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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念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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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长裤,他在外面房间兜了一圈又一圈,还想找点儿茶叶,为她沏一杯热茶。待他脑门沁出点点汗珠,捧着那杯热茶闯进房间后,他怔住了,瞧见了一个雪白而窈窕的赤裸女人的身体……从此,他开始进入了那个温馨的世界,似乎排除了生命中的孤独和恐惧了,但是,当他躺在一个女人酥软的乳房前,却又感到从未有过的凄惶呢?也许,命运正在悄悄向他展示着什么未来的凶险?他还记得,他端起酒杯倾听着枣树叶随风哗啦哗啦摇响,他酒足饭饱靠在沙发上凝思小憩,他在堆满了书籍的写字桌又摊开稿纸拿起笔,那种奇怪的凄清感觉又会像小虫子似的神秘地爬进心里。
他枯瘦的两手抱着肩膀在故居旧址前踱来踱去,心中感慨万端。如今眼前的这两排青砖砌成的低矮平房,既不成格局,又显得委琐凌乱,还有代替了古旧小黑门的两扇漆成浅绿色的铁门,也仿佛散发着傻里傻气的味道。可能是自己过于怀旧了?记忆,其实就是以前生命的灰烬,它们埋没了他。他已经被彻底埋进去了,他的灵魂也被埋进去了。他瞧着已经完全大变模样的故居,有着一种宿命的宁静心态。他想起了苏格拉底的那句名言:“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呀,他的生命应该是这样,忍受,忍受,然后再忍受,然后是忘记。可是,过去生活中的许多事情怎么可能都忘记呢?总会有些记忆的碎片会遗留下来的。他就在这些碎片之中咀嚼自己,是真实的自己呢?还是不真实的自己呢?那么,真实的自己又在何处呢,就是这个可怜的六十多岁的瘦弱身躯吗?
走过来一个美丽苗条的姑娘,穿一件米黄色的短袖衫,非常短,露出一段雪白的肚脐,又穿一条留出毛边的短裤,两条光溜溜又茁壮的大腿。她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仰脸好奇地望着他。
“哦,老大爷,您找谁吗?”
“喔,喔,不找谁。”
姑娘咯咯笑了,“我看您转来转去,像是找谁。”
“我就是看看。”
“这儿有什么可看的呀,又脏又破。”
“嗯……我过去在这里住过……我问你,一个姓刘的老太太还在这儿住吗?”
“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楚了。叫,叫刘什么珍来着……她是居委会的头儿。”
“早不在这儿住了,可能搬走了吧。现在居委会主任是一个姓张的老大爷。”
“是呀是呀,已经过去好多年啦。”他瞥了那姑娘一眼,忽然不好意思地问:“哦……这个,哦,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姑娘又笑了。“我不在这个院子里住,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可以吧。”
“嘿嘿,嘿嘿。”
“我帮您敲门,问一问?”
