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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激地看了看刘猛,找出洗衣粉开始清洗起来。
陈超不甘寂寞,酸溜溜道:“哟,这么关心你把子呀,干脆晚上你们盖一个被子算了。”
“要我说,眼镜要是出去的话,可得给你把子买两条好烟,你看你把子多照顾你。”吕小刚补充道。
我回头笑笑道:“忘不了!”
“这回不是骗我们吧。”亮亮阴阳怪气道。
我低头不语,任凭哗哗的流水声冲去手上的污浊。
不多时,我便又回到了我的铺位上,与大家开始了一番闲聊,以打发坐板时间。
经过询问才得知,原来刚才是看守所对每名新来的犯人所作的必备动作,整理入档,好供以后管理使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什么要重新定我罪责什么的。换句话说,我的羁押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吕小刚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伙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和我们一样了,等着慢慢往出熬吧。”
李建国回首道:“看来你们家是没办法了,只能让你在里面挺着了。等着啥时候检察院下告知了,你就等着开庭判决然后服刑去吧。”
“可别吓唬人家,你不要自己没下传票就去恐吓别人。”刘猛道。“没准过两天交钱就把人赎出去了。”
“对不起,忘了他是你把子了,嘿嘿!”李建国道。
“难道我真没指望了?”我小声地问刘猛。
“未见得;不过明日要挑豆子,你可就没指望了。”我前面的亮亮听见我的私语,回头道:“就你那眼睛,嘿!”
“一天要挑一百斤,眼镜你能行吗?在家恐怕连活都不干,到明天肯定吃不消的。”韩建惠道。
“你操那闲心干嘛。”陈超已经收拾完李志超的头发,正用手纸擦拭推子,他头也不抬的埋怨。“人家有把子呢,再说大不了挨电呗!也让他尝尝电棍的滋味。”
看来,无论何时,陈超对我的恨意都很难化解。
关于挑豆子,他们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我从中听来听去,感觉到的,只有两个字——“恐怖!”
一天一百斤,两天三百斤;你要挑不净,电成白骨精。
这是流行于看守所内的一句民谣,究竟是否如此,等到明天就可以得知了。
我感觉天空中的太阳仿佛凝固住一般,真不知晓我究竟何时才会有转机,有希望。这一天天的煎熬,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无论情况怎样坏!我都要挺住!我告诫自己。
第五十六章
“金晓伟”门口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
“到”几近神经质的我急忙起身下地,踩上拖鞋向门口奔去。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是关于我的事情。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经过多次的磨练,我已经是怀着平常心,无论是福是祸,均坦然面对。
这种情况,其实在人生境遇中已不止一次经历。将你的某一神经反复捶打,只会有两种情况——上瘾和麻木。
如前者,满大街的瘾君子便是例证。
如后者,便如医院之医生,看守所之我。
门口站着的,是看守所的内勤人员。手里抱着一堆衣物被褥,他见到我,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是金晓伟吧?”
还不等我点头,他急匆匆道:“还不快接过去,这么沉,让老子累死呀!”
