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果然,女人听到老郭的声音便没有来时那样的火焰:“我看看你不行吗?你现在有了自由身就准备在外面胡作非为?”嘴里虽仍能感觉到一些恨,但那恨里似乎多了丝温情。安生是个局外人,看得也最清楚,所以这时他替女人感到悲哀,恨不能马上戳穿老郭的谎言。
“所以,你就一大清早跑来搜查?”老郭仍理直气壮道。安生心想:“连老婆面前也这么演戏,看你如何把这出戏演下去。”他这时发觉那女人长得其实并不难看,嗓门大了点,但遇到这种事也可以理解了。
那女人口气恢复到平常道:“快过年了你晓得么,你也不想见见小兰,哼,你这个没良心的!幸亏我不让她到你这里来,你看看,有哪一处不是乱糟糟的?”
老郭没好气道:“又没有要你来,你说得好听,你肯过让我见我女儿么?”
女人冷笑道:“怨得谁!你这样没良心,我当然不要小兰跟你学坏了。你快给我开门,在里面死了呀,这么长时间?”
老郭道:“你到底是干嘛?”
“你比我清楚,我就是要进去看一看,没有妖精我就走,”女人把自己当作是专门降妖的道人了。
老郭有些不耐烦道:“你这人有完没完呀?巴掌块的地方能藏得了人吗?”
女人口气稍缓道:“这里还有小吴,我不想跟你吵,你以为我大清早是专门来跟你吵架的呀?你妈说了,让你今天回去吃酒,让我来说。”——让安生纳闷的是老郭的娘子怎么知道他姓吴。
老郭也纳闷道:“今天吃什么酒?”
女人挪谕道:“你这个舅舅是怎么当的,连外甥今天结婚都不记得!你妈好笑,去喊我来叫你,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呀,什么关系也没有!”
老郭道:“好了,好了,莫再罗嗦,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女人不依不饶道:“说得轻巧,这人情世故你不管呀,何况都是你家的事,管我什么事?”
“要钱是不是?”看来老郭对娘子是知己知彼,“我带钱就是。”
女人道:“知道就好,你拿来给我,我就走。”——看来他们在斗智斗勇了。
老郭的计策就是拖,显然老郭娘子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又说了几句,终地等不住,哼了一声,说道:“你开不开门,再不开我就喊人砸门了。”
话声刚落,穿好了衣服的老郭这时把房门打开,正准备说话,老郭娘子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机灵,要往房里钻。谁知,老郭更快,一手把娘子的胳膊抓住,往外面带,一边说道:“你真是神经病,哪里有人,有话到外面好好说行了吧?”
可花那么多心思不能看一眼,老郭娘子哪肯甘心,只是闹着要看,嘴里话也不停地说着。老郭在娘子面前到底是身强力壮,很快就把娘子拉到了外厅。两人一阵纠缠,娘子似乎有些屈服,抓空了几次,就停了下来。
老郭有点风度地也松开了手,说:“有话好好说不行么,非要闹才开心?”他的疏忽就在于这说话的功夫没有料到娘子会趁机冲到里面。于是可以想象的到,接下来老郭的房里此刻成了什么样的局面。
安生自然不能去看,索性坐在沙发上。老郭本想问问安生再作主意,谁知这时里面传来阵阵厮打声和女人的哭喊声,又忙不迭地冲进房里,又是一阵乒里乓当。之后,梁小姐一人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连鞋带都没有系上就出了诊所,落败而逃。紧跟其后,老郭的娘子也冲了出来,也是头发蓬乱,但比梁小姐多了一样损失,就是衣服也撕破了。她要去追梁小姐,老郭一把把她拉住,女人的力气到底小些,老郭娘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小姐去远。这时,房东也被惊动,过来问明事项。老郭娘子本就怀恨老郭竟在房里向着梁小姐,像是找到了救兵,开始边哭喊那梁小姐的恬不知耻,边从头数落老郭的历史,越说越悲,说是去寻死算了。老郭这时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声也不敢啃,任凭娘子抖露丑事,实在听不过,也就是嘴里咕嘟几句。老郭娘子这时有了救兵,哪听得老郭的咕嘟,竟然主动冲上去用那长指甲挖老郭脸上的沟壕。这样,他们又扭打在了一起。男女打架,房东和安生难免偏着女人,去拦住老郭。老郭娘子大概自觉吃了亏,趁机在老郭脸上留下道纪念品,之后才感到扳了一本,于是女人的心理也得以平衡,终于停止了进攻。
