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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我不知道多少钱啊?”
“应该对学生打折吧,况且我还是处男。”
“哦,也是,你就一个劲杀价就是了。”
这时肖云飞发现周小挺眼里有火光闪烁,意识到了某种事物已经在蓬勃生长了。肖云飞又是一阵忧伤,拔凉儿拔凉儿的,心说这孩子完了,真完了。姗姗以前曾经认真地教导过肖云飞说,有些东西肯定会失去,有的东西会留住,注定失去的东西你留也留不住,而一直记得的东西想忘也忘不了。肖云飞这时想姗姗果然高人。
夜色渐深,二人在街上徘徊了许久,把腿都徘徊麻了,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廊不知哪一间可以容纳周小挺的青春和欲望。终于在街的尽头,他们停下来了,停在了一间叫做“玫瑰情缘”的发廊门口。在所有恶俗的名字中,只有这个名字最多算庸俗。这时周小挺同学虽没有壮士断腕,慷慨赴死的悲壮,心跳却也加快了。
“进去吧。”肖云飞低着头对周小挺说。
“你呢?”
“我不进了,在门口等你。”
周小挺说那可不行啊,我害怕。
“你怕啥呀!人家强奸你不成,别把小姐想得都跟狼似的,小姐也是人。”
“不行,你得进去。”
肖云飞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了。后来肖云飞回忆的时候说,踏进门槛的那一刻,他很想哭。发廊里面的灯光昏暗若无,几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正在沙发声搔首弄姿,仿佛一群野猫在犯贱。见来了两位客人,立即满脸堆笑,挤眉弄眼,还有一个一个劲儿地向肖云飞暗送秋波。这一送不要紧,弄得肖云飞直想吐,而周小挺由于眼神不好,误以为那小姐是向他送秋波,结果把自己整得心旷神怡,异常兴奋。这是一个王朝倾覆之前的癫狂,而肖云飞则一直在想该怎么找个台阶出去。
“洗头吗?”
。。。。。。
“掐头吗?”
。。。。。。
“按摩吗?”
“按摩?按摩究竟是什么呢?”
“哈哈哈。。。。。。”众小姐狂笑不止,其势犹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当时吓得肖云飞以为进了疯人院呢,刚想往外跑,众小姐的笑声又戛然而止,结果把肖云飞整得呆若木鸡,不敢动了。而周小挺则不然,他高兴而热烈地迎接着小姐们的一切笑,一切空洞和一切放荡,显得很幸福。肖云飞看了看周小挺,忽然心里很难过,觉得似乎周小挺以前的生命太过荒凉,只有伤口没有爱。这时肖云飞往左一看,发现一扇门,往右一看,又发现一扇门。他只知道以前地道战那会儿是暗道丛生,不想这里也是处处玄机,心想革命传统发扬得果然牛B。
“你到底想干啥呢?”一小姐故意刁难当代大学生周小挺。
“呃,这个。。。。。。”周小挺故作迟疑。
此时,众小姐对周小挺的意图已然心领神会,然而仍继续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服务?
周小挺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众小姐又笑了,笑得开怀而放荡,仿佛出了一口恶气。其实小姐们是讨厌大学生嫖客的,其一是他们没钱,其二是他们技术不好,其三是他们长期处于性饥渴状态,所以包夜的时候总会提出N次要求,其四是他们太虚伪,来这种地方总是先“委婉”一番,以显示他们莫名的优越感,他们头顶大学生的光环,带着道德的面具来到这等地方说:我想理发。虚伪得令人发指,远不及那些推门而入直奔主题的领导干部坦率。
小姐们见周小挺迟迟不肯摘下那张道德的面具,于是说,跟我们到后房来吧。只见其中一小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左边的一扇门,肖云飞往里面一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一黑洞。肖云飞见状拨腿就往外边跑,跑出几百米远后给周小挺发短信说:别着急,调整好心理状态,我在外边等你呢,有紧急情况给我打电话。
发完短信后,肖云飞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上一支烟,揣摩着周小挺现在还是不是处男。深秋的冷风挟着片片残叶袭来,肖云飞狠狠地打了几个寒战,没有喜悦,没有伤悲,在夜与长街的尽头,在霓虹与鬼影中,他看见一大片的迷茫,正渐渐弥漫整个的青春。
话说周小挺同学跟了众小姐进了迷宫般的黑洞后,遂觉已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首先是七拐八拐一阵乱拐,拐到周小挺找不着北时,霎时出现一楼梯口,于是众小姐打开手机,用亮光引导处男周小挺拾阶而上。上到大约三楼的时候,一位小姐打开了门。进屋开了灯以后,周小挺才发现这果然别有洞天,空旷的房间了卧了七八床,里面应有尽有,环境舒适。这里的光影的交换,欲望的升沉,都是赤裸裸地来,又赤裸裸地去,并且与政治和哲学无关。
关上门以后,一小姐说:你要哪个?
