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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意只觉得心累:“我是受害者都累得慌,她们害人的倒不觉得累吗?”
咪儿说:“在她们心目中,觉得她们自己才是受害者。用了这么大力气都没把你扳倒,还白丢了工作,人家这会儿心里不定多委屈呢。”
陆雨说:“她有一句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她是输给了身份。可是她既然明知道你的地位比她高,身份比她重要,干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害你呢?弄得害人不成反害己,她就不后悔?”
陈玉说:“她们要是懂得反省就不会这么昧良心了。什么叫赌徒?就是要以小博大。赢了是运气,输了是点背,和技术无关,更和对错无关。”
咪儿赞叹:“还是陈玉有办法,真是宝马未老啊。”
陈玉不满:“什么‘未老’?我本来就没老。”
陆雨说:“应该说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咪儿有意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老将’啊,都说了不许提‘老’字了,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玉笑:“你们俩少一唱一和了。小于也配称‘虎’?最多是一条长着狐狸尾巴的蛇而已,而我是棒打七寸的弄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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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输给身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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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意懒懒地说:“不管怎么样,总算告一段落了,我要给你颁一块匾,上写八个大字:以恶制恶,以牙还牙。”
可意痛恨网络的虚妄和无良,然而她能够为自己少少地讨还了一点公道,还是靠陈玉利用了网络便利才做到的。
或许,这才是这次网络事件中最具有讽刺性的。
3、
张晓慧的百日之祭,陈玉和可意同时收到房东的电话:晓慧的房租到期,希望她们能来把遗物清理一下。咪儿和陆雨听到消息,也都决定赶来帮忙,为晓慧做最后一次祭拜。
说好在晓慧“故居”的楼下集合。咪儿最后出现,穿着粉红色低胸吊带层叠公主装和百折迷你裙,艳妆,打扮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从出租车上下来时,路人侧目。
陈玉惊呼:“你以为我们是去PARTY吗?圣诞节还有一个月。”
可意取笑:“她是参加万圣节。”
陆雨警告:“不要对亡灵不敬。”
咪儿兴致不减:“我很久没有独自出游了,这是我婚后第一次单身外出,在这里,我的身份再也不是李太太,而仅仅是你们的朋友阮咪儿。你们可以随意打击我,取笑我,可是不能剥夺我打扮的权力。我可不是每天都有这样充分的理由外出。”
“没错,下一次就只能等我死。”可意说,“那大概还真要等一段日子。”
陆雨再次警告:“别拿生命开玩笑。”她看看咪儿,同情地说,“她也不容易,就随便她吧。”
咪儿笑:“还是陆雨疼我。”
四位好友上了楼,撕掉封条,打开门,迎面莫明掠过一阵冷风。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与蛛网,充满人去楼空的旷味。咪儿说:“好像是武打剧的片场布景。”
“我有一百年没见过蜘蛛了。”陈玉也说,“总想不通他们在空房子里结网,到底靠什么生活,餐风饮露都不行。”
可意望着墙上晓慧的照片,感伤地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不是说物质不灭吗,那么就算肉体腐化,灰飞烟灭,然而思想呢?感情呢?这些生前原本无形的东西,死后又以何种形式存在?会不会储藏于我们未知的领域里,另一个时空,另一种形式,以特别的方式在与我们交流?”
陈玉摇头:“别魂啊鬼啊的,说得怪吓人的。小心把什么给招来。”
咪儿轻笑:“如果慧慧真的显灵,我也不会害怕的。”
陆雨说:“人们愿意相信鬼魂存在,是因为对现实世界不满,无助的情绪无法宣泄,于是寄望于莫须有的虚无世界,从而使自己得到某种平衡。可意,你最近太紧张了。”
然而可意坚持:“我不是悲观,而是真的相信灵魂不灭,如果生与死没有必然的联系,那么也就同时失去了各自的意义。生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彼此之间既有内在联系又有量变与质变,生死也是一样,肉身变相,而灵魂永存。”
咪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关系,就好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既在变化,又在保持着某种关系。”
陈玉打个哆嗦,悻悻地说:“我才不信,如果真有鬼,人死了变鬼,鬼投胎再做人,那为什么我们没见过鬼?”