“算啦,算啦!”英夫莫名其妙涨红了脸,慌张地摇手:“我又不想进去啦。谢谢,谢谢。”
他匆匆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了。
他不应该再去找那些东西了—;—;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它们是冰冷的、僵硬的,黑色的,一种比死亡更痛苦,更凄惨的玩意儿。他猜得到,如今残留的,大概只有那棵枣树了,树身伤痕累累,伸出几根枯瘦的枝干,摇动着寥落的树叶低声呻吟。
二十几年前,届委会主任刘大妈带领着一群穿绿军装带红卫兵袖章的中学生冲入了这个小院落。他们逼着他和若娴跪在院子里,用皮带抽他俩,用脚踢他们。他紧紧闭着眼睛,耳朵里只听见旁边枣树叶一片沙沙响声,它在怜悯他吗?它在安慰他吗?这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好像使他摒弃了身处的这个疯狂世界。乒乒乓乓砸家具的声音,恶毒的谩骂声,狂热的喊声和笑声,还有若娴的啜泣声,都好像被关闭在外面。仿佛一只大手,将他从恐惧和孤独的境地里,拉入了一片咖啡色的世界。
那天傍晚,那批人都走了。小小院落里,只留下一些碎瓷器片,毁坏了的桌椅,一堆被扯烂的书籍,若娴蹲在那里,整理着这些东西。他呆怔怔坐在台阶上,瞧着对面长满了绿色苔藓的乌黑墙壁,在朦朦胧胧的暮霭中,又是一片树叶的阴影掩盖在上面,橙红色的夕阳光线正在无力的收缩。幻觉中,斜刺来的光线似乎组成了一片很大树叶的经络。他心神恍惚,脑瓜一阵一阵疼痛,恶心要呕吐。可是,他执拗地想从那片阴影里找出一幅经络图来。瞧呀瞧呀,那些经络又变成乱七八糟的线团了,梳理不清啦。又想起自己买的一幅油画,刚才让红卫兵砸碎了镜框,撕扯烂了,画面上只有一半粗大棕色树干,缭绕着云雾,蓝色小河从旁边流淌,对岸却是一丛一丛橙红色野草。画面为何浸透了橙红色呢?这是一种让人心悸的颜色。他当时处在半昏迷的晕眩状态中,嘴巴唧巴唧巴动着,咀嚼着苦涩的口水,舌尖也品尝到了一股腥味儿,也许就是那片橙红色生发出来的味道。
他突然又想到,时间到底是什么呢?它是衡量一个人生命的标尺吗?它是解除一个人罪恶、痛苦和忧愁的消溶剂吗?它是一种冰冷冷的永恒吗?它是真实的,又是不真实的。许若娴的脸却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上个星期,他跟她在儿子宋子能家里见了面。她不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而且面容憔悴,双肩似乎都垮下了。只有她苗条的形体还没有被破坏……唉,岁月,岁月。他应该承认,他俩的分离,他自己确实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不过,她毕竟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抛弃了他呀!在文化大革命中,他俩实质上就已经分居了。他从干校回来后,很快就与许若娴办理了离婚手续。那时候,若娴和孩子们已经搬出去住了,却在羊拐棒胡同的这个小院落给他留一小间房子。院子里住进了刘大妈以及另外两家工人,他们没有忘记他是反动学术权威和“黑帮”的身份,时不时来窥视着他。他呢,自个儿生了一个小蜂窝煤炉子,开始打发那些艰难的日子了。
他还记得,打开了那间小屋子的门,一股带霉味的尘土扑面而来。这原来只是他家的一间储藏室,如今却堆了乱七八糟的家具,桌椅都是缺腿的,沙发露出了弹簧,他把它们堆在屋角里,打算以后再处理。他所做的惟一事情,就是腾出一张床,再找出简单的生活用具,能够有个安身之地。待他满脸是灰尘,将小屋粗粗打扫了一遍后,他空着两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着还该再做些什么,蓦然,一阵空虚的感觉,从脚到头充满了全身。他独自坐在窗前,怔怔望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线,听着从遥远处几声悲哀的火车鸣笛,院里人们的说话声,炒菜锅撞击声。这时,那些声响都似乎模糊了,墙上有几块长形和方形的不规则浅黄色图案,仿佛魔方似的吸进了这个世界的嘈杂声音。然后,把他的灵魂也吸进去了,他也被融入了空虚之中。
