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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刚来时,曹恩华就热情地告诉了他一些同事的情况,工厂的情况,细致得令他感动。他心想,自己可能跟四川人有缘分吧,来到这家工厂是那位四川门卫的帮助,而来了之后,又是这位四川同事的照顾。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由于他上班时他们下班,他下班时他们又上了班,没有在一起说话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了认识的可能。安生甚至连他们长个什么样都不知道,尽管曹恩华作过介绍,也了无印象。至于隔壁宿舍里的人,这几天安生也正努力尽可能快地认熟,但也就混个印象,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一概不知。
这五十多个人的厂子里,女工占了一大半,而在其它厂子里,女工都是占绝大多数的,所以集团公司专门为女工提供了一座楼。安生对于厂里的那些女工由于接触的机会太少,又没有主动接触的习惯,所以至今一个也不认识。那些女工倒是先跟他打起了招呼,主动问他一些话,而他只知道朝对方笑笑,找不到话说。
尽管话不多,可也并不能说明安生对这个新环境的态度是消极的。实质上,他正在做一些调整,试图融入到这一新的环境当中去,并尽可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处理好同事关系。
中国人传统的中秋佳节在安生进厂的第四天就来临了。不过,厂里没有任何的提示,像往日一样工人们正常的上班。这天,黎主管让安生跟一个姓乐的女工学操作,说:“她的技术是最好的,跟她学进步快。”
安生于是搬了小塑料板凳坐在一边,看小乐如何操作。小乐其实还不到二十岁,中等的个子,稍稍有点圆的脸,留着一头半长发,上班就把头发扎起来。安生去的时候,她朝安生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接着干手中的活儿。机器是不能停下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少话对安生说。安生就一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既看她怎样的操作,也有时看一看她的脸和手。在安生看来,小乐也是个话不多的人,很文静,穿着也很普通,但那张脸实在算得上美的,十分的清秀,尽管大多的时候只看得到半张。那双手是嫩白的,也是小巧的,在安生眼前舞来舞去,把他快要看呆了。他忽然觉得这小乐原来跟冬梅长得有几分相似,性情更是一个样子,不禁朝小乐愣着。
小乐似是感觉到了,窘红着脸,说:“我叫乐明芳,你呢?”
安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叫吴安生,你有点像我的一位朋友。”
乐明芳笑了,说:“难怪你这么看着我……她是你的女朋友?”
安生也窘红了脸,连忙说道:“不,是很好的朋友。”
看到安生的神情这么认真,明芳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聊了没一会儿,便问起各自的家乡。先说到湖北,再说到宾州,最后说到了楚阳,这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楚阳的同乡!
两个楚阳人在楚阳不认识,竟在这千里之外相识了,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世间凡事的巧合离奇。接下来,安生得知明芳是楚阳草滩镇人,草滩镇就在舒城去春云的家乡——桃花岭村的途中,跟他的家乡——柳河镇也不远,他还有点印象。两人接下来都十分的激动,要说的话题也太多了,用家乡话来加快说话的速度还不够。
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经历,大概都能理解此刻他们的心情。“他乡遇得故乡人”,两人哪怕才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如今也算得上是一对亲密的朋友了——其实,朋友和陌生人的差别就在那毫厘之内,可如果把这理解成结识朋友是件很简单的事,那就差之千里了。他们继续聊着,明芳说:“你知道吗,今天是中秋节。”
安生难免一脸的惊讶,愣了半晌,才记起今天确是中秋节。说到这个话题,他们的脸上都难掩一丝黯淡,语气也忽然有些沉了。在外乡谈起这样的话题,自然不会很轻松,特别是对于安生这样一个出外不长还未真正尝过离乡背井之愁的人而言。
