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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会儿,两位老人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慢慢聊起了家里的事情以及我们在北京的一些情况。我知道两位老人不会再出问题了,他们已经接受了现实。不过,虽然他们一直没有问我们老奎真正的死因,但是我相信他们仍然有所怀疑,因为他们确信自己的儿子身体很棒,从小就没病。为此他们又回去详细地查看了一下老奎的全身上下,也没有发现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表哥也从城里来到了医院。我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简单的寒喧后,表哥跟我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对我们说道:“伯父,丑,二胖,那我说点我的想法吧。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就得往前看,想想怎么处理以后的事情,你们说呢?”我们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国奎的后事处理。以后可能花钱的地方很多,我知道伯父匆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过来,肯定没带多少钱,我这里有,这点您放心。国奎既然是在工地没了,那工地肯定有责任,这点您也放心。国奎的安葬费、您二老来回的路费我会跟他们谈,他们不会不给。最棘手的是赔偿问题,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么没了。但是,国奎是在晚上突然没了的,那就算不上工伤,工地方面在这点上可能会跟我们扯皮。但我明天会跟他们交涉关于赔偿的事情。我能保证他们肯定得出一笔赔偿费,这是第一;第二,我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按我们家乡的习俗,你们肯定希望能在村里把亡人埋藏了,但我们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路途太远,人是送不回去了,所以只能在这里火化后带骨灰回去土葬。所以明天咱们得尽快联系火葬厂,这点医院会帮忙;第三,人要火化,那不能只穿那身衣服,我知道家里老人殁了后得穿七套衣服,至于年轻人该穿几套,怎么穿,两位老人比我们清楚,咱们就按老规矩办,先拿我的钱明天去买。第四,就是花圈、烧纸什么的,我们明天也一起办齐全了。省得到时候拿不出来。伯父,你的意见呢?”表哥可能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早就想好了,所以说起来一清二楚,滴水不漏。
两位老人当然没什么说的。只是拼命地点头,说:“都按你说的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们也没主意了。”
“那好吧,现在天也黑了,咱们什么了干不了,先吃点饭,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就开始办后事吧。”表哥不亏是在外面闯了好几年的人,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表哥交了两天的钱。住了下来。
我真正地放下心来。如果没有表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二十九章 安息吧
第二十九章安息吧
老奎的后事办的基本上还算顺利。火葬厂、花圈、寿衣(姑且叫其为寿衣吧)等等关于丧葬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
但仍然出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
首先是跟工地的关于老奎死亡的赔偿问题。表哥磨了很长时间嘴皮子,工地领导仍然没有松口。一口咬定是非工伤,不属于赔偿范围。
所谓的工地领导一直没有出现,马工作为我们的包工头处理这件事情。这个黑脸而容长脸的汉子,有着比他的脸更黑的心肠,这是我从刚开始没有想到的——当时他很照顾我们的,可现在却变脸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对他的好印象这时候全都消失殆尽了。他自始至终紧咬着牙关,双眼在大多数时间是闭着的,随意地坐在办公室后边,右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居然还有一点“太平鼓”的味道,也许他的脑海中正是一幅扭动着的秧歌的画面吧。
“这个事儿嘛,我也说过很多次了,啊,不属于工伤。嗯,你想想,啊,我心里也很难过嘛,但是你们也得替我想想呀,我坐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呀,这不,昨天就有一个从钢架上掉下来的混小子,花了我们一大笔钱呢,一大笔——那是工伤,我们不能不管,你们看看,我们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但你们李国奎这个情况,啊,平时很正常,工作也不错嘛,突然在晚上没了,你说我能怎么办?”马工一口京腔,一脸无奈。
“马工,我们说了那么多,既然得到的结果是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那我也没有办法。谁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您可能看着我们破衣烂衫的,刚才求了您半天,很可怜吧。但我们真不怕事儿,真的。如果真如您说的,属于工伤,工地一点都不赔偿,那我们只能想其他办法了。”表哥一改前面说话时温和的样子,口气突然强硬起来。
“哦?你想其他办法?什么办法?”一听这话,马工脸上稍微有点变化,慢慢坐直身子,问道。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您这边也不会为这件事儿停工什么的。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说句实话,您看李国奎父亲这么可怜,我们就是想要工地做些经济上的补偿。这样吧,我再怎么说也没有用,我大学的老师中有一个现在是律师事务所的顾问,我相信他肯定有办法帮我们。我一会儿找他来,您跟他谈这些事儿可能更好。”表哥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个笔记本,一页一页翻了起来,好像是在查电话号码。
“别,别,啊,这个呀。事情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让我们再研究研究。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马工听完这些话后,很显然有点紧张。说完急急忙忙拉门出去了。
我拉了拉表哥,怕他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表哥冲我使眼色,让我别多嘴。老奎父亲的二叔在这个场合根本说不上话,只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垂泪吸烟,傻傻地看着表哥,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工推门出去。他们也许还没有听懂表哥和马工的话呢。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马工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从手里掏出一个信封——很鼓的样子。很为难地对我们说:“这样吧,我们研究了一下,也确实考虑到李国奎同志的家庭情况,啊,当然,你们也得考虑我们工地的实际困难。这个,我们决定拿出一万六千元钱,作为他的安葬费和两位家长来回的车费,怎么样?我真的是尽力了。”
“我们非常理解您,马工,我知道您挺不容易,很为难。但是您得将心比心呀,您看看两位老人,再到医院看看躺在太平间里的国奎,您再考虑考虑吧。”表哥没管使劲拉他后面衣服的我,仍然非常强硬的口气,正气凛然的样子。
“哎,我算遇到对手了。出门都不容易。这样吧,两万六,我再也加不了了。你们也别强求了,就是告到法院,请公安局来鉴定,也只能出这么多了。啊,关于这件事,我只能对家长说抱歉,谁希望会是这个结果呢。唉!”马工终于松口了,叹着气,摇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来。
这时我才是真的佩服我表哥的勇气和眼光了,也轻轻地舒了口气。
“李伯,李叔,你们看呢?两万六,可能也就这样了。这点钱足够咱们安葬,还有一部分留着以后的日子用吧。事情既然这样了,现在得看您两位老人的意见。”表哥没有马上回答马工,而是走过去用青海话询问老奎父亲和二叔的意见。两位老人能说什么呢?
