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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病房的门突然间被人用力打开,门板打到墙壁上的巨大声响,吓到了病房里的两人。
如台风过境,来人一路从病房外冲了进来,直扑云焱的病床。好象病房里的阮宇沂不存在似的,来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就将阮宇沂挤到了一边,取而代之地趴到了云焱的病床前。
“云震?”阮宇沂瞪大了眼睛,哽咽着唤了一声。
“焱!”
“焱!你看得见大哥吗?”握着云焱的手,云震的神色明显的惊慌得厉害,急吸一口气,云震感到嗓子眼阵阵致命的紧抽。
“大哥!”听到云震的声音,云焱转过了头,但望向云震的眼睛明显的没有焦距,视线越过了云震,直盯着他后面的墙壁。
看着眼前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的双眼,云震的手慌得直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手脚伤了,可以通过复健来恢复,可现在焱的眼瞎了,这要他怎么办?这是噩梦,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沂,你还在吗?”
“在。”听到云焱在叫唤他,阮宇沂连忙回答。
“你回去休息吧!听医生说你还在发高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在这也帮不了我什么,还是回去休息吧。”
又是这样,明明自己都伤成这样子,为何还是要那么在乎他的感受呢?
“我没事。”阮宇沂轻声回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
“焱,这时候你还担心他?你也不想想是谁害你变成这样的……”云震看着阮宇沂,咬牙切齿。
“大哥……”云焱迅速地打断了云震的话,“我这里有大哥照顾,你还是回去吧。”云焱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可,可是……”
“别可是,快点回去。”
“我不想离开你……”阮宇沂低低的说,用云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听了阮宇沂的话,云焱轻垂着眼眸,没有做声,内心一股酸涩慢慢窜上喉间,病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如果在以前,云焱听到这话,也许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瞎子。
他现在是一个瞎子。他现在连自己都无法照顾,他还能为所爱的人做什么呢?
Chapter:198
“焱,今天是十五,窗外的月特别的亮……”……
“焱,医院里的紫藤现在竟然开花了,满廊的紫,仿似紫色的瀑布,有的开花后还结出形如豆荚的果实,很有趣……”
……
“焱,今天下雨了,楼下的院子地上落满了叶子……”
……
“焱,你闻这花,觉得香吗?”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无尽的黑暗时时刻刻的侵蚀着云焱的心神,让他几欲发狂。
每一天,云焱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区别。
他的情绪变得一天比一天烦躁,他开始喜欢发火,不停的生气,不停的摔东西,以抑制内心万般变幻的情绪和发泄难以抑制的恐慌。到了晚上,因为没有娱乐,和白天一样,他只能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听着周围环境里的各种声音。
人都会有一种无法承受的孤傲和寂寞,云焱也如此,他害怕这种来自黑暗的寂寞,除了睡觉,独处都会令他坐立不安,可当阮宇沂要亲近他的时候,他又伸手将他推开。
阮宇沂每天都会和他说话聊天,明明是开心的,明明没打算为难他的,可一开口就不自觉的是尖酸而刻薄。就算没有眼睛,云焱也知道他的话会让阮宇沂难过。所以,几天过后,他也就不说话,安静了……
这一天,顾少羽早早的就出现在医院。手里拿着一束百合,他走进了云焱的病房。
“你们俩轮流进医院,搞得我也和你们,变成医院的常客了。”一进门,他就大声的调侃,阮宇沂与云焱都没有对他的话进行反驳,阮宇沂顿在原地。
摇了摇头作无奈状,顾少羽将手中的百合花递给了阮宇沂。
“Helios,今天天气不错,明天你要做脑部手术,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转转?”转过身,顾少羽走到病床前,他笑着俯下身去。
明亮的光线下,病床上的云焱还是那么虚弱,虽然睁着眼睛,但眼神却如黑洞般的空洞。
顾少羽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拿起云焱的一缕长发将它剪断,然后把它装进了袋子里。
“这是我帮你求来的护符,它能保佑你明天手术顺利。虽然老土了点,可大家都说它很灵验。别想这么多,说不定明天手术后,你就能看见东西了呢?”顾少羽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云焱听他说话却没有一丝的反应,整个人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阮宇沂接过顾少羽的花后,认真的将它们插进花瓶里,回头看了一眼虚弱的云焱,他默然不语。
明天的手术是个大手术,医生说有95%的风险性。当初刚听医生说完,阮宇沂的脑子就已经蒙了,只觉得里面嗡嗡作响,可是他却无法阻止。他能怎么办?难道不动手术,让头脑里面的淤血继续压迫神经?如果那样,时间一久,云焱就有可能不止是眼睛看不见,他还会慢慢的变成智障,失聪……这个后果他是无法自己承担的。如果让云焱自己选择,他肯定也不允许自己以后那样的活着。即使活着,他也会比现在更加的痛苦。
夜幕低垂,喧嚣的城市催人入眠。
阮宇沂早早的便让云焱睡下,虽然说他一天过得都和睡觉没有区别。
借着从窗户照进加护病房的淡淡星光,阮宇沂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云焱睡着的脸。他双目紧闭,虚弱地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轻,脸色已没有前几天那么苍白,有了淡淡的血色。
这时候的阮宇沂只能默默祈祷:上天别这么残忍。如果上天对他们残忍一点的话,那么,过了明天,他们将再也无法相见。
转身走出病房,再将门轻轻地关上。
木然地走出医院的大门,黑色的天空就象此时阮宇沂的心情,冷风窜入了他的体内,阵阵冰冷的寒意冻僵了他的血液,心脏传来翻绞撕裂般的剧痛,仿佛用刀割出个小口子,再一点一点的放血,撕裂,直至鲜血流尽。双手紧捂着剧痛难忍的胸口,阮宇沂痛得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就像脚踩在云端,脑袋很沉,身子却很轻。
黑夜里的阮宇沂,仿佛随时会昏厥,脚下的步子却不得不慢慢的往黑暗中走去。
Chapter:199
带着满腹的担忧,阮宇沂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好天气。初秋的清晨弥漫着微微的凉意,秋日的太阳早早升起,阳光温和而平静,安然的铺洒下来,为这个寒凉的世间送来光明与温暖。
已经秋天了。
看着屋外树木上摇曳着最后的一缕生动,阮宇沂不由的感慨。
他从不注意这些身外事,即使是以前云焱没受伤的时候,他每天也只是白天睡觉,晚上上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从没注意到身边的一切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更不用说现在了,云焱受伤后,他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云焱的身上。
秋天来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是猛然间看到了变化,阮宇沂才会惊讶,才会感叹。
就连这栋空置了一段时间的房子,阮宇沂都忽然觉得陌生。再次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也已没有了以前的感觉。
有什么差别吗?
