便可以找到几间破屋破庙,这里却不一定能找到。不要说梅村镇上,就连乡下找间破屋都如六月天下雪,罕见至极。那么,幸福的感觉宛如一阵太阳雨,尚未滋润透心灵,旋即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章 梅村(2)
安生此时早就走出了郊外,避开了公路,来到一条小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反正已离梅村很远,离所有的村镇很远,这世界仿佛剩下他一个人,变得静了下来,夜色也很舒坦。前面还有一座小山,他的方向正是那里——这方圆十几里都是平原,独有那么一座山,尽管不高,却醒目得很,难怪安生冥冥之中朝那个方向走了去。
没有人的世界虽然寂寞,却很安全,心也最静,安生此刻就需要这样的境地。他觉到来广州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心境很糟,思绪纷乱,——这种糟乱跟他在楚州和凤亭时的却有不同,显然是新的环境带给他的,而且不知道今后还要带给多少,——他不能因此迷失了方向。
安生不知不觉中把包里的那支“楚笛”拿了出来,轻轻地,细细地抚摸着它,像是触摸着一个婴儿的脸,生怕弄痛了它。尽管他手中拿着的是笛子,心里生的却是二胡的曲调——此刻,最能抹平他的心境,抚慰他的心怀的是几声略带几分沧桑的音乐。
他终于把笛子贴在了唇上,笛声缓缓流淌出来——奏出来的何曾是那笛声,全然成了二胡的腔色——曲子原来是《二泉映月》。笛声由悲缓渐向激昂,激昂幽转为悲怆,在天地间回荡……他仿佛醉了,醉在琴声里,醉在这广阔的世界中,任苍凉浸染。
当安生在音乐声中找到了他现在所需要的,也就淡忘了路程。待曲声停止,山就在他的面前了。对于山,他是熟悉的,深觉亲切的。来到山前,他发觉山其实也算一座睡屋,大的睡屋。
山上只需要提防蛇,而蛇一般只要不去惹它,就无大碍。这点安生并不担心,于是在山脚下选了一处地方,开始安置自己的“家”。他放下行李,到山上寻些松针,山林保护得很好,山地上有很多的松枝,没用多大一会儿就捡了一大抱回来。他把松针铺在平地上,就成了避潮气的床,再把床单铺在上面就可以睡了。山下的气温很凉爽,连风扇都不需要,蚊子倒是很多,他就捡来一块大石头,点上蚊香,一切准备妥当了。
他睡了,因为躺下感觉很不错,自个儿笑了。他这样躺着,一边望着夜空中的弯弯月牙儿,以及闪烁的星星,一边把脑海里存放了一天的经历再回顾一遍。就在回顾的过程当中,很多很多的往事捣乱一般纷纷涌现出来。离开楚州时的那一幕,以及此前的那个夜晚仿佛离去了很远,又仿佛在昨天。他的泪不知什么时候流淌了下来。
之后,他记起了包里的那张相片,连忙拿了出来。点亮一根火柴,相片仿佛一下子活了——春云在看着他笑。这张相片是今年春天他与春云、叶冬梅三人去灵湖玩在灵湖湖畔照的,本来还有一张他与春云两人的合影,春云说是照得太“肉麻”,不肯给他——春云笑得多好,多甜,多开心,多美。
火柴烧了手,他就又点了一根,这时发现春云美得只要他看一眼,心儿就仿佛醉了,甜甜的,痴痴的。之后,那个温柔的、善良的、美丽的人儿又不见了。
当擦亮第三根火柴时,他发现自己是如此地爱着春云,爱她的美,爱她的生气时的小嘴,爱她的那次在桃花溪畔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爱得他的心都在颤动,爱得看到她的模样、想着她在楚州的生活就忍不住流泪……泪眼模糊时,又一根火柴在他的手上燃完了最后一瞬。
安生把相片放在了心口上,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春云的幸福。与此同时,他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伤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他感觉到他今后的道路将与春云只会越走越远。为什么?是因为春云在他眼里太完美,还是他根本就承诺不起爱的责任?他不知道,也不愿再往下面去想。
这时,他想起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他的脑海里开始一幕一幕地出现一些关于父亲的往事,从童年到少年,从步入学堂到参加工作,以及工作后的那两年里所有留下来的记忆。
这些都是在他知道父亲的病之后想都不敢想的往事。他害怕去想,因为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痛苦,包括他的亲人,他的朋友,甚至他的还没有离世的那个父亲。现在,他们都不在身边了,他想哭就哭;一边回忆着父亲在他的脑海里那短短的一生,一边他可以痛痛快快地流泪。这样,不会对任何一个人造成影响,不会给别人任何痛苦,一切都由他来承受着。
他的这个夜晚就是这样度过的。到了凌晨两三点钟时,他甚至睡着了,双手拥着春云的相片,悄悄地睡着了——昨日成为今天的历史,今天或许会成为明天的历史?
第二天,安生是早上五点多钟醒来的。睡了一觉精神总会很好。尽管这一觉很短,可也够了,在当前处境和状态下更是如此。那时天还没醒过来,只有些淡淡的朦胧的光,他醒来感觉到春云的相片还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