周小挺同学空前地瞪大了眼睛,大约过了许多时间吧,周小挺盯着一个长得比较水灵的女子说,就你吧。于是其他小姐如鸟兽散,消失于黑洞之中。
月亮安静地爬上了很高的天空。它用宁静和冷冷的光明抚慰着人间,并用沉默保持它高不可攀的尊严。
小姐睡了,周小挺醉了。
雪儿常常莫名其妙地突然把令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地,就那样紧紧地抱住他,站在地毯的中央,说你一定要狠狠爱我,令狐总是无比坚定地点头,说丫头,我会一直狠狠爱你,把你娶回家,生一个孩子,然后再生一个孩子。这时令狐就看见雪儿的眼里闪着无穷无尽的光芒,也能感到那光芒背后隐藏着的不安。它激起令狐无限的疼爱,激起他作为男子汉的豪情和责任,心里发誓要永远照顾她,保护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令狐依旧如从前一样痴迷雪儿的笑容,它赋予了令狐生活的意义。令狐把雪儿抱起来,说我们的孩子就叫小花吧,雪儿心里一阵惊悸,想起那个被她扔进厕所的小孩,笑了起来,说就叫小花,草木枯荣,四季更替,我们的小花永远开放,永远开放。
雪儿到上海的第七日的黄昏,令狐很早就从酒吧回来了,当时雪儿正穿着睡衣光着脚丫斜在沙发上看电视。只见令狐开了门后,往地上一跪,从背后整出一朵花来,一大簇鲜红欲滴的玫瑰呈现在眼前,令狐用双手庄严地擎着,状若觐见女皇的臣子。雪儿坐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令狐的眼睛,在此刻没有了忧伤,盛放着无限的光泽,是那样的繁华。这样的光泽以前只是偶尔出现,刹那停留,雪儿一直想把它留住。
“嫁给我吧。”
雪儿用手抚摸了令狐的长发说恩,我答应你,无论甘苦贫富,一直赖在你身边。令狐笑了,雪儿哭了,夕阳正透过窗棂把最后的温暖照在那簇玫瑰花上,它正红得深沉热烈。这个求婚的过程无比平凡无比简单,但雪儿觉得真实,真实的东西能让雪儿感到幸福,于是她抱着枕头在房间里蹦了好几圈,令狐说你怎么了,雪儿说,激动啊,终于嫁出去了。。。。。。
雪儿确实很激动,令狐是真的。不象陈敏德总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地远,这是一副美丽的画卷在脚下徐徐铺展开来,她正牵着令狐王子的手走向梦幻般的未来,这画卷载着梦,载着欢欣和喜悦,载着触手可及的幸福,正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去。以前所有的漂泊都只是一个漫长的冬季吧,春天终于又来到,于是雪儿的脸上有了那么多的红霞飞啊飞,常常没事儿偷着乐。她决定把以前的记忆卸下来,都卸下来。雪儿已经习惯了在喜悦之前原谅伤心。尽管以前的日子总是反复证明幸福这种东西真他妈的飘忽不定,疼痛却是无比真实地一直存在着,然而这一次,在行将拥抱规模庞大的幸福之前,无论如何,对于生活的恨,总是提不起来了,尽管那些渐渐远去的事,回想起来仍让她心碎。
当天晚上,令狐带着雪儿去他工作的酒吧定婚。令狐邀来了一大群朋友,都是这几年他在上海结识的思想上很牛B,生活中很不牛B的人。各行各业的人都有,玩摇滚的,炒房的,炒股的,他们喧哗着祝福着,也许也在表演着,在上海繁华苍凉的夜色里见证了这桩约定。这天,面对自己在熟悉不过的酒吧狂欢的场面,雪儿第一次没有了逢场作戏的尴尬,没有了无尽的荒凉,小脸喝得红扑扑的,心情通透到了极点,又忽地觉得眼前的幸福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于是酒吧充实起来,象一个家园。
在回来的车里,雪儿望着午夜流光溢彩的长街说,我妈还不知道呢。
“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当然,我妈就喜欢安静的孩子”,她叹了口气,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忧郁,“也不知她怎么样,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我打算结婚以后把她接到上海来。”
令狐说好,也了结了你的牵挂,我们好好照顾她,让她安享晚年。
雪儿说,我想马上回去看看,过几天就走。
令狐说恩,你直接把她接来吧,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不可以分开。回来以后就结婚,我也把爸爸妈妈叫过来。
