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麦医生也讨厌年底。今年又好像更提前了——他最爱的几个AV站子都关了门,避风头。
多余精力没处发泄,麦医生用他的“熟女号”——这是他众多的QQ号中的一个,扮演饥渴少妇类型——可这劲儿地勾搭了一个男的。这男的也菜,几句话就被他给煽得按捺不住。要视频不行,麦医生说他没摄像头。通话也不行。对方问为什么,麦医生公主状:没什么不行,我讨厌。文字更能刺激我的感官,那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你若不喜欢,那我们无缘。
男人其实很吃这套。霸道娇蛮再带点装X,麦医生钓到不少傻瓜。对方赶紧说行行行没问题。麦医生打字快,一句一句挑动着对方的神经。
麦医生差不多知道,在哪一句的时候,对方抬多高了。
竭尽所能发完骚,麦医生畅快了。可怜傻瓜要不是一夜无眠就是明天起不来。凌晨一点,麦医生下线。对方意犹未尽,麦医生不想陪他玩儿了。刚想去睡觉,想到最近没见到小竹笋。他又登陆“脑残萝莉号”,小竹笋果然给他留了言:最近他发烧,不必等他。
小而古板的宋体字,麦医生突然想到那天米晞晖借他手机时似乎说过,他侄子病了。
麦医生敲过去:哎呀~真讨厌啊~
对方回:是呀。
竟然没下线,麦医生突然咧嘴一笑,仿佛这是他惟一一次占了上风。他知道那边的人是谁,米晞晖却不知道他是谁。这种想法让他十分兴奋,嗲嗲地回:叔叔~你还没睡呀~~~~~
半晌,白色的对话框里弹出一句话:大叔,用正常语气说话吧。
麦医生顿觉晴天霹雳,但又琢磨,米晞晖好像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如此程度,认出他是谁来。那边接着回了一句,你和我侄子聊天我都在一旁。看出你是个爱扮萝莉的大叔,还好没说什么离谱的。
麦医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幸他和小竹笋讨论的基本都是动画片,没有不健康的 反 动 言论。
麦医生重振精神,装模作样地敲:那么少年,你为何现在还不睡觉?
米晞晖撑着下巴,看着QQ对话框里弹出的一句一句话。以前他觉得不可思议,用嘴说话他都嫌麻烦,在网上聊天敲键盘哪里会那么有趣。今天才发现,或许很多话跟陌生人说要安全得多。谁也不知道谁是谁,关上电脑,或许大家还不在同一个世界。
我这几天刚刚发现,或许我自己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伟大。我根本就是个小人。
麦医生一看这话灵魂立即熊熊了:他憎恨一切道貌岸然的家伙,比如清和,再比如米晞晖。清和是一直温和,一直微笑,米晞晖是一直冷漠,一直面无表情。这两种人没什么实质性区别,好比面瘫,瘫成个笑脸和瘫成个木脸有差么?周身都有一层透明但坚硬的罩子,让人看着咬牙切齿想砸碎,钻进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馅儿。
麦医生觉得自己只差最后一锤……砸坏他!他心里叫嚣着,然后他揉揉脸,端正坐姿,很一本正经地敲了一句:不要紧,人性本自私。圣母也只有玛利亚一个。
对方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大叔,你有孩子没。
麦医生赶紧:啊,目前还没有。
QQ对话框沉静了半天。麦医生急得抓耳挠腮,终于跳上来一句:我看着有人把孩子抱走。我都快发疯了,还要跟孩子说“再见”。
可是最大问题是,那本也不是我的孩子。
麦医生冷静思索半天,想起来,米晞晖家那个小混球儿是他侄子不是他儿子。
——这个发现让麦医生略略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不伦之恋叔嫂 通 奸 之类的,个死姓米的还是一副正直好叔叔的范儿,麦医生差点骂,这你纠结个啥啊!
