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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跌了进去。
第三十章 —配得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自然得像是经过千百次排练以后伪装的那种自然,顾涵光微微侧过头,角度刚好让他挺直的鼻梁与她的鼻子错过,嘴唇贴上来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就好象双方都等待这一刻等了足够久,由刚开始的期盼变成麻木又变得带有一丝悬而未决的怨恨。
你怎么才来,凭什么让我等待这么长时间?
等到真的唇与唇相接,那一丝怨恨逼得他或者她在甜蜜中透出粗暴,牙齿轻轻撕咬对方的唇瓣,直到渗出血来。
血是甜的……沈约想,她用舌尖舔了舔—人品尝甜味的味蕾都在舌尖—顾涵光呼吸一顿,重重地咬了回来。
她揪着他羽绒服敞开的前襟,被他压在门后咬,他那两颗尖尖的虎牙派上了用场,从她的嘴唇一路咬上脸颊,耳垂,把右耳咬得通红,感觉快要比左耳大上一圈,终于继续往上,一口咬向她的眼睛。
她被吓得闭了闭眼,一个濡湿的吻就落到她的睫毛上,他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她的眼缝。
沈约被一把抱起来扔到床上,两个人的厚外套早就褪皮一样恶狠狠地甩脱,顾涵光半跪在床头脱他的套头毛衣,腰臀弯翘,肩背舒张,他那极富韵律感的肢体动作将这一切表现得像场舞蹈,肌肉的绷紧与放松在薄薄的内衣底下若隐若现,房间内甚至没有开灯,沈约却觉得她用肉眼提前透视了他的*。
他只脱了上半身,未见天日的皮肤比手更白,昏暗中甚至泛出金属般的银光,像一条脂白肉腻,最美味的银鱼。
沈约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他向自己爬过来,这邪恶的家伙没脱裤子,却抽掉皮带解开扣子,牛仔裤的拉链随着他爬行的动作缓慢、自发地向下滑……
他像一头巨型猫科动物那样四肢并用地爬到她身上,笼罩在上空,阴影里一双亮得慑人的眼睛俯视下来。
沈约觉得顾涵光在床上很有些怪癖,他快把自己剥光了,却不肯脱她的衣服,就那么压着她索吻,手从贴身羊绒毛衣底下钻进去,隔着胸围按揉扶摸。
她被吻得快窒息,忍不住推他,顾涵光不但不放,另一只手抬上来死死扣住她的后脑,舌头在她的口腔内疯狂搅动,抵住她的舌根,酸麻的感觉由那一点迅速扩散到全身……
沈约呼吸困难,本能地开始挣扎,这是她头一次与异性有如此亲密深入的接触,那种顿失自我,被他人接管身体控制权的感觉让她非常刺激,甚至恐惧。
“唔……!”她拼命摆头想结束这个吻,顾涵光箍住她的手臂像铁铸一般不可撼动,沈约的恐惧愈渐加深,一只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碰到顾涵光半截胳膊,一把挠下去!