雪儿兴奋地回过头来,亲了令狐一口,令狐接着说,我还托人给你找了工作,到房产公司当售楼小姐,据说业绩好还给分房子呢。雪儿觉得令狐真的成为男人了,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当,于是又亲了一口。
接下来,雪儿唯一的任务就是逛街,她准备为妈妈带好多东西回去。
北国的秋天带着哀怨的气息义无返顾地来了。秋风把大片的枯叶从树上吹下来,吹到田野里,吹到墓地上,也吹走了一个季节,大片的枯黄宿命地铺在苍茫的大地。一切生灵似乎转瞬遁于无形,一切生机仿佛顷刻幻化若无,于是大地变得凝重和伤感起来。
似乎没有什么转折,冬天也到了。只有冷的风,白的雪在天地间肆虐哀号,在这里祖祖辈辈生活的人们都知道,寒冷才刚刚开始。所有的人们,男女老幼,对于冬季,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于是丝毫不敢懈怠,各自准备着过东的粮食蔬菜和取暖用的木材,还要囤积大量的干草以便在肃杀的冬天为牲畜提供饲料。
这仿佛就是轮回的影子,年复一年,做着相同的事,雪儿妈也在轮回的影子里慢慢地慢慢地老去,并且思念日复一日地重起来,然而心始终是幸福着的。冬去春来,一个多么荒凉的词,然而在她眼里,连光阴都成了放飞思念的长长的绳,这绳子的尽头是雪儿。她是她的风筝,她把她放飞到了遥远的南方,那是一个多么广阔,又是多么繁荣的世界呀。雪儿妈觉得那个世界是她所不能融入的世界,然而她希望雪儿能,她相信善良终会获得生活的回报,就如同她相信日子总会越过越好一样。这是她简朴的生活信条,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相信生活的这个世界正如同故园的大地一样,黑白分明,没有那么复杂的。这四年的某些日子她梦见雪儿回来了,又走了,回来了,又走了。有一次她梦见雪儿结婚了,带她去了南方,成为生活无忧的主妇了。她在笑声中醒来,已然是天明。然后开始一天的劳作,常常,这样的梦,会让她高兴一整天,让她一次次燃起对生活至深的渴望。
这四年里,她常在夜幕降临之前偷偷凝望村头儿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另一端的雪儿也常常在相同的时刻独自守望着梅苑门口那条看不到来路的街。
又下雪了。又一场规模庞大的落雪。过了这个冬季,雪儿就要毕业了,透过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那覆盖了雪儿整个童年的雪幕,雪儿妈似乎看见雪儿正从远方沿着那条她四年前离开的小路飞奔而来。她融在雪幕里,象从前一样,没有一丝尘埃。
这次旅程似乎过于漫长,雪儿在一个没有风雪的下午抵达了故乡的小站,又登上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通向村里的汽车。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沿途的一切,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遗忘什么,然而一切都没有变,那么安静,那么萧索。故乡陡然变得陌生,她的心绪也随着荒凉起来。她仿佛不愿相信自己曾经属于这里,又隐约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在车子进入山区以后,故乡的记忆变得清晰了,风雪也渐渐大起来,这风雪使雪儿有了归依的感觉。当她把目光从窗外的风雪中收回来时,发现车里很多人都朝她看。雪儿觉得很尴尬,尽管她回来的时候特意选了朴素的衣装,但还是让故乡的人认不出来了,仿佛有了一层隔膜,雪儿也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欲望。过了一会儿,大概有的人已经认出她了,便开始窃窃私语。自从雪儿考上大学以后,村里的人只大抵上知道吴家的闺女有出息了,去南方了。关于雪儿在南方的一切,他们自然无从知晓。因而眼神里含了敬意,这不仅因为雪儿是大学生,而且也因为雪儿今天超凡脱俗的气质,然而雪儿也注意到,那些表情,那些眼神,似乎也含了某种悲悯的情怀。那大概是故乡人特有的善良吧,于是雪儿向车里所有的人送去温暖的笑意。
车子颠簸着前行,雪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