那些“为了爱,果然要不惜一切啊”或者“兄弟情义什么的,其实很无聊”的理论完全没用上。——原谅麦医生这个说话的调调,最近日本AV看得有点多。
你可以自己养一个嘛。麦医生有点兴致缺缺,他不甚关注这种话题。
米晞晖沉默。长久地沉默。
他一个人抱着笔记本在客厅上网。因为始终无法入眠。整个家沉浸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宝宝和刑龙若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电脑屏幕的光亮映在他脸上,微微闪动。他鼻梁高,眼窝深。光线斜着上来,他脸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影子。好像沉默的黑白电影,放到哪一帧,突然卡了壳。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或者说,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细想过。有人天生多情,那么也应该有人天生寡情才公平。他属于后者。亲情友情,也就那么一点。对着一个人倾尽所有,便什么也不会剩下。大概他疼爱孩子的本能都用在了宝宝身上,即使以后结婚生子,再能不能这样,他不清楚。
麦医生哈欠连天地等着,对话框里还是惨白着沉默。
他打算放弃。站起来关电脑去睡觉,底下任务栏里突然跳出来个绿色小恐龙的头像。一闪一闪上下欢快地蹦着。麦医生的心也倏地绷紧,悬在一条橡皮筋中间一样上下弹。他连忙坐下,点开那头像。
白色的方框,赫赫然一行字——
我对女人没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麦医生完全进入了真空状态。
……对了。他后来又想,他应该再弄第三十一个QQ号。专门扮演失落苦闷GAY。
米晞晖觉得这么写也不是很正确。他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他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有兴趣。他还不到三十岁,但似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四十岁人的生活。疲乏倦怠,看什么都一样情绪,一样色彩,不动声色,毫无反应。
宝宝在房间里软软地叫了一声什么。米晞晖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宝宝半夜难受喊人,刑龙若必定听不见,米晞晖却一定听得见。笔记本一合上,大厅里最后一点光线也合闭,恢复一派寂静。
麦医生坐在桌子边上,木木地发呆。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点令人捉摸不透。麦医生突然想起来上次米晞晖坐在沙发上冲他笑的样子,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森森地列着。米晞晖的牙极其漂亮,排列整齐,大小均匀,向里收着,是那种戴牙箍都掰不出来的效果。牙齿好的男人,食欲和 性 欲 ,还有控制欲都极其旺盛。狂暴野性的雄性野兽用牙齿来谋取猎物,撕扯,啃噬。这种男人就是一种高级的兽类,他们身上继承了人类远古未开化时期躁动不安,甚至粗横野蛮的基因。
对着猎物,亮出用于切断生命的武器。
很久之后,麦医生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怕看见米晞晖笑。米晞晖对着他笑,露出健康整洁的牙齿。不过,那个时候,似乎也晚了。
麦医生浑浑噩噩去洗漱。明天还要上班。一向都是他刺激别人,今天却受了别人的刺激,略略不习惯。
仔细想想的话,米晞晖是同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并非每个 同 性 恋 是个同性都喜欢,就如同并非每个异性恋逮着个异性就要爱一般。麦医生还没矫情到这个份上。只是在今天之前,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同在一个医院里,米晞晖家的事他隐隐听说了些。米晞晖也许需要一个能和他一起扛的人,女性明显并不适合。每次见着他,都木着脸,里面却隐隐有一种疲累的颓丧。
事实上,麦医生很同情他。换别家儿子,未必做到像他这样。也只能同情同情,同情是廉价的,反正他是旁观者,别人的苦他看得到,尝不到,也不必尝。
想到如此,心里轻松很多。麦医生上床之前关灯。凌晨两点多,整个小区正式进入了一整片的黑暗。
第 15 章
15
宝宝重感冒,全身都难受。说不出来,咧着小嘴儿小小声地哭。米晞晖就不能见宝宝哭,他悄悄掩上门,坐在床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宝宝的脸。
房间里没开灯。午夜时分,安静得让人产生幻觉。晚上有月光,整面窗帘都荧荧地浸着一层柔光。难得月光这样好,小妖精小仙女似乎就在房间里的四角轻巧地飞来飞去。
宝宝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米晞晖那一双沉静的眼睛。
“叔叔……”他软软道。
米晞晖低声道:“哪里难受?”——他的声音不同于刑龙若,刑龙若声音低沉,略哑,带着鼻音。米晞晖的声音有点金属的质感,坚硬,冰冷。上大学时同学都说就不能听米晞晖念法律条文,本来冰冷的一条一条给他一念简直成了更冷的实体金属棍棒,敲着人心。
他们没听过米晞晖在宝宝临睡前给他念童话故事的声音。低缓,恬淡。小小的孩子都对黑夜有种莫名的恐惧,米晞晖的声音织成一层坚硬的保护网,网在宝宝周围,告诉他一切都很好,很安全,很幸福。叔叔在他身边。有作家说小孩子是需要小摇篮小糖果小蛋糕一切柔软甜美的东西。米晞晖给不了。他所能的,只不过是把宝宝放进一层刚硬的保护中,为他挡风遮雨。
宝宝从被子底下伸出小手,握住米晞晖两根修长的手指。软绵绵热乎乎的触感。米晞晖微笑了。他亲亲宝宝的小脸蛋,“宝宝最乖。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
米晞晖打开门,刑龙若倚着墙站在门外。他略略一惊:“你怎么起来了?”