房东把两人都劝坐下,两人便每人坐沙发一头,谁也不面着谁。老郭娘子虽心里余气未尽,但嘴里面的咕嘟声音渐小,老郭本一声不啃,有房东在旁说服着,两人的分歧终于渐渐见小,老郭这时再使点软语,便和好了。房东去后,两人便去了里房,在房里咕嘟了一阵,出来时已是打扮一新,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概是因为刚才拉架时安生帮了她,老郭娘子还对安生笑了笑说:“小吴,我们要回去吃酒了,就辛苦你一个人在这里了。中午和晚上你就一个人做饭吃,老郭今天不回了。”安生点头,目送他们走远,心想:“原来夫妻就是如此。”
其后,梁小姐再不见来,但老郭娘子隔上一两日便来看一回,但从不留宿在诊所,而是老郭去她那里——他们离婚后,她仍然住在他们买的商品房里,而把老郭赶了出来。有一次,老郭娘子还把他们的女儿小兰也带来了,让小兰喊安生叫叔叔。小兰是个懂事而又聪明的孩子,安生问了她一些话之后,更是觉得她的可爱。
第一次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聚到一起,安生被之情景感动,心想,老郭其实就像个流落街头的浪子,做了一件错事,反而让女人动了作恻忍之心,又把他接回去——这婚姻的道理实在有点离奇;不过,能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对老郭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好处——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能保持多久。
因为这些事,安生倒把自己的家事给忘了,直到农历新年近到咫尺,他才想起,思乡的念头也愈浓起来。但这是徒添烦恼的,所以只有到了深夜才敢去想。他早就告诉过老郭今年不回家,老郭因为情形的忽然改变自然不留在诊所过年了,便问他是否愿意去他们家过年。他婉言推辞,说还是在诊所呆着。老郭便买了鱼肉,和过年的物品,交待了几句,腊月二十六回自己的家去了。
安生一人留在诊所,虽老郭的那些朋友不再来了,有电视看,也可把门关了去街上逛逛,倒也容易打发——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外过年了。
老郭的年饭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吃,老郭娘子让小兰来诊所喊他,他找了个借口谢了。第二天年三十,老林好几天没来忽然骑着自行车赶来,要安生去他们家吃年饭。安生本不想在这过年时凑不合适的热闹,到底拗不过老林的一再坚持,便去了。他其实是愿意去的,所以去了之后过得十分愉快。
从老林家回到诊所,已是天黑,沿途见到四处都是轰鸣的鞭炮声,他被那浓浓的节日气氛陶醉,一时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到楚阳的家里,与母亲与晓萍、乐生,一家子也像老林家一样,过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喜气洋洋的年。他对自己说:“明年,明年一定要在家过年。”于是,他开始遐想起来。
有诗为证:
爆竹声声,
又是一个新年;
声声入耳,
只把我的魂儿牵。
牵回我的故乡,
牵到母亲面前;
泪眼相望只是不能,
又是一个新年。
第三十三章 春 天
阳春三月,江南一年中最美的日子。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蛰伏,各种大大小小的生物都要到大的世界中吐一吐气,人也不例外。老郭这人大概是热爱自由追求自由的代表,在冬日里跟娘子作了一段和好的夫妻之后,终于也要像那从北方归来的小鸟,呐喊一声:“春来了,我的自由世界在哪里?”