陆雨沉吟:“有些心理学家认为,所谓灵魂,指的是精神力。不是每个人都有强烈的精神力,所以大多数时候,当人的肉体死去,精神也就消散,人死之后体重会忽然变轻,就是因为灵魂走了。他们认为思想和精神也都有重量。”
咪儿仿佛下决心一样地说:“我死之后,就不要有什么精神留下,这辈子活得太累了,享受过就好,不想把心事再保留到下辈子。”
可意叹息:“可是慧慧虽死,心思却不能了,她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却把孩子弄丢了,到现在也生死不明。我们有负重托,慧慧怎么能瞑目?”
陈玉忽然打了个喷嚏,更加害怕了,简直连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呆下去,催促说:“都收拾完了没有?收拾完就走吧。剩下的垃圾,大不了叫家政公司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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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输给身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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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摘下墙上的照片,说:“我要把这个拿走。”
咪儿忽然说:“等等,这个背景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这些玫瑰花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陈玉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玫瑰花到处都有,也都长一个样儿,有什么见过没见过的?也许你见过的玫瑰花是这些花死后投胎变的,有内在联系。”
可意在这时候忽然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洗手间的字纸篓里,可意拎出一本封面灰黑的硬壳本,翻开来,字迹洇然,很明显是未及烧毁的日记。
“那个男人的事一定记在里面。”陈玉大为振奋,“上次怎么没发现?白耽误了这么多工夫。”
陆雨忽然觉得担心,望着晓慧的照片在心中暗问:这是你的意思吗?你改了主意,决定让真相浮出水面了吗?
咪儿翻开第一页读起来:
“我怀孕了。这对你来说,不知道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心里充满了担忧,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又用什么方式告诉你。我更不知道,当你听到这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向我求婚吗?会勃然大怒吗?还是会要求我把孩子打掉?如果你真的那样说了,我要不要听你的话呢?天啊,我的心真是乱极了。”
即使隔了这么久,当四位好朋友听到这一段内心告白的时候,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慧慧当时的苦境,她的心曾经辗转于怎么样的煎熬中啊。她们也很想知道,那个负心的男人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可是日记的后面几页被撕掉了。很明显,因为日记本太厚,晓慧在临死前是一边撕一边烧的,所以有些章节已经完全烧毁,没撕完的就直接扔在了纸篓中,所以未能烧净。
可意找到另一页相对完整的段落接着读:
“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就是我现在愿意堕胎,也是来不及的了。我把自己藏起来,把孩子藏起来,为的就是逼自己有足够的坚定做一个这样的选择。不然,如果我见到你,如果你又对我发号施令,我怕自己是没有勇气来违背你的意志的。可是,我是多么想念你呀,恨不得下一分钟就见到你,或者,至少是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呀。”
“原来那男的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陈玉说,“看来慧慧是瞒着那男人把孩子生下来的,她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既成事实后再找那男人摊牌,可是后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要自杀呢?”
咪儿猜测:“也许是在生产前已经摊过牌了,那男人不肯承认这孩子,所以慧慧生下孩子后就自杀了;又或者是生下后给这男人打了电话,可是男人不肯认帐,慧慧觉得失算,于是自杀。”
陆雨的眼前浮起古建波以及古老爷子夫妇的样子,颇不愿意相信事实的残酷,催促说:“读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可意翻着日记,后面的章节又大多被撕掉了,就是残存的也被烧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地辨认出“结婚”、“绝望”、“死”等片言只语,字字惊心。
可意颤栗地说:“慧慧怀胎十月,经历的是怎样的一段炼狱生活呀。”
“男人就是女人的地狱。”咪儿恨恨说,“找到那个男人,我要拉他上刀山下油锅。”
陆雨却说:“也许那个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真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慧慧也不会爱上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陈玉不同意:“男人对女人做了那事儿,就得负起责任来,有了孩子,就更应该负责任。不管怎么说,现在慧慧死了,孩子失踪了,那男人不应该置身事外。他可是孩子的父亲呀。”
“也许他已经默默地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陆雨想起古老先生家的婴儿,“男人和女人一旦发生联系,不是缘就是孽,旁人是很难置评的。”
咪儿生气:“你怎么老护着男人?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是不是男人派遣到女人阵营里来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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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输给身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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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瞅了她一眼不答,却拿过慧慧的日记又细细检查一遍,忽然一眼扫到“古建波”的名字,一惊,大声念:“你们看这一行,‘古建波今天又打来电话,确定预产期的日子,他还说’,这后面的话被烧掉了。”
陈玉叫起来:“孩子是古建波的!”