众人看见是我的衣物,不只是出于什么目的,李建国和李志超就下来铺位,帮我将一堆衣物通过小窗口拉扯进来。
不待我说声“谢谢!”,李建国便眼明手快的将其中的一包新买的内裤抢起,象猴子般窜上自己的铺位,嘴里嚷道:
“眼镜!让我看看你家里人都送什么样的内裤。”
自然的,雁过拔毛,裤过留手。我知道,这 一包内裤是在劫难逃,也明白了李建国一哄而上帮忙的目的。
所谓“无利不起早”,李建国的做法非常符合这一点。
而李志超,则属于那种良心尚存比较多的哪一种,帮我仔细整理了一遍,叠成若干个方块。
物品清单如下:军用褥子一条,牛仔裤一条,西裤一条,衬衣两件,袜子两双,球衣球裤一套,以及落入魔爪的一包内裤。
那一时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自己的感情。一种有无边的绝望突然至希望的天堂的感觉,让我一时间都无法回过神来。
(物品清单中还少了几样——一条毛巾被,一捆笔芯和一张载有我文章的报纸。毛巾被上面写着爱妻的大字“见此被如见我”——是安慰更是鼓励。但可惜这些东西因为不符合看守所的规矩而没有送至我处。妻子保存至今,反而成了最好证明我们坚贞感情的文物。)
就如同2001年,新世纪之初,我只身来到这个小城市看望我的笔友/女朋友/妻子/孩子他妈(按时间排序),当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难以如睡魂牵梦绕心驰神往怦怦心跳不已的时候,是如此的难挨;但是,等及真正会面的那一刹那,面对面的时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盈盈的笑,细细的腰,弯弯的眉,脉脉的眼。我却一下子开始变傻,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做白日梦。
想念得太苦太难了,彼此三年的友情/爱情,彼此感觉很美好,但一直以为可望不可及,终于实现了,我也是难以回过神来。两人的身子在紧紧的拥抱,可我的心却不断的自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本以为绝望的现实,突然巨变,本已灭绝的幻想突然得以实现。事实进展得太快,以至于思想跟不上,产生了落差和滞后。2001年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尽情的让那一件件衣物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这些一定是一件件的经过妻子的精挑细选,妻子摸过它,我现在再紧紧地贴着它,就如同我现在贴着妻子一样。
(这是一种多么让人震撼的感觉/感情!我在寒冷的深夜打出以上一段文字,感觉仿 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的岁月,那一幕特殊的场景,那感动一生的爱。眼泪又依稀模糊了我的视线。此生,我已欠你得太多,老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回报给你加倍的爱!〉
轻轻飘入一丝洗衣粉的清爽味道,还有新衣物所特有的化纤味。为了照顾身在囹圄的我,妻子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为我买东西,花了多少心思为我收拾衣物,又费劲的将我那些衣物清洗干净,熨烫整齐。
在外面的妻子,劳心劳力的妻子,不辞辛苦的妻子,夜夜无眠的妻子,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出我对你的深深眷恋。
鸟儿恋着窝,妻子恋着我;深夜心自省,爱妻需更多。
感谢感叹感动感激妻,想你恋你吻你厮守你。
我此时的心情,无异于是出事以后最好的一刻。感觉周围的人们都象换了副面目,就连陈超也显得不那么可憎。李建国问我要一条内裤,我也痛快地答应了。
其实,周围人没有改变;改变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心情。
人是主观的动物。
所以,当我们时不时处于抱怨自闭时中,不妨试一试改换自己的心情,就会发现,世界因此而改变——豁然开朗。
刘猛很讲义气,将他的箱子腾出一部分,以供我将那些衣物塞进去。自然的,投桃报李,我将已拆包的内裤分给他一条。
“不……不用。”刘猛一下子木衲起来。“我还有。”
“你那都破的挡不住了,还是穿上吧,反正妻子给我拿来三条。再说,我要缺东西和妻子说声就可以了。咋也比你要东西方便。”我执意道。
一共三条内裤,只剩一条在身边,不过我倒是很快乐。
自然,亮亮等人少不得挖讽一番“看看人家,把兄弟情深,催人泪下。”
说罢,自己还装模做样的“呜呜”哭了两声,以显示感动之极。但那声音在我听来,比毛驴的叫唤强不到哪里去。
包括我在内,大家都被亮亮逗笑了。
人生苦短,囚日叹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就需要亮亮这种人制造笑声,来打发漫漫时光。
我整理着自己的衣物,望着最后覆盖在上面的绿毯子,一丝笑意浮上了我的面庞。
今夜,我不用受冻挨冷,可以盖着妻子送来的爱心,酣然入睡了。
那一刻,一定分外开心。
今天,是关键的一天,今天下午送来的这些衣物,其意义并不在于衣物整风挡寒本身,其意义在于,我的生命中,开始充满希望;我的命运,开始向好的地方转变。
这是个好兆头,是个关键的转折点。其对于我的关键程度,犹如长征时之遵义会议,二战时之斯大林格勒会战。
尽管,明天还有那无比险恶的挑豆子,但对于我来说,有了希望,比拥有什么都重要!
