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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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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梓君家里要清静许多,正好让他们四人在一起说笑。其实,春云留下来的另一个缘故是想找个机会跟梓君谈谈话,但到底是没有找到。如果说白天杨华是中心的话,晚上的中心则属于春云了。其它三人都有意无意地说起她与杨彪之间的事,连梓君的父母都已经知道,让她颇难为情了一阵,但不多久,一家子的气氛感染了她,也就不知觉间兴奋起来,说笑散了又与杨华在一个被窝里说了许多女子之间的话。
第二天,杨华要带着孩子走娘家,四人一道去了花湖,在花湖才坐了不同的车,春云一人回楚州去。分别之前,杨华显然没忘与春云说过的话,说道:“记着,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春云便带着这句话回到了楚州,刚去到科室,科室的同事说有封信是写给她的,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但不知道是谁。她一时有些疑惑,看到信才猛然一惊:这笔迹不是安生的是谁!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这封久违的信里会写些什么呢,是不是要拆开——她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同事问她是谁,她脸一红,马上掩饰说:“一个亲戚。”之后,她马上回了房间,手有些颤动地把信打开,熟悉的字迹跃入了她的眼帘——
春云:
别来无恙。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我很好,一月前刚刚谋得一份诊所的事务,信封上所留的地址就是,有时间可以写信来。
从冬梅处得知你过得尚好,这是我高兴的,也祝福你。可能你会说这话有我的劣性在里头,那么,请你原谅。我是衷心愿你得到幸福,因为无论何时我都是你忠诚的朋友。过去的让它过去,珍惜现在是我在外得的一点体会。友谊其实也需要呵护的,只可惜我明白得晚了点,但愿能有悔过的机会。
杨彪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在与其他人同一个起点上却能比别人跑得快就是很了不起的。过去我的确对他有点偏见,希望你现在不要见怪。人都是在不断地发展的,所以任何人的过去并不能代表未来,这一点你不防给他一点机会和时间。我一直相信人之所以跟其它的种类不同最关键的在于情感,动物的情感只是本性流露,人的情感高明得多,有一条就是可以感化另一个人甚至种类。这一点你可能比我更有体会。如果有机会,我想与杨彪谈一谈,像个朋友那样。
我能给你们的也就只有点祝福,大概你也不会嫌弃吧。
哎,去了一些地方之后,别的没有得来,倒学会了懒惰,与朋友们的联系也少得可怜,确实应该改掉这个毛病,最起码要知道朋友们一些近况,免得见了面觉得陌生。我同时也给梓君和杨华去了封信,以前梓君信里只说杨华怀孕了,并没讲什么时候生,他们大概还好吧,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了,如果生了,以前说玩笑让他们的孩子认我做干爸,可这个干爸连他出世礼都没送,他怎肯认我?如果见了他们,请帮我美言几句,饶过一回。
暂搁笔。(附诗一首)
你的朋友:安生
               1993.11.15 于香山
读了信,春云一脸的沧桑之感,只觉得与安生愈显得遥远——“朋友”那个字眼深深地刺激了她——让她无心去读,等看了附在后面的那首《你好,朋友》,又有了份伤感。她放下信,发了一会呆。呆过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又拿起了信和诗,这一回,还没读完,她已是泪眼一片模糊……
有诗为证:
无言的面对,
无言的结局,
无言,只是无言,
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过去的记忆,
过去的昨天,
过去,终要过去,
何必留下太多的泪痕!
