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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里低声咕哝,“我们又不熟,很奇怪的好不好……”
他手紧了紧,沉着脸回头瞪了我一眼,“狗都没你溜得快。”
我脑门冒青烟,有些恼,嗓门也提上去几分,“喂,姓康的,上回说我是蟑螂,这回说我连狗也不如,行行,我承认自己是动物可以了吧?我跟你这种高尚人类不配站一块,那算我求你了,您高抬贵手,放我这动物一条生路,你也省得长针眼……喂!!你倒是放手呀。你遛狗啊你?!”
我拉拉杂杂夹枪带棒说了一堆,像个带刺的刺猬,可这康子弦依然故我,只是回头冷笑撩下一句,“你错了,我不高尚,我不想放你生路。”
我一听,当下差点翻了白眼,晕厥过去。
有水滴从我额上缓缓滑落到我的眼睫毛,也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汗水,总之我看不太清楚了。
以前小的时候,我总是天真地把人设想得很简单,坏人永远是邪恶的,好人永远是善良的,长大工作以后,见多了社会的阴暗,由着那些或冷或暖的画面矫正自己小时候形成的世界观,小偷们有些是天生好逸恶劳,有些则是自小被胁迫误导,甚至于那些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的背后,也总有一段凄凉的故事,可是等他幡然醒悟时,社会已剥夺了他自我救赎的机会。
锻炼了几年,我以为猴哥将火眼金睛这门绝技赐予了我,我能看得通透了,可是面前全身湿透的高大男人,却又突然让我糊涂了。
他一会儿给我灌迷魂汤,一会又喂我断肠散,一来二去反反复复的,把我给毒瞎了,我看不清楚他。
我不傻,我依稀感觉得出他对我有好感,所以上次他才会破天荒的登门探病,顺便再冷嘲热讽挖苦我一番。
如果有人问我:一个人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他很喜欢踢你,你会作何感想?我想我会直截了当地回答:那人变态了吧?
我觉得康子弦就是这种变态。
我心里就犯嘀咕了,我接触的人种都是坦率直接的,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厌恶,就像菲哥,认认真真单恋书呆子方易恒七年,最近坦白承认单恋的感觉已经淡如白开水,因为不想吊死在这棵呆树上,所以她姑奶奶不玩了,她要开始找男人了。
我身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坦率直白的人,虽然作为成年人习惯戴上面具,但一旦熟络起来,偶尔还是会现出至情至真的一面,不会复杂到让人猜个不停。
说穿了,我身边的人都是单细胞动物,所以当我遇上高等动物,比如面前这个高深叵测的男人,我有点犯晕。
他看起来像是对我有意思,可是他的言行举止又不太像,雾里藏花的,似乎存心要耍着我玩,而等我被耍的团团转开始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就上来摸摸我直立的毛做安抚状,然后笑眯眯扔个骨头给我吃,让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真够折磨人的。
我在心里呐喊着:姓康的,他娘的痛快点给我一刀吧,我受不了慢性虐待。
沿着来时的路,康子弦溜着我走了一路,他在前边走,见我乖顺地噤声不说话,他回头看了看我,我哀怨地瞥了眼他,这眼神间的无声相遇,还有手心里他的温度,又让我面颊有点热。
别别扭扭走了一会,又遇上刚才遇上的那个要伸张正义的路人,他笑呵呵看过来,对着身边的熟人调侃道,“哟,我刚才还真管多了,人家确实是家务事来着。”
我心里朝他呲牙咧嘴了一番,心说你懂什么,在他眼里,我顶多算是他家里的狗,连看门狗都比我有尊严。
我哀怨啊。
我被康子弦拉进他的车子,身体还是迟缓地感受到寒冷,湿漉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不仅冷,还不舒服。
我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着,唇抖得厉害。
“得得得,”我牙齿直打架,瑟缩着抱怨起来,“姓康的……得得,我一遇上你就没好事,得得,我这回要挂了,得得,我跟你没完……”
康子弦把车里空调的温度调到最高,面无表情扔给我一条干爽毛巾,“擦擦脸。”
“先忍一会。”车子迅速滑行了出去,他目视前方,滴着水的侧脸轮廓分明,男人味十足,还透着股骚味,呃,不过文化人称之为“性感。”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成了锅里等着被涮的狗肉,戒备十足地问,“去哪?”