老奎赔偿的事情就这样在我的心惊肉跳中结束了。结果比我想象的好了一百倍,因为我觉得不可能从这些人手里拿出一分钱的。
另外一件事儿就是老奎寿衣的问题。按照家乡的买俗,亡人入葬时,衣服甚至棺材中不能带一丁点铁制品,就是钮扣、衣领等也不例外,这样的衣服非常难找。因为习俗中,老人死后从里到外要穿七件衣服,而年轻人要穿五件。这样的话,五件衣服都不带一星金属制品非常困难。
最后,经过大家协商,买了一套中山服,把上面的钮扣和风纪扣,以及裤子上的拉链等全部拆除掉后再穿到了老奎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利了。
在一阵哀乐声中,人高马大的老奎就变成了一堆骨灰,装在一个黑匣子中送到了我们手中。
在火葬厂门前的空地上,我们焚烧了一个花圈,团坐在一起,为老奎祈祷。愿他在天之灵安息。
一丝青烟在寒风中飘然而去。为老奎准备的一瓶二锅头在飘起的烟火中渗入了地中,留下一团湿乎乎的泥土。
第三十章 走吧,上路吧
第三十章走吧,上路吧
“时维甲申年七月,流火之日矣。
吾友老奎,李氏名国奎者,青海籍人氏,殁于京城。得年二十又八。作此文,以祭吾友在天之灵。
呜呼吾友,汝为人子,敬孝父母,曾几何时,与吾等好友叹曰,有朝若能奉双亲赴京,浏览名胜,观光赏景,乃生平大愿也。此言犹在,而斯人已逝,痛哉哀哉,天公何其不公也!
呜呼吾友,汝为人友,温厚谦恭,忠勇侠义,肝胆相照。友人有难,汝将倾全力助之。音容犹存,而斯人已去,痛兮哀兮,吾妒上天又多一挚友也!
汝生如蜉蝣,命似草芥。弱冠之年,独闯京师。受尽磨难,一无所获。生似浮萍,死若蝼蚁。
汝生于西北而葬于京师,离乡有千里矣。当时解梦动想,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呜呼,哭汝不闻汝言,奠汝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火,犹如汝在前方频频回望也。
逝者寂寂,生者戚戚。在天之灵,安息。
伏惟尚飨!”
送走了老奎父亲和二叔。我和二胖也失业了。原因很简单,因为老奎的事情,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班了,工地不会白养活我们的。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已经是“不祥之物”。
走就走吧,这个伤心地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可是,我始终放不下菁儿。我宁愿为她舍弃一切,可面对分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连夜写了上面这篇祭文,最后给我的兄弟烧了一点纸。
本来就没有什么行李,该告别的人们都告别了。王工也没有办法挽留我们,我们很理解他。只能祝他好人一生平安。
菁儿也知道了这些情况,倒是显得很平静,没说什么话,只是说以后我们会见面的。我倒是泪流满面,如同生离死别。
和二胖背起行李,刚走出工地大门,突然听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一看,如同触电了一般,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能动了,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只看到那个瘦小而纤弱的身影正向我跑来,手来还拿着一堆东西,那是她的行李!
“我说过会见面的,走吧!”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跟前,微笑着。
二胖一把抢过她的包,背在自己身上,高兴地又蹦又跳。嘴里唱着:“十八岁的妹子一朵花,一朵花。。。。。。”
我上前紧紧地抱着她,是的,我太懦弱了,当时怎么就知道哭,没让她跟我们走呢。我发誓,以后永远不能让她离开我半步,哪怕半步!
眼前的公路很长很长,望不到尽头,我们坐在路边等车,打算先去找表哥。他曾经说过会帮我们找点事儿干的。
“我惶恐于自己的一无所有,悲哀地自顾自怜,我将无助的双手伸向幽深的黑暗,黑暗诧异,你不是还有双手吗?”
是的,我们不是还有双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