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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压低了音量,凑近她,好心提醒道:“裴总今天心情超不爽,你有事最好明天过来,刚刚在会议室发了好一通火,我没见过他气成那样,桌子拍得山响,茶杯都震翻了。”
“秋天干燥,人自然肝火旺。里面没其他人吧?”
“没有,你的事很急?”
“有点。”舒畅心虚地抽气,“你帮我问下,我现在方不方便进去?”
莫笑点点头,推开玻璃门,裴迪文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舒畅。
“让她进来。”他俊朗的眼眸如同定格了般。
“挑重点说,尽量别惹恼他。”莫笑小小声地叮嘱。
舒畅嗯了声,走了进去,莫笑把玻璃门带上。
裴迪文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舒畅。
舒畅搓着两手,额头上冷汗直冒,如同受刑般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问道:“你的手……”
裴迪文好看的眉宇打了下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想重复。你有事吗?”
舒畅被他一问,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傻傻地看着他。
许久,她才找回思绪。
“我们家……祖上都是专看烫伤的,我也稍微懂一点,如果你不忙,去我家,我帮你上点药……”老天,她张张嘴巴,终于说出口了。
“不要,我一会去医院换药。”裴迪文淡淡地拒绝了,用完好的右手在文件上飞快地签字。
舒畅脸刷地一下通红,感觉很这马屁拍在马腿上,自嘲地笑笑,“嗯,也是,医院是权威机构,我只算半个江湖郎中,去医院是明智的。”
她转身就往外面走去,眼中很胀,很热。
“你已经刻意在躲我了,现在这样子怎么解释?”身后,裴迪文凉凉地问道。
舒畅止住脚步,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不怕我误会吗?”裴迪文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绕到她面前。
“你挺有本事的,一跑就是四天,高兴就接我电话,不高兴就按掉。接了电话,也是一口公事公办。我可从来没被人这样讨厌过。我一向不爱为难人,既然你这样子了,我想我该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收敛自已的行为,摆正位置,做一个你想要的让你尊重的总编。”
“我……好象来错了……”舒畅眼里有闪着局促,直想一头撞死算了,自作多情什么呀!
“你不是孩子,不能用一句‘我错了’,就把所有事抹平。我不相信你过来就没好好考虑过?”裴迪文倾倾嘴角,俊眸里泛起浅浅的柔波。
大了她那么多,道行上当然高了一大截。
“我就是想帮你治下手。”舒畅眼一闭,慢慢抬起来。
“这算不算一种关心?”
同事间应该友好相处,这可以解释为一种关心,舒畅想道。
“如果是关心,那么这样的关心只是下属对上司的,还是含有别的成份?”
“我明天写份详细的材料向你汇报。”忍无可忍,舒畅气急地吼出了声。
裴迪文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浅笑,一下子把他周身冷淡的气冲散了。
玻璃门拉开,莫笑看着神情柔和的裴迪文与舒畅一同走了出来,舒畅的手上抓着他的外衣和公文包。
“有开车来吗?”
“嗯!”
“那好,不必打车了,坐你车吧!”
裴迪文和舒畅向莫笑道别,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向电梯。
莫笑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第十章
就这样,裴迪文又把奇瑞的副驾座给占去了。
奇瑞的车身不太高,空间也不算宽敞,象裴迪文这样腿长、臂长的男人窝在里面,有点嫌不好舒展。以前,杨帆就不爱坐奇瑞,两人出去玩,要么坐公车,要么打车。
舒畅眼珠转了转,悄悄瞥了下裴迪文,他把车椅向后调整了下,很舒适地微躺着,一脸愉悦。这人开得欧陆飞驰,也能屈就平凡奇瑞,真是什么环境都能适应,领导就是与众不同,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呃?这比喻好象不太对。
“到超市前面,停一下。”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裴迪文指着路边的苏果超市说道。
“你要买什么?”舒畅随口问。
“买点水果!”
“憩园附近不是有家超市吗?这个时间不会停车,一会上好药,你回家时再买吧!”