他专心开车,“先去洗澡。”
“洗澡?”我愣了愣,脑海浮现河面上有两只鸟,一只叫鸳,一只叫鸯,两只傻鸟在互相擦澡。
我猛然护住自己的胸前,往后缩了缩,破口大骂,“臭流氓,你想干嘛?他娘的要洗鸳鸯浴找你相好叶老师去!”
我怒气腾腾,边说着我边要开门出去,可是车门锁了,而驾驶座上的男人明显不悦,转过头皱着浓眉开口,“你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给我乖乖坐好,别逼我再用刚才的方法给你取暖。”
再三权衡之下,我认识到自己总归是一介女流之辈,于是撇了撇嘴,讪讪地屈服于伪君子的淫威之下。
但是我决定还是要反复强调我的气节。
“那个……我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
“我知道,你最威武了。”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是…咳咳…警察的?”
“现在的局长夫人是邓垅表姐。”
康子弦解释的言简意赅,我楞了楞,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他娘的这才是真正的无间道啊,黑帮都把姑娘送到局长家门口了,这无间道太高级了,我猛然间觉得自己在魅色干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回精明的老谭怎么犯糊涂了,邓垅是局长亲家那边的人,老谭都敢派人去动,他活腻了不成?
我转念一想,也想明白了,局里党派之间盘根错节,像老谭这样对于局长之位虎视眈眈的不只他一个,局长大人虽然大权在握,不过受的制约也多,老谭想要从他亲戚那入手搞他下马,甚至根本不会让他知道在邓垅那安插了人,想来老谭本来是想下手为强秋后算账的,不过他的算盘珠子似乎打得也不是那么顺手。
我揪着眉细细思索局里那些比TVB电视剧还精彩的破事,不料康子弦倒是说话了。
“Martin也已经知道,但是他暂时不会主动找你的那位小朋友。”
“我信你才怪,东子说姓邓的到处派人找他。”
“你不知道吗?有些食肉动物总是会在猎物吓破魂的时候再出手。”康子弦转过头,冲我诡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咬上致命一口。”
我听得毛骨悚然,震撼于身边男人那透着股血腥味的语气,咽咽口水向后缩了缩,“你……你们他娘的都不是好人,你离我远点。”
康子弦笑眯眯看了我一眼,说,“方亮亮,恭喜你终于发现自己引火烧身了。”
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康子弦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去附近他常去的健身房洗了个热水澡,他想的周到,贴身衣物也托了健身房的女职员帮我买好送进来,我捧着那久违的平坦的轻便的A罩杯,差点潸然泪下。
多少天了,我发自肺腑地思念A罩杯啊,那贱人康子弦说对了,进水的棉花重啊,哪怕是平时不进水的时候,它也重得让我胸闷。
我戴着假的C罩杯,看着讲台上叶老师那货真价实的C罩杯,我的胸,好闷好闷。
我淋个畅快的热水澡,还哼起了歌,洗完穿上了他买的女式运动服,精神舒爽很多,而早已经洗完澡在门外等着的康子弦在打电话,沐浴后也是一身清俊,见我出来,忙挂了电话走过来。
我眉眼带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笑嘻嘻揶揄道,“哟,哥们不错啊,人模狗样的。”
康子弦黑眼一眯,一把把我扯进了无人的过道,又把我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我窘得眨了好几下眼,脸又热腾腾起来,他板着脸说,“方亮亮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少给我来哥俩好那一套。我不喜欢。”
我心跳加快,挪了挪身体,离他远了一些,“我就喜欢哥俩好怎么着?康子弦,我跟你不熟吧,你那么爱管人,你管你的相好叶老师去。”
“你少胡思乱想,我只见过她一次。”
“哦,那恭喜你们一见钟情了。”
“方亮亮!!!”
康子弦阴狠的眼神看着我,被我的胡搅蛮缠惹得有些发火。
我刚想再接再厉气他,没想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也回瞪他一样,拉开包接电话。
是菲哥打过来的。
“亮亮啊,十万火急,我大舅昨晚喝多了人一抽差点过去了,现在ICU里躺着呢我的妈,我大舅妈也差点哭抽过了我的妈呀,哎呀我那傻表妹都傻了,我在C市中心医院呢,估计这几天回不来了,我就跟你说声~~~~~”
我“哦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喊,“菲哥菲哥!!!!!他娘的我今早出来急,没带钥匙啊。”
“啊?没带钥匙?你猪脑啊!啊医生叫我去呢,亮亮你随便找个什么桥洞对付几个晚上吧,我挂了!!!!”