他是带着答案回到诊所的,答案就写在他的脸上——几道标志性的女人抓痕——十分清晰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安生一眼便看到了,带着惊讶的眼神望着他。他大概还能体会到火辣辣的滋味,所以没等安生开口来问,先开口说道:“她是个疯女人!”大概,他希望这种总结性的语言能得到安生的认可。但这样的话题安生实在不好接过来,只好作没听见似地不啃声。这老郭不但让娘子留下了战果,而且那一仗十有八九是输了,输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也一声不啃地坐在那里,并未体会到得到自由后的快乐。
诊所似乎重新恢复到从前的单身汉“时代”,只是两个人此时的心情各不一样。安生渐渐把旧事忘了——尽管这令人多多少少有点怀疑——心情随着春天的到来也仿佛跟地下的小草一齐获得新生,并且一片生机盎然;老郭则有点像冬眠醒来的蛇,世界在他眼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无非是身上又换了一套新皮而已。但老郭的乐观显然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事实上他那脸上的战败“条约”还没完全终结,复兴计划便已经全盘在腹,只等实施了。
不几日,老郭从外面扛回一大包结实的包裹,放在一个空箱子里。不用看,安生便知道又是那性病广告单,而且,这一批广告单比起第一次更多了许多。想到自己将重操旧业了,安生虽满肚子厌恶,但也明白他除了去做之外,别无选择。他的埋怨也决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不管老郭再怎么把他当朋友看,他的身份还只是个打工仔,远没到可以随便发表观点的地步。
有时候,他对自己这样无限的妥协感到失望——一种渐渐下沉的失望——想要抗争,但显得力不从心,甚至有些滑稽。不但要抗争的对象很滑稽,而且他这个提出抗争的人也十分的滑稽。那么,只有任之沉下去了——他想,这可能就是成熟的代价。
老林又来了,一来便与安生亲热地握了握手,寒暄一阵。然后,他们变得默契,各自准备好要带的行当,出发了。他们这一回合行动是先将去年刷过的地方重新复习一遍,所以倒也轻车熟路。安生再没有那份紧张,刷广告的活儿也熟练许多,虽仍然比不上老林的速度——那更多的是天赋的问题了。当然,安生永远都没有老林的那种一干到底的韧性与执著,往往干着干着便心飞到别处,一时收不回来。这也难怪,不管是最初带着些许寒意的早春,还是随后的阳春,在这江南总让人意想翩翩,道不尽的“江南好”。
午后出去,正可以感受到春日的温暖,绿草茵茵的浪漫,寒鸭戏水的热闹,这香山的周围又都是风景,只让人留连,陶醉。广告刷完,每每可以见到黄昏暮日极美的景观,又见到灯火初上的温馨,然后带着莫名的兴奋摸一阵子黑路,回到诊所。只要不去细想那晃人眼的广告,安生没有道理不感谢老郭给他出来的机会,才享受到春与他之间紧紧地相依着。不然,从清早到深夜,都只是寸步不离诊所半步,实在有点闷得慌。
他们的行程随着“复习”的结束,也越来越远。周围的一圈子村村镇镇都刷满了吴山诊所的广告了,他们要动更早的身,甚至还要跨越市界。每天的任务并不能减少,这样的话原来可以在七点来钟回到诊所吃晚饭,现在大都是八九点才回。安生对每晚的推迟回去心有怨言,但老林总让他找不到理由开口。安生不得不佩服老林的干劲,深信不疑就算老郭自己来也一定没有这样的拼命——从出去的那一刻起,如果不是他的主动要求,老林从不会中途停下,只是像一只永不歇的轮子,从这里跑到那里,而且速度了得,让他跟在后面都总觉吃力。更让安生想不通的是老林哪怕晚上九点钟了在回去的路上也从不叫饿,安生问他饿不,他也说不饿。
可安生感到了饿,而且累。每到一地他都在心里记下,然后可以默算出一天的大概路程,路程不会少于一百里。这一百里的路程还不包括每人需要刷广告的时间,他们竟也一天不拉地干过来了。安生自觉并不算个娇惯的人,但每次都少不了出一身汗,全身失了力气——当然,这都是回去后的事了。饿则是自然的反应,安生每到晚上六点之后就开始产生饥饿感,一直要到八九点才能解除。可不管怎么样,老林就是他的榜样,既然老林能坚持下去,他也没有理由趴下。他有时觉得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让老林饶了他,把速度慢下来,或者干脆一个人先走。老林知道他这又是要抱怨了,便会停下来,跟他说几句话儿。老林干起活来的时候,是没有多少话跟安生说的,所以安生趁机说上几句也就舒坦了点,重新奔那路程去了。
迷路是另一件难免的事。由于渐渐去得远了,老林也直说没有来过,他们掌握方向的“指南针”就靠沿路的指示牌和各自的一张嘴巴了。到了夜里没有月亮时,走在村镇上或者有人路过的地方倒也无碍,只怕那既不靠村镇——自然了没有路牌——又没有过路的行人,道路也是一些沙石羊肠小道,那时可真有点叫天不应的味道。他们只好寻找有灯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