宛如漆黑夜晚的一丝亮光,浓浓迷雾中的一个路标。我一下子看到了前途之所在,这段黑色岁月的终点之所在。
对于我而言,最黑暗绝望的时候已经过去。
第五十七章
【完结篇】
今天是我在这里面的第五天。(从12点到12点半)
也就是说,这是我第五次失眠了。
每一次,几乎都是在同样的时间,有同样的火车经过。
睁眼望去,绿色的军毯,让人无限温暖。这种温暖,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和鼓励。
这一次,我失眠的时间最少,因为妻子的关系吧,想一想往昔的幸福,不自觉间就沉沉睡去。
在梦中相会,我们又可以相拥相亲,相互依偎在蓝天下。
这一切,从梦境到现实的距离,不会相隔太长的时间。
起 床 后
早上起床,回首望去,看到那绿色的毯子,想起半夜做的那些幸福的梦,感到心头还是甜丝丝的。
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开始收拾被褥。尽管我的被子就是褥子——半夜睡觉就将其一半垫与身下一半盖于身上。如果我不能在短期得以释放的话,就要好好善待这条褥子了。
因为,见褥子如见妻子,它的上面,有我的无限感慨和寄托。
褥子不沉,而且其压缩性能很好(是winzip 还是winrar?)很容易地就塞进刘猛的箱子内。
尽管洗脸,漱口还是徒手“徒嘴”,没有任何道具(刘猛的毛巾我实在不敢用),但比起初入看守所时的一无所有来说,已经倍感欣慰了。
吃饭的时候,李建国再也没有招呼我扒蒜,而是让大家自助,真让人庆幸那条内裤没有白给。
当然,唱狱歌的时候,诸人还是嫌我唱的调子颇为拔高,但是李建国居然还耐下心来教我正确的唱法。
事在人为,路在人走。关系在人如何相处。
在监室内,送内裤等生活品比送人民币还好,因为物以希为贵。
——这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道理,正确适用与否,尚请诸位读者(尤其是其中的过来人指教)。
唱完狱歌,破例的没有坐板,我正纳闷期间,便听见看守所的大门口传来一阵柴油机的轰鸣声。
片刻,一辆东风“康明斯”便停在了看守所的院子中央,从窗口望去,卡车上的袋子堆成了高高的小山。
不用说,那些小山般的袋子里,就是我们要挑的豆子,只是照这个架势来看,不知道会有多少豆子让我们来挑。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势,自是默默在心头估算工作强度,而那些过来客则已经开始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农用车、卡车都开过的韩建惠瞅了那车两眼,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发言道:“我看,这些至少得有两万斤!”
“我看,只多不少”亮亮补充道。
见众人没有异议,韩建惠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能不得意嘛?好容易有了当权威,长大脸的时机,又有人配合,可算出了回风头——可见人都有争名夺利之心)
“就是不知道这回呀,挑的是什么样的豆子。”扬所叹口气道:“要是象我原来和阿三挑的那种小青豆的话,那可就惨了。”
“小青豆?那上回我们挑的豆子是啥豆子?我觉得那个就挺难整的。”亮亮纳闷道。
“上回?!”吕小刚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那是芸豆,个大好挑,那豆子挑两袋,小青豆你也就最多挑一袋。”
顿了顿,吕小刚又道:“亮子,你们城里人,五谷杂粮分不全,现在到这里可以好好接受教育,起码几年下来,可以分清豆子了。”说罢,还向我附带的扫了一眼。
其意不言自明。
杨所叹了口气,话语间多了缕幽怨:
“唉!想想当年挑青豆的时候也就是我和孙哥,还有阿三几个。那时你们还没来呢,那才叫个苦,还是去年春天的事情。”
杨所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他的话语间更多了一丝压力。
“想想当初,一晃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阿三去哪儿服刑了,挺想这个兄弟的。唉!”
“是呀,物是人非……“吕小刚缓缓道。
“阿三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没有人作答,有的只是沉默。
所有人暂时的,都停止了言语,陷入了一种无形的默默中,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哀愁。
我心中还有N多的问题,诸如杨所为何关押一年还没有判决服刑,一年要挑几回豆子之类。但看看诸人,便将到嘴边的言语生硬咽了回去。
侧着身子望去,依稀看见杨所的那缕山羊胡子在轻微的飘动,是风,还是它的叹气,我不知晓。
山羊胡子很长,因为长时间的疏于修理,不免有些乱七八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