差别又在哪里?
是因为云焱的关系吗?他已经到离不开云焱的地步了吗?
可是,现在是不是晚了?曾经的他,任性,固执,不计后果,一意孤行。现在,当他终于认清到自己错误的时侯,他不知道过错是否还能弥补?欠云焱的债是否还能还清?
起床,洗漱。
住了几年的房子,阮宇沂第一次觉得这么大。
云焱再次被推向手术室,看着离手术室越来越近,阮宇沂又一次的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如果手术失败了……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在云焱完全消失在手术室门后的最后一刻,阮宇沂看到云焱脸上最后露出的那个表情,他就像在告别,有些不舍,又有些无奈。
阮宇沂的内心里本来就很不安,现在被云焱那个表情刺激到,不安在一瞬间都被挖了出来。努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阮宇沂睁大了眼努力地想要透过手术室的大门看到些什么,可是,很明显的,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这时候,顾少羽出现了,他走到了阮宇沂的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拍拍他的肩给他以安抚。
紧紧的握住了阮宇沂的手,阮宇沂发现顾少羽的手也在发抖,他也在害怕,他也在紧张,可是他却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传达了勇气与力量。
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就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阮宇沂似乎就在参加一场漫长得没有尽头的马拉松,一边努力的奔跑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累得想趴下来,一边却盼望着能看到终点……
焱以前每晚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等他回家的吗?
阮宇沂想起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那么多次晚归,故意让云焱担忧,对他的关怀总是充满了敌意和排拒,甚至把他的担忧当成了儿戏,当成了可以用来伤害他的筹码。多少年了?他一次又一次狠心辜负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伤害他,不顾他的感受。
可想而知,云焱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难过,多么的无助。而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还远不及当时云焱所承受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弥补他犯下的过错?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灯熄灭的那一刻,阮宇沂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活了过来,医生刚从手术室走出来,他第一时间便冲了上去。
“手术很成功!”医生毫不吝啬的给了他好消息。
听到这句话,阮宇沂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只有天知道,阮宇沂当时有多么的慌乱,有多么的害怕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结果。
昏暗铺天盖地的袭来,阮宇沂感到自己离一切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最终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Chapter:200
等阮宇沂从黑暗的桎梏里挣脱出来,重新夺回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云焱病房的陪护床上。
翻过身,阮宇沂便看到了病床上的云焱,他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人看了叫人心疼。
“醒了?”病房里突然有说话声响起,阮宇沂这才惊觉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稍微转过头,阮宇沂看到了顾少羽阳光而帅气的脸。可视线在他身上并未停留太久,只一会工夫,阮宇沂就又将视线转向了云焱。
“少羽,焱怎样了?”
这时,顾少羽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很难看,他假装特别的气愤。“你也太过分了,我在这看了这么久,你也不问我好不好,醒来就只问他怎样。”
看顾少羽的脸色好象有些不对,阮宇沂也自知自己过分,打算不再继续询问他,干脆直接起身就下了床。
“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为什么焱他到现在还未醒过来?”站在病床边,阮宇沂看了看云焱,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顾少羽问道。
“刚医生来巡房的时候我有问,他说Helios24小时之内一定会醒,你就放心吧。”
“真的?”阮宇沂不自禁的再次确认。
“当然是真的,手术成功,等Helios醒来后,他也可以看到东西了。”放松下来的顾少羽也是一脸的爽朗,他拍了拍阮宇沂的背,温柔的安抚:“会好的,Helios会好的,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看着顾少羽爽朗的表情,阮宇沂不禁地也勾嘴角笑了笑。
会好吗?
一切都会过去吗?
但愿,如此。
霸占了床边有利位置的阮宇沂开始寸步不离地守在云焱的病床边。
“Erebus,你该去休息了。”为了照顾阮宇沂,顾少羽提出了两人轮流看守。可没想到,阮宇沂却不听他的话,摇了摇头,他径自继续着自己的看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