指甲与划破皮肤的声音轻而厉,像撕开了一页白纸,顾涵光压在她上方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捅破了命门的武林高手,陡然泄力,由钢筋铁骨变回凡夫俗子。
他总算放过了沈约的嘴唇,任由她像一条濒死的鱼那样张着嘴仰天呼吸,他伏下来压在她身上,由于肌肉含量高,重得像裹着棉被的铁坨。
沈约被压得难受,又推了推他,顾涵光蓦地抬起半身,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翻身跳下床。
他直接进了浴室,许久没有动静,沈约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越等越不安,满脑子胡思乱想。
她先以为他去找保险套,又怀疑他想洗澡,浴室里却静得听不到水声。
沈约又等了一会儿,冷得打个寒颤,这才发现他们太着急滚在一起,连空调都没开。
她下床找到遥控器,踌躇片刻,又敲了敲浴室紧闭的门。
“顾……顾涵光!”她觉得别扭,都滚上床了还连名带姓叫着,好象有点欲盖弥彰,可偏偏是滚上床的关系让她的女性自觉复活,莫名其妙地既矜持又脆弱,做不到像平时那样落落大方。
门应声而开,顾涵光□□的上半身披了块大毛巾,黑发还在往下滴水。
他还真的洗了澡?沈约惊异地想。
两个人都赤脚踏在地上,她只能仰首看他,这个角度他的眼睛是内双,弧线柔滑,当他垂下眼睫,眼尾的双眼皮就翻出来,带着一溜眼睫毛也往上翘,显得眼神幽深,仿佛柏郁森林里的憧憧树影。
“我们谈谈。”他说。
…………
……
上一回他们“谈谈”,是沈约提出,她接受顾涵光“表白”,想把这股关系放到台面上,预先给它一个准则,在双方都许可的范围内,使它顺顺当当地发展下去。
这是成年男女的恋爱方式,未谋胜,先求不败。
所以顾涵光说要“谈谈”,沈约的第一反应是:啊,该他立规矩了。
他们在变得温暖的室内坐下来,沈约坐在床边,顾涵光拖开梳妆台前的套椅,埋着头坐进去。
他提出要谈,却许久没有开口,湿漉漉的发梢不停往下淌水,渐渐变成滴水,描金蔓枝的地毯颜色深了一大片。
“……我有病。”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沈约微怔,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集装箱卡车里那场小学生吵架。
那些回忆因为当事人关系的改变泛起糖果般甜润的色泽,她不禁笑道:“我有药——”
顾涵光抬起头,她的玩笑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被痛苦扭曲变形的脸,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永远不会相信顾涵光有一天也会变得狰狞。
大约她眼神中泄露的情绪伤害了他,他又深深地埋下头去,呼吸声响亮而急促,仿佛一声声嘶吼。
“对不起,我不能……”
“我刚出道的时候签了一家小公司,他们在合同中要求新人必须参加公司自己的培训班,我以为就是学点东西,谁知道不是……同批的学员每个人都被要求整容,我拒绝了,他们就说,至少打一个疗程的美白针……没人告诉我那是伤肾的……”
“……”
啊……沈约微觉茫然,这种时候她居然有闲情想,难怪他那么神经病,就像封建王朝的宦官,男人某方面功能不完整,总是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耳朵里嗡嗡地响,他又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话说,她也不耐烦再听。
沈约站起来,顾涵光立即抬头看她,眼神让她想起多少年前不知去处的那只猫。
对了,它的名字叫豆浆。
他先一步说:“对不起,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沈约机械地点点头,拖着步子转身出去,打开门,顾涵光又叫住她。
她手握着门把转回头,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如果他追出来抓她,她就能把门甩到他脸上。
但他没有追上来,他深深地盯了她一眼,说:“你忘了穿外套。”
真不可思议,她居然也会有“忘了”什么的一天。沈约捡起那件像褪皮一样剥下来的羽绒服,紧紧裹在外面,现在她又多出一层皮了,就好象从此刀枪不入。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宾馆,拦了一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下意识地报了个地名。
说出口才像被当头劈了一棒,整个人的神智从裂开的缝里缓慢地溢出来—那是白天才去过的小学地址。
接近夜里十二点,学校周边完全看不到行人,远远的居民楼里大约还有未眠人在活动,一层层楼里有一两个亮着的窗户,隔着窗帘人影晃动,某个阳台上还有男人烟头闪烁的红光。
沈约站在铁栅栏前,伸手抚上竖直的铁柱,这次没有人阻止她,暖热的皮肤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下直接触及金属,那已经不是冷,寒意像一把刀切入她的手指,摧枯拉朽一般劈裂她的骨头。
她哆嗦了一下,理智叫嚣着想躲,手却做出相反的应对,用尽全力发狠握住那根铁柱,让它陷进娇嫩的掌心里,有一种血肉模糊的错觉。
沈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为什么呢?她不知道问谁,为什么是我?