第三十一章 冬天
    十二月的香山已进入冬天,冬天与秋天的区别在于它有风,它的风一吹,可以把这个世界吹成一片萧瑟。安生的心境大概也跟这初来的冬天有些相似,因为他失恋了。
认定自己的失恋总比最初的混沦恍惚的感觉要好。就好比那扑火的飞蛾,以前是不知道火可以烧死人,现在则成了一只聪明的飞蛾——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飞蛾也不例外,知道那火会烧死人,就不去碰那火,远远地躲开。他最新的领悟是源于鲁迅的一句话,那句原话他记不清了,而生出一句带着他自己思想的话来——希望多难免逃脱绝望,绝望处却能获得新生。这希望与绝望间有着太多的玄妙,正如那“无”与“有”,“得”与“失”,愈想愈仿佛觅得一丝天机。而这一切正是失恋带给他的,也算得个意外的收获吧。
当然,他还没有豁达到把真的痛苦当作甘甜的美酒,把真的悲哀当作晕眩的幸福。当他认定自己失恋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疑惑:这就是失恋么,那么,他的恋爱在哪里呢?——就像一个呆呆的小孩,望着橱柜里的冰淇淋,心里充满了遐想,但母亲的一声拒绝,使得他与冰淇淋之间的遐想就此打断,最终也至多在梦里梦见一回而已,那么,可怜的小孩子其实从没有得到过什么,自然也就从未失去什么,一切都只成了某种假象?他不正像那个没吃着冰淇淋的小孩子,本就没有真正的恋爱过,又何来的失恋?总而言之,就像是一阵冬季里的风,匆匆地刮过之后,眼前的一切便再无踪影了。
但这并不能把失恋的伤痛掩抹掉,“失恋”虽是身外的事,伤痛却就在他的心里,无需怀疑。他正为有那么多清闲的时间着急,不知该如何打发掉,幸好,老郭交给他了一个新差事——去外面刷广告。老郭为了更好的落实自己的计划,特地请来了一位朋友,与安生做个搭档。请来的人三十来岁,瘦小的个子比安生还要矮一些,但人显得很和善,与安生握着手说:“我姓林,叫林大伟,你叫我老林好了。”安生握着老林的手时感觉到他手上的茧很厚,与老郭其他的朋友大不相同,心想老郭果然会找人。
他们的装备很简单,老林骑来了自己的自行车,安生则骑着老郭的一辆自行车,一人带着一大叠广告单,一人带着刷贴广告用的刷子和浆糊。浆糊是用一只水桶装着,满满的一桶刷完了才能收工。安生说自己从没有干过,不知道怎么去刷广告,老林拍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很容易学。”
安生心里本是不大乐意去干,听老林这么积极,暗骂道:“又不是你的诊所,反而比老郭还急,也不晓得拿多少工资。”他这只是有气而发,待下午准备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了些莫名的兴奋。
第一天里,最初的几次都是老林一人在墙上或者电线杆子上刷上浆糊,再把广告单顺手一抹贴上去。安生在旁看了几遍,觉得不难,便也拿着把刷子在墙上刷了起来。
老林见了却说:“你们做医生的做事还是太斯文,这哪里是刷广告,倒像是作画。”
安生觉得奇怪道:“你懂得作画吗?”
老林一笑说:“我是看了我女儿作画的样子,她今年八岁,读三年级了,学校开了绘画课。”他似乎觉得既然老郭交给了任务,就不能把家事也扯进来,于是又一本正经道:“你别看这刷广告简单,可有诀窍的。不然你一天也刷不了多少张。”
安生自然真的不懂,于是请教。
他又说道:“我们这不是光明正大地做事,所以不能太斯文,像你这样没准就被别人发现,把你给抓起来。”
安生本来还只是以为那些广告词太招人眼了,有点不好意思,听到竟还有被抓的可能,不由说道:“这种事还有人管吗?”
老林道:“怎没人管,总之见到有戴盖帽的人就机灵点,你走了他也不会追你,可要是动作太慢,被他们抓了,就要没收。”
安生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贴呢?”
这位老郭的代言人道:“我看你像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这问题问得奇怪,就打比方说吧,既然小偷呀抢劫呀明知是犯法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做呢。何况,我们这又不是杀人放火,大不了没收了我们的东西,让我们把贴的广告撕下来,可那是郭老板的事情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被老林这么一说,安生仿佛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心里才踏实许多。
老林又道:“所以,我们做这种事的时候动作要快,能避免的尽量避免。总归是老郭交待下的事,没办好总有点不好意思,你说对吧?”