此后的一整个白天里,安生的精神都有点恍惚,明芳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作解释。明芳感到不解,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存在心里,也不多问。安生此时的神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晚上下班,安生凉也懒得冲,只呆坐在床上。宿舍里一如每日那样,冲凉的冲凉,洗衣服的洗衣服,待他们忙完,两个广东人又在对厂里某一个靓女作一些有见地的品判,品判得连百色人小梁都感到不平,要为那靓女加分。曹恩华见安生呆坐在床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找安生说话。安生只说是有点累,曹恩华也无奈何,跟广东人接上话去了。
安生本想把春云的像片拿出来看看,却怕宿舍的人见了要大发一番议论,就作罢。他想睡又无法睡着,想起今晚的月亮很圆,就下了床,站在走廊观起了中秋的月亮。苏东坡的词又闪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意想翩翩……月光照着梅村的大地,那么也该是照着楚州的;他望着月亮,春云此刻大概也正望着月亮的……
安生在那里痴痴地站着,身后整栋大楼都在喧嚣着,而他全无知觉。待从神思中走出来,他忽然觉得这里其实是另一番世界,有着另一种生活,而对这种生活他是一无所知的,适应起来自然并不会容易。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学会适应——当然也有前提,前提是不以失去作为代价。
回到宿舍,他从包里找出笔和纸,把包垫在自己的身上,上面再垫上几本厚一点的书,开始了到广州后的第一次写作。他这次不是写信,也不是写日记,而是准备为春云写一首诗。
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尽管安生曾写过不少的诗送给春云,但没有一首告诉过春云,他是爱着她的。于是,在仍很吵闹的宿舍里,安生的笔在传递着他心底的搏动,一直传递到那远方去了:
致 春 云
你是谁?
你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你的肌肤是似水的月光浸染成的;
你活像条小鱼儿,
在那桃花溪里,月亮闪着银光的时候,
就跑出来欢快地游——
你的身子溶在水里面,
月光就是你的色彩;
你的眼睛也被那月光烁亮,
一闪一闪的,在我的眼里,
它是你身影的全部。
你的身子美不美,有什么关系,
你的嘴里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
看着你的眼睛,我就醉了,
犹如醉在你那欢欢的柔柔的怀里;
你一会儿幽境深隐,一会儿奔放不息,
我感到的都是你的气息鲜活地搏动!
我只愿随着你,随着你的目光牵引,
在山丛中,在幽林里,在坡头田边,
只要是你所到达的,
我都愿陪着你,看着你,不要分离,
月光可以作我们的证人——
我爱你……
#
你是谁?
你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你更是那天上的云彩!
天空很高,可你就在我的眼前,
天上很蓝,你的裙妆是那样洁白,
而我就在你的眼光里;
你的眼里总有那多柔情,
被之牵引,我开始奔跑,拼命地奔跑,
跑过田野,跑过一座座山峰……
你千万不要说,这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总是心地善良,
不为别的,我只要更近地看着你!
如果你愿意,我会紧紧地拥抱你,
拥抱到你的身子被我的爱融化,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你,看着你化着一阵雨,
全都淋在我的心窝里……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带着你,
满山地跑,遍野地跑,
哪怕累了,有什么关系,
跑到一直咽气,有什么关系,
你都在我的身边,在我的怀里!
我知道你还要回到桃花溪去,我们就去,
假如,我也能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作一条小鱼儿,我会多高兴,
我们溶在一起,与那溪水,
我们欢快地游,自在地游——
我爱你……
#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幻,
如今我们天各一方;
当你噙着泪的时候,
你知道的,我也已热泪满眶;
只是我害怕流出来——你知道吗?