裴迪文笑了笑。
舒畅突地明白了,“不要了,我爸妈不在家,你不要这么多礼。”
“他们去哪了?”
“海南。”
裴迪文眼睛一眯,勾起好看的唇线,眸光深沉。
幸好天黑了,两人下车时,没遇到什么街坊邻居。不然以北城人的热情和好奇,一定会不请自到的把舒家小院挤个水泄不通,对裴迪文的祖宗十八代盘根问底。
裴迪文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幽静的小院,很是新奇,“真没想到滨江市内还有这么美丽的庭院,很多年了吧?”
舒畅领着他楼上楼下的参观,“是我爷爷成亲时,他的父亲给他建的,算起来有近百年了。过去的人成亲早,我爷爷十八岁就结婚了,我爸爸是他最小的孩子,呵,我爸爸却是四十三岁上才生的我。哦,你看这木地板,都是从四川水运过来的大树。可惜,再过不久,这里有可能就会拆迁,建新城。”
“为什么?在国外,这样的老房子都是受政府保护的。你看法国有些古堡都几百年了,政府一直花巨资维修,尽量保持原貌,这也是一种优秀的文化。”
“如果有个几百年,也就申请成文物,这上不上,下不下的,什么也不算。”舒畅张眼看着四周,很沧桑地叹了口气,“真的把这院子撤了,我觉得好象把许多回忆都抹去了。我和晨晨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参观好房子,裴迪文又在院子里转了转,舒畅告诉他墙角栽的是什么药草,其中有一种是驱蚊草,有了它,这小院夏天都没有蚊虫的,然后。她从葡萄架上摘下一串葡萄,洗净了,放在盘中,让他先吃着,她去拿药膏和油。
裴迪文摘下一颗葡萄放在嘴边里,先是酸得龀牙咧嘴,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甘甜溢满口腔,他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
舒畅轻轻解开裴迪文手上的纱布,吃了一惊,烫得真不轻,手背、手掌都是如鸽子蛋般的水泡。
裴迪文早晨起来煮了一壶开水,他端过来放在桌上,手机正好响了,他伸手去拿,不想碰翻了壶,躲得已很快了,左手还是被泼到了半壶开水,当时,是锥心一般的灼痛。
他并不是一个急躁、粗鲁的人,很少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事后想想,是当时心不在焉。
让他心不在焉的罪魁祸首就是此刻蹲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什么油?”裴迪文看到舒畅在手背、手掌用棉球细细地抹着一种黄色的液体。
“耗子油,治烫伤的偏方。”舒畅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专注地涂抹着。
“有用吗?”
舒畅翻了下白眼,“你不是使用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裴迪文不吱声了,不敢质疑江湖郎中的医术。
涂好油,舒畅拿起药膏,挤在他的掌心里,再慢慢地抹匀。裴迪文一下就感到一股清凉渗进到掌心的每一寸肌肤,原先那种令他烦躁难耐的痛奇异地不见了。
“不要碰水,也不要裹纱布,连着涂个三天,水泡就会憋下去,那时用针一挑,再涂个两天,就完全好了。”舒畅收起药膏,说道。
“就这么简单?”裴迪文举起手掌,不敢置信。
“难道你要动手术?”灯光下,舒畅的双眸水盈盈的。
裴迪文笑笑,说为了感谢江湖郎中的县壶济世,他投桃报李,请舒畅去吃晚饭,舒畅想都不想,直接就给拒绝了。
他那只面目全非的手,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进餐厅,会给人家打出来的。
“如果你不太挑剔,我好人做到底,亲自下厨招待你。”
“我从不挑食的。”裴迪文忙回答。
舒畅把客厅的电视开了,让裴迪文先坐会。
裴迪文真坐了一会后,就晃悠到厨房里去了。舒畅所谓的下厨都是用高压锅闷粥,煮了几个于芬自已腌制的咸鸭蛋,凉拌黄瓜,她又跑到巷子口,买了半斤千层饼回来当点心。
不错,餐桌上也象模象样摆了几碗几碟,舒畅很得意地抬呼裴迪文就坐。
裴迪文对千层饼表现一般,到是对大米粥表现出非常的热爱。“这什么米,这么香?”