说得也是,安生就不啃声了。虽是如此,当他拿着刷子往墙上刷浆糊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他,盯得他虽是冬天了也热汗直冒,脸更是一阵阵的刷红。可没有别的选择,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干下去。老郭所选择的人确实没有错的,老林干起这刷广告的差事算得发挥特长了——说不定就是此中高手——只见他每选了一处位置,必先四处打量一番,用一秒钟的时间停下车子,半秒钟的时间把刷子蘸上浆糊,刷子来回两三个回合的飞舞,一面广告纸般大的墙刷好了,另一只手把广告单按在墙上,再用刷子三两下就把广告单结结实实地粘在墙上了——前后绝不超过六秒钟。他还向安生透露说这种刷法广告单不容易被别人撕下来,增加广告的寿命。到这时,安生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小学生,只有听命的份了。
安生虽有这个肯教的老师来耐心地教他,手脚领会得总是太慢,每回都是老林早早贴好,在一旁等着他,或者还会上前来帮忙。还好,老林并没有嫌弃,只是耐心地说:“别急,干过几天就慢慢好些了。”让安生好生感激。
安生已有体会,这世上很多的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所以不曾敢大意轻视,无奈心里总有个什么东西扑腾着,心也一跳一落的,并不能静下头脑去做。这样的结果是他人虽在刷着广告,眼睛却瞥着四处或有的过路人,只有没人的时候才大胆点,动作虽不熟练,挥动刷子的那姿势却入了些门道,有几分美感——既然是工作,他总要从里面找到一点什么内在的东西的,这是他的习惯;若是有人走过来,不管戴没有戴盖帽,他一律马上把刷子藏在胸前,脸和身子贴着墙根,象是在欣赏着什么。
这第一天他是战战兢兢地熬过去的,一路心惊胆战不说,冬季里的寒风到了傍晚就彻底露了本性,把本就单薄的他刮得似乎更加单薄了,握刷子的手也早早失去了控制,几次把刷子掉落在地上。但他没有老林的开口,不好自己先说出来;既然老林能坚持得下来,他实在没有理由退缩。好不容易天黑了一阵子,桶里的浆糊也刷干了,老林才终于收拾行当说是回去。
到了诊所,老郭已经把饭做好了,只等他们回来吃。这是安生来吴山诊所之后最感辛苦的一次,所以饱饱地吃了饭之后就早早地睡了。睡的时候听到老郭与老林说起了他,老林说他动作太慢,于是他暗暗骂起了老林,觉得老林表面上好好的,背后却使着阴招。但后来他想这一切都是老郭心血来潮引起的事端,还在心里暗骂了一回老郭,说是自己来做医生的又不是做勤务工,受了一回冻又受了一回饿,反受人奚落。
不过,埋怨归埋怨,第二天他照常中午吃过了饭便又与老林一道骑着自行车去贴广告了。为了报复老林昨日那近乎不通人情的卖力,他故意走得慢慢的,刷广告也是老林刷了两三张他才刷好一张来。老林似乎并未觉察到安生的不快,但却似乎体谅了安生的生疏,只是耐心地等,有话没话的找安生说着,以至于安生很快就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又与老林和好了。他心想,这差事恐怕是躲不掉了,而且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有干下去。这样,他也懒得去想怕不怕羞,变得麻木起来,为早点结束一天的工作,渐渐加快了速度。
但他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一麻痹大意就容易出问题。这不,正当他在香山附近一个镇上贴广告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把他的手抓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老林所说的一个戴盖帽的。而老林那时已经像个兔子似地骑着车子跑到了老远,正朝着他挤着眼睛又打着手势。可这时哪有心思去理会,见到戴盖帽的那人用双尖刻的眼睛盯着他,他的魂儿都快要出窍,已经吓懵了。
他还从未跟戴盖帽的真正打过交道,所以在那一刻连自己都不怎么怀疑已经犯了大事。他低着头,怕让此人瞧了明白在黑名单上从此留下一笔,而自己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尽管一时还无暇考虑到底犯了什么事,但他额头上的汗珠子早已直往下面冒;他想的只是——完了,完了。
接下来果然像电视上他所看到的情景一样,戴盖帽的人开始用比十二月里的风还要寒冷冰凉的声音审问着他:“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刷子,刷子上的浆糊开始一颗颗地往下滴着,有几颗滴到了裤子上,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边一五一十地回答着那人所问的话。等那人把该问的都问完了,一时也找不到新的话题,他忽然感觉原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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