我担心,热泪掉下来那空洞一声,
会把你的心儿也一起震碎……
第五章 新朋
吴安生觉得厂里提供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菜是用一种叫棕榈的树提炼成的油炒的,涩得很不说,其实那菜也不是炒成的,更像用水煮的,味乏得很。中午还有几片五花肉点缀着,晚上则近乎残酷地只有白菜,而且白菜一律是黄的。饭大概也算少的,反正没有一个男同事不觉得少。安生想,这是不是又回到了中学时代,那喝了用生菜籽油作点缀的白菜萝卜汤的三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富贵病,中学时还羡慕着别的同学吃的那些汤,如今却倒了胃口。不过凭实讲,不管在楚州还是在凤亭,也就能用吃饱一词来形容,有鱼有肉的日子要算作节日来欢喜一番。他不知道自己的富贵病从何而来,反正是某一方面出了毛病,不然好好的粮食吃在嘴里硬就吃不出来好胃口。
对此,他是不敢大意的。要是不知不觉就得了个什么富贵病之类的,可就要好好反思一下,仿佛这种病天生就该别人得,而他绝不敢想也不敢得的。他想过来想过去,把问题归结为自己来这南方时间不长,水土不服所致。像什么恶心,食欲不振,疲劳感增强,精神萎靡等等之类大概都算得上水土不服的临床症状,他也就信了。至于对症处理方面,比较麻烦,本想克服一下,却有来势汹汹之忧,也就应付一下了事。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恶心正好可以抵消饥饿感的增强,精神不佳就抽支烟,倒也有些作用。只是上班时不准许抽烟,他考虑到自己平时就有些低血糖,就决定为此买一包白砂糖放在宿舍,每天上班前带个杯子,放些糖进去,上班时喝点糖水——所幸,车间里是有免费白开水供应的——这样,还可以把早餐中的豆浆免了。
这些天来,他到底是瘦了些的,这一点被明芳发现了。女性的伟大之处就在于男人正需要人来关心的时候,刚好就发现了。即使仅仅是发现,尚未付出行动,男人的心此时也已被女子的细腻所融化,其价值便得到了体现。有必要说明,这不仅仅存在于恋人之间,像一些很平常的朋友,即使才刚刚认识,一律如此——恐怕得归功于异性相吸之定律——只是给人带来的个中感受程度稍有不同而已。
安生跟明芳学操作已有几天了,几天来的接触,让他们俩都感到很开心。心思细腻的明芳因为从安生的谈话当中感觉到了很多的不解,因此也增加了进一步了解的念头。用上一章说到过的“吸引”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他们之间的友谊加深的过程;不过,有必要交待的是,切不可根据理论把人的一些细微方面作一些无聊的猜测,这样无疑有害无益——理论这东西倒不是怕人想深了想多了,就怕自以为高明的人有一些自作聪明的说法,其实往往误入歧途。
明芳虽然早就看出安生消瘦得很,精神状态也不很佳,但只得到一些疑问,并没有答案。于是,在一个比较恰当的时候,她“不经意”地说了出来:“安生,你是不是病了?”
安生马上顿了一下。倒不是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明芳在他眼里已是个老朋友了,就像春云、冬梅、梓君、杨华他们一样,老朋友的关心只会让他感动。怎样回应对方的关心才是安生感到棘手的。他的回答不能让关心他的人觉察到是一种回避,又不要把自己的痛苦说出来,而这显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他想了想,说道:“没有,你知道我是医生,看一些小病还算不在话下。可能也就是点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也有可能,到这南方来的很多人都有这种反应。我前年刚来时,也不大习惯,成天不想吃饭,吃了就想吐,你说这水土不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明芳说道。
安生笑着:“水土不服这种毛病医学上也没讲清楚,大致跟喝的水呀,吃的东西呀,空气气候呀什么的有关系。我记得在楚州吃白菜也没有涩味,到了这里总觉得有种怪味,不知你吃出来了没有?”
明芳笑道:“你刚来不知道,这里很少人吃菜籽油的,猪油也吃得少,大部分都吃花生油。我们厂里用的是棕榈油,最便宜,才花生油的一半价格。我刚来也吃不惯,现在才好了些。不过那棕榈油也确实难吃,跟花生油、菜籽油没法比。”
安生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厂里也要赚钱,我们的伙食费也不很高,一块钱,全给了他们,他们也不嫌多,何况还要供我们吃饱。念中学时我就想通了,我们学生不多吃点生菜油汤,学校哪有那么多的猪肉给老师们发年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放生菜油吗,我告诉你。你想想,菜油熬熟了的话就浸进汤里面去了,要放很多才显得出油来;而放生菜油的话,它是浮的,放一勺子就让一大锅泛起了厚厚的油花。这是吝惜鬼充排场的好办法。厂里是职工食堂,学校是学生食堂,没有其它的门路,也只好从细里入手,节支增收了。”
明芳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