“滨江农场的新大米,是我亲手收获的,当然香啦!你看我的手,茧还褪呢!”舒畅伸出手,凑到裴迪文面前。
“原来你这几天跑去农场学农了?”
舒畅呵呵地笑,真是言多必失,“也不全是,那儿本来就是我的定点采访单位。”
吃好晚饭,碗筷自然是舒畅收拾,裴迪文伴在旁边,现场监督。
“你去看新闻吧!”他象根木桩子似的立着,舒畅很不自在。
“我的工作就是新闻,我总该有点属于自已的私人空间。”裴迪文话虽这么说,还是去了客厅。
舒畅碗洗到一半,听到手机在包包里响了,甩甩手中的水渍,忙跑过去。
不是记录簿里的电话,但这个号码,只怕过个三年五载,她还是会记得的。
“喂……”她跑到院子里去接电话。
“唱唱……”电话那端传来杨帆嘶哑的声音,阴沉无力,仿佛来自某个诡异的深渊,“我生病了。”
舒畅心里面呻吟了下,礼貌地问:“好些了吗?”
“没有,高热引起扁桃体发炎,喝水都疼。”杨帆弱不禁风地说道。
“哦,那要好好休息了。”
“唱唱……”
“嗯!”
“我想见你。”杨帆前所未有的把姿态放到最底,口气里带着哀求。
“发热是因为血里面有炎症,恢复要有个过程,输几瓶药液,就会好了。”
不等杨帆说话,舒畅匆匆忙忙收了线。
小公寓里,杨帆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颤微微地闭上了眼。
他想起与舒畅共同走过的上千个日子,满满的甜蜜。对于他来讲,他也渴望和舒畅过上体面的生活,于是处处都是精打细算。舒晨的病把一切都打乱了。有时候,男人很脆弱,在压力面前,没办法象女人想得那么简单。他很烦燥,也很生气舒畅在意家人比在意他多。
在杭州遇到谈小可,那是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世界。谈小可的时尚、新潮、靓丽、妩媚,都是舒畅没有的,而且谈小可的世界里,没有舒晨。因为是陌生人,不存在责任和义务,也不要承担后果,他索性放开自已,享受这份艳遇。
甚至杨帆也怀疑过,是否一个男人就只能喜欢一个女人,哪怕他们历尽艰辛,跋山涉水才修成正果,你就绝对或必须目不斜视吗?
激情过后,便是回味无穷的美妙。回到滨江,他发现他很想念谈小可,心里面对舒畅自然而然就淡了。毕竟几年的感情在那,他又有些不舍。如果是舒畅先离开他,他觉得心里面就会好受点。
天遂人愿,谈小可突然来了滨江,两人如胶似漆地黏着,偷来的欢乐象罂栗一般,一尝便入了瘾。然后,被舒畅撞见,再然后,他得知谈小可和舒畅是同事,接着,舒晨出了车祸。
好象所有的不幸都在一夕间向舒畅爆发,杨帆想过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估计早崩溃了。可是舒畅毫发无伤,似乎过得比他还好。
到了这时,杨帆才发现自已心中真正牵挂的人还是舒畅,因为想到舒畅,他心会疼。这个结论现在说,连他自已都觉得讽刺。
舒畅已不再属于他了。
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昨晚,高热之时,他把谈小可当成了舒畅,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把她拉进了怀中,将自己的火热融入了她的绵软。
谈小可是第一次,疼得抓伤了他的后背。
事后,看着床单上一抹鲜艳的红色,他感觉直坠冰窖,身子一会发冷,一会发热。
他想,他跟舒畅是真的完了。
舒畅站在院中,半天没动弹,墙角,一只秋虫唧唧地鸣个不停。
客厅里,裴迪文不知调到了哪个台,有个女人深情款款地唱着一首幽怨的情歌。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 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 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 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 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在以后的日子里,纵然会再听到许多首象今天这样的歌,纵然以后所有晚星都眩目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