沈约从来不肯承认她是一个不幸的人,这世上每天都有诸多不幸发生,她生来好手好脚,智力正常,长得还漂亮,有什么资格称不幸?她家里算不上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父母都是小人物,可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她怎么能算不幸呢,母亲的死是意外,父亲过世是因病,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如果所有人都会经历一件事,那这件事就不该称为不幸。
屈宸英也曾经爱过她,他刚发达那阵,手里有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东西,她从未要求过的名牌衣服、名牌包,他的女同事都是明星,人家有什么他就总觉得她也该有一份。
所以,就算他抛弃她,又怎么能算不幸呢,这世上每天都有相爱的人变得不爱,生离与死别同样是日常的一部分,她可以去报复,可以努力做一些事来让他后悔,但她没有资格同情自己。
沈约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就好象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涵光的爱情,她可以从他的角度分析他不可能爱上她,可一旦他真的爱上她,她便觉得这很正常,只是一件顺理成章发生的无须思考背后有什么隐情的小事。
现实却结结实实地捅了她第二刀。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当冷笑话变成能逼疯她的质问,沈约松开那只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
因为你就只配得上这样的爱情。
第三十一章 —请别恨我
也许老天爷也见不得她这么倒霉,沈约和顾涵光前脚刚回北京,郑东阳与李本立的两个电话追过来,给他们分别布置了工作。
顾涵光的工作是客串芒果台的一档真人秀,这档以天真童稚为卖点的“小学生”真人秀收视率并不高,节目组因此拼命想办法吸引眼球,先是让常驻嘉宾炒作同性恋情,又每期更换临时嘉宾。顾涵光出道八年还没参加过真人秀,他作品不多,在大众心目中却有存在感,这类高人气低曝光率的明星是真人秀至爱,且上期嘉宾正好是唐时升,节目组极力邀请他的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沈约的工作相对而言则比较奇突,据说是对方专门找李本立联系的她,问她手里有没有原创剧本,合适的话愿意出资买断。
李本立解释,行内所谓买断并不是投资拍摄,而是已成名的编剧从小编剧那里购走剧本,署自己的名,通过自己的关系去二次出售,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权利义务都与小编剧再无关联。
这种买断行为当然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如果小编剧拿出证据控告,买剧本的编剧在业内多年积攒的名声就算毁于一旦,所以买方、卖方、牵头的第三方通常都是自己人,默认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要撕破脸大家都不必再混。
沈约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那位托他来问价的买方和他关系很近,说不定他还欠着人家的人情,所以很想做成这担生意。
她隔着电话沉吟良久,告诉李本立明天答复他,在他失望的叹息声中切断了通讯。
那边顾涵光也刚好结束通话,两人同时转身,目光一触,又默默地各自撇开。
明天,沈约想,等明天顾涵光乘早班飞机去了长沙,她可以有时间、有空间,慎重地思考,不仅仅考虑这担生意,还有……她和顾涵光的未来。
…………
……
晚饭是沈约做的家常菜,米粉蒸肉、茶树菇干锅鸡、鱼包韭菜,她在厨房里耗费几乎一整天时间,做这些复杂的菜式,只为了不出来面对顾涵光。
菜端上桌鲜香扑鼻,顾涵光惨白的脸色回暖了一点,看着她欲言又止,竟然有点感动的意思。沈约知道他有所误会,不想多做解释,勉强自己对他笑了笑。
可是坐下来刚要动筷,对面的顾涵光伸直了胳膊,把鱼包韭菜最嫩那块肉夹下来,送到她碗里。
沈约忽然就没有了食欲。
她忍了又忍,却不知为何怒火节节上升,想要冲开心上的盖子,把那些最狠毒最伤人的炽焰喷射出来,烧得他体无完肤。
“我不吃韭菜。”她最后只敢放任自己吐出这样一句平淡的拒绝,然后紧紧封口,害怕再多说一个字都可能夹带着伤害顾涵光的毒焰。
她埋着头,所以看不到顾涵光的面孔又变得毫无血色,他抿着嘴唇盯了她许久,又给她夹过去一筷子干锅鸡。
“啪!”
沈约忍无可忍地摔筷子,响声像是在两个人心上同时抽了一鞭。
“……”她别过头不敢看他,“对不起,我胃不太舒服,先回房歇会儿。”
她没说谎,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