“不对。”可意猛地清醒了,“我原来也曾经怀疑过古建波。可是慧慧前面明明写着一直没有跟孩子的父亲通话,她是把自己藏起来偷偷生孩子的,这里面提到古建波知情,就恰恰排除了古建波是孩子生父的嫌疑。”
“你等等,我怎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陈玉昂起头理了理思路,渐渐明白过来,“这么说,古建波和慧慧关系非浅,甚至比我们都更了解她,不但知道她怀孕,还知道预产期在哪一天。但是,古建波不是孩子的亲爹,那个当爹的并不知道慧慧要生小孩这么档子事儿。那么,古建波会不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很有可能。”可意分析着,“古建波对慧慧的事比我们还清楚,甚至介入到她生产的这件事里来,也就是说她对慧慧似乎负有某种责任。既然他的身份不是孩子的父亲,就只能是孩子父母的朋友,这里有两种可能:一,他和慧慧是知己,或许对慧慧有爱慕之心,所以才这样关心她,有可能慧慧的搬家以及住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二,他和慧慧的男友是知己,所以他是在替哥们儿照顾慧慧,并且帮慧慧隐瞒这一消息。”
陆雨点头:“可意分析得有道理。古建波一直很照顾慧慧,当初还是他托我向可意引荐慧慧给杂志投稿的。”
可意说:“但是这里又有一个疑点:既然他们那么亲密,为什么慧慧没有将孩子托付给古建波,反而要把孩子托给我们四个呢?”
咪儿说:“这个答案就只有古建波自己知道了。但是我们怎么问他呢?总不能当面质问他‘你和慧慧有什么关系’吧?慧慧去世这么久,他都一直没露面,现在只怕也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
陈玉说:“要不我再当一回间谍,探探他?”
可意啼笑皆非:“古建波可不是小于,‘吃跳蚤都恨不得留条后腿儿’,才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古建波和慧慧有关,但并不是孩子的父亲。
张晓慧遗孤的身世之谜似乎有了一点点线索,却又陷入更加复杂的谜团中了。
4、
这个晚上,咪儿和陆雨都借宿在可意的住处,继续探讨同古建波周旋探密的各种可能性,并用演戏的方式当场排练,检验效果。
陆雨扮演古建波,可意假装敲门进屋,呈上杂志打样说:“这是改版的新封面,古总您签个字吧。”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对了,明天就是张晓慧的百日祭了,我们几个朋友打算给她举行个小小仪式,您来不来?”
陆雨一惊,假装想不起来:“张晓慧?张晓慧是谁?”
“当初不是您介绍给我的作者吗?她还说是您带她来北京的呢。”
“噢,有点印象。”陆雨摸摸下巴,“是那个女孩儿呀。她死了?怎么死的?”
“是自杀。”
“真的?为什么自杀?”
可意泄气:“要是这么周旋下去,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成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了。”
咪儿兼任观众和评委,点评说:“陆雨的表演,可能性非常大;可意这么做,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老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装聋作哑,他只要假装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意恨恨:“我是不行了,你对男人有经验,你来。”
现在是可意扮古建波,咪儿扮可意:“古总,咱们下期策划选题是‘身份与责任’,先采访您一下吧,你对责任这个词是怎么看的?”
不等陆雨评判,可意就先否定了:“这什么跟什么呀,他就算写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