刑龙若轻声道:“比你慢一步。”
米晞晖道:“睡觉吧。”
刑龙若拍拍他的肩:“走吧。”
宝宝这个小东西,从刚出生就是个小磨人精儿。孙敏几乎没有奶,吃不到母乳宝宝总是哭。米晞晖半夜爬起来给他热牛奶,抱着他满屋子打转。
那么小小的身子。柔柔的,小胳膊小腿儿圆鼓鼓,弯一弯就有小肉褶儿。抱在怀里很沉,偶尔动一动,小小的,只有一点点的手掌拍在他的下巴上,带着奶香气。
——生命很奇妙,一个小小的娃娃,慢慢地,一天一天长大。长成大人。不可思议。他想。
那时候还住在父母家。宝宝没有人抱就哭,挥着小小的拳头发泄不满。米晞晖抱着宝宝来回走,刑老太太瞧着就说:哟呵,这是还回来了。
宝宝跟米晞晖幼时如出一辙。没人抱着就哭,小小幼儿如此地害怕寂寞。父母都忙,一开始还顾及着米晞晖,后来真是没有精力再去管他,由着他哭。有一天刑龙若放学回家,打开门,听见米晞晖在哭。家里没有人,整个家里都是小婴儿嫩嫩的哭声。刑龙若抱起他来,摇晃着。十岁的孩子抱着个小婴儿有点吃力。米晞晖摇着小手轻轻地拍刑龙若的脸。刑龙若把他放在腿上,一手搂着他,一手写作业。米晞晖在哥哥怀里睡去。
刑龙若就躺在米晞晖身旁。他总是能很轻易地入睡,白天东奔西跑实在是太忙。米晞晖抬起一只手,借着月光仔细地瞧。很大。手指修长。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天突然就变得和刑龙若一样高大。很难相信,自己曾经像宝宝那么娇小过。被刑龙若抱在怀里,绕着狭小的屋子,来回走。
你看,就是这么一点一点,长大了。
几天之后,宝宝痊愈。跟着爸爸离开了叔叔家。
米晞晖站在后面看着。宝宝被刑龙若牵着往车上走,还要记得回头看看。黑黑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瞄着米晞晖,嘟着小嘴。走了几步,有点跟不上刑龙若的步幅,颠儿颠儿的。米晞晖勉强笑了一下,宝宝摇摇小手,“叔叔再见。”他轻声说。
米晞晖只是看。
刑龙若把宝宝抱上车后座,自己也上了车的。临走之前对米晞晖大声道:“老幺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米晞晖默然。
五楼有间房间,彻底空了。
桑塔纳绝尘而去,米晞晖看着那个方向愣神。一个楼道里的大妈出门买菜,看见他:“哟,这是怎么啦?大小伙子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的。失恋啦?”
米晞晖摇摇头,冲大妈咧咧嘴,转身上楼。大妈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依然去买菜。现在的年轻人想什么,她可不用理解。
中午收到母亲来的一个电话。麦医生无可无不可,哼哼哈哈应对着。快到麦医生的生日,母亲要求他回去同她一起过。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哀求。
“你刘叔叔那天……不在家。”她说,“所以你回来好吗?”
他是她生的。他衍生自她,她的痛苦造就了他。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这种亲密写进了骨头,血液,DNA,即使死亡,也无法改变。麦医生对母亲有愧。父亲如果对母亲有怨怼是理所当然。而他是为什么呢。为父亲不平吗。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对她的攻击,那种隔着一床棉被的捶打,不见淤青不见伤疤,伤得全是内里。他就是不能原谅父亲死之后没几个月姓刘的就堂而皇之搬进自己家,之后的十几年,母亲竟然都没有记起过父亲的忌日。
麦医生缓缓地,扣了手机。其实他就是不能理解,爱情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父亲生前是那种骨子里温柔的人——天然的温柔。对谁都好,和母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的记忆中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父亲很疼爱母亲。相敬如宾,他想。可是母亲似乎一直不快乐,对父亲保存着戒备,淡漠又疏离。后来有一天,麦医生终于撞见了那个男人。早有迹象。他们早就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