我,“……”
哞哞哞
我胡乱扒了扒刚吹干的乱发,没了跟康子弦斗嘴皮子的心情,不由得苦恼起来。
今天早上我又赖床,七点四十的时候还在呼呼大睡,结果是菲哥踢我屁 股把我踢醒的,我揉着屁 股瞄了眼闹钟,诈尸一样跳起来胡乱刷了个牙就冲出来了,匆忙到什么钥匙也没拿。
自己房子的钥匙,菲哥家的钥匙,车钥匙,全没带身上。
我一阵心烦,今晚还得找个地方睡。
去哪呢?
舅妈家?得了吧,去她那吃白眼不说,还附送一顿“冷嘲热讽”当夜宵,毒性跟毒鼠强差不多,我吃不消这待遇。
莉莉莎家?也不行,她好像有个同居的男朋友。
其他朋友结婚的结婚,要不就是不住本市,还真想不出能让我落脚好几天的去处。
看起来只能去酒店了,不过这钱花得可真是冤枉,最近也不怎么富裕,都是菲哥那房奴害的。
“怎么了?”康子弦见我沉默,凝着浓眉问我。
“啊?”我幽幽回过神,摇摇头应着,“没什么没什么。”
“有地方去吗?”他根本没听进去我的敷衍,都怪菲哥那天生的广播嗓,一嚎起来跟杀猪叫似的,康子弦必定是听清楚了我和菲哥的谈话。
我看着这一肚子坏水的英俊男人,总觉得他问得假惺惺的,骨子里还小看我,于是没好气说,“怎么没有啊,A市就是我的地盘,我地方多到每晚换一个都没问题,哼。”
我凶巴巴地瞪了眼他,低声嘟囔着,“洋鬼子,少瞧不起人……”
我转身要走,康子弦拽着我的胳膊猛一用力,把我扳过去面对他,肃着脸问,“你没地方去是吗?”
遇上这样一个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男人,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挺悲哀的,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总之我感到一丝丝挫败。
越是被他揭穿谎话,我的嗓门越是高亢,矢口否认,“姓康的我受够你了,我……我能去的地方多到数不清……狗眼看人低,我警告你,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吼完我斜了他一眼,这才吊儿郎当地地把书包往肩上那么随意一甩,气势汹汹地走了。
如果谁再给我一根牙签,我想我走时那潇洒的痞子姿态会更加完美。
其实我脚踩浮云呢,脚都软了。
因为身后那个男人,我心虚,我腿软,额上还出了点细汗。
我咬着牙想,究竟我方亮亮骗人的功夫江河日下,拙劣到说一个被拆穿一个,还是我遇到了一个明显比我更高明的人,他有一双睿智的眼,他能穿透我的伪装读懂我,而可怕的是,他读懂了我,我却读不懂他。
我惶惶擦了擦汗,脊背僵硬,不敢往后看,因为往后看就会和那双睿智的黑眼撞上。
从小到大我一直四平八稳地当我的差生,所以骨子里,我特害怕遇到聪明人,还是聪明不绝顶的。
这种人吧,他们活着,真的是来伤我们这些笨蛋的自尊心的。
这健身房所在的大厦附近似乎就有个新开张的快捷酒店,也不远,外面雨早停了,到处湿答答的,下了楼我就直奔马路对面了,中间我鬼鬼祟祟往后探望过一次,没见着康子弦,心想经刚才那么河东一狮吼,他估计也看着我心烦,转道找他的温柔乡去了。
一想到那个男人,我就又心乱如麻,最近碰到的麻烦里,数这个男人为第一,今天甚至莫名其妙追上门,我被他一激,还莫名其妙地跑路,这根本不是我平日的作风,我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结果到他面前,就成了过街老鼠,事后想起来,我自己都啼笑皆非。
剪不断理还乱,乱套了,简直乱套了。
我快步到了那家快捷酒店,选了个最便宜的客房等着Check in的时候,电梯下来一男一女,脸色都不太好看,柜台小姐还未绽开笑容,那女的已经劈头一顿发飙,“我说小姐,你们酒店可是过分了,刚装修完就开门营业,你去闻闻屋子里的油漆味,根本住不了人,本来通风就不好,这是慢性中毒知道吗?”
男的说,“我们要退房。”
面对客人的质问,柜台小姐一脸抱歉,但还是态度温和地完成了退房手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