他俩从来都没有互相做不必要的解释,还有指责啦,推卸责任啦之类的话。他俩就这样干干脆脆地结束了,结束了一段婚姻,也结束了感情。是呀,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为此,他甚至佩服若娴的果断利索的性格。她也使他由此又恢复了男子汉的性格,硬着头皮去走自己的路,担当那些必须要担当的事情。可是,他如今为什么又要在这里徘徊呢?难道他仍然是沉溺于过去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吗?难道他无法拂开那些过去历史的灰尘吗?他回头又瞥一眼已经完全变了样儿的故居,由两排低矮平房组成的小院,他忽然想到,应该感谢造物主,把过去的痕迹销毁了,使他不至于过于迷恋那些旧日景物,摩托车飞驰而过。又走过一个深深涂了黑眼圈,抹了口红的中年妇女,扭搭扭搭的。一个西服革履的小伙子拿着移动电话喊着什么。半空中飘来了软绵绵的音乐:“假如你爱我……”他又想,好的,好的,这些都是好的,这些才是现在的生活,是抹去一切孤独与哀愁的涂改剂,又是天与地接壤的粘合剂,而刚才自己的那些无聊回忆呢,其实只是一场梦魇,也只能从消沉、颓靡最后归为寂灭……
哦,奇怪,这条胡同为什么还叫羊拐棒胡同呢?据他所知,北京城有许多胡同的名称,由于叫了几百年,传来传去谐音转换,就由一些文雅的名词代替了粗俗的名词,例如,牛蹄胡同变成了留题胡同,牛血胡同变成留学胡同,裤裆胡同变成了库藏胡同,裤腿胡同变成了库堆胡同,等等。那么,羊拐棒胡同为何也不改换成一个好听儿的名字?但是,他记得,这条胡同只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改成一个极其革命化的名字—;—;“卫东胡同”,以后,就又改回来了,仍然叫羊拐棒胡同。也许,许多年代以前,这条胡同中有一个卖羊拐棒为生的小贩住在这里,胡同就以此命名吧?不过,他也考证过,这条胡同离钱粮胡同挺近,也就靠近明朝的造币局附近,应该属于禁城范围,又怎么可能住着卖羊拐棒的小贩呢?真是让人大惑不解了。唉,历史变迁频繁,谁又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呢?
在胡同口,围了一群人,黑子和一个拉泔水车的小伙子正吵架。平板车横放在那儿,那辆泔水车则半侧斜着,褐色的泔水淌在地上,酸臭味儿冲鼻而来。
“告诉你,孙—;—;子!你他妈别打算溜号!”
“怎么着?你打算怎么着?”那小伙子流里流气双手叉腰。
“你王八蛋赔我一条裤子!”
“赔—;—;你?”小伙子歪着脑袋说:“赔你一件皮尔·;卡丹的西服吧?你丫挺敢不敢要?”
周围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英夫瞥了他一眼,有些疲倦和厌烦。他拨拉开围观的人们,想把黑子拽走。谁知,两个人已经扭在一起。
“兔—;—;崽—;—;子!”黑子咬牙怒骂,“瞅我今儿个撕巴了你!”他一把扯住了小伙子的胳膊。
“你丫挺……松开不松开?给我松开!”小伙子脸色煞白,也攥起了拳头。
眼看他俩就要打起来了,人群呼啦一下散开,英夫也连连倒退了几步,脚腕子一歪,差点儿摔一跤。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警察来喽!”
正要打架的两个人顿时松开了手,怔怔地望着那个戴着大檐帽,穿着黄绿色警服的年轻民警不慌不忙地走来。他右手提着个黑皮夹子,满脸庄重的神情,踱着四方步走进了人群里。
警察走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又盯了那位泔水车的小伙子一眼。由于他的身材比他俩矮,目光好像不是对直射来的,仿佛是穿透了下垂的眼皮在看人。
他俩都有些害怕了,人们也静默下来。
“我—;—;问你们,”警察咳嗽了一声,缓慢又清楚地说:“啊—;—;问你们俩,今儿的早点吃的是什么呀?”
他俩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会儿,黑子嘟哝一声:“你,你问这个干嘛?”
“我问你,就回答!”警察板着脸孔,又重复一遍,“早晨吃的是什么?”
“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你呢?”年轻警察又回头问拉泔水车的小伙子。
“也,也就是两个馒头。”
“吃得饱不饱?”
已经有人嘿嘿笑起来了。
警察仍然神色不变,瞧着他俩。
“问你们呢,回答!”
“差不多。”
“还行。”
“我觉着,你们俩是吃撑了!”警察斜睨了他俩一眼,声音提高了:“吃得太多了,太饱了,吃饱了撑的!”他一声比一声高,压过人们的阵阵嘻笑声,“要不,你们干嘛来这儿吵架—;—;啊?打架?绝对的,你们是吃饱了撑的。”
围观的人们笑着,起哄,说着俏皮话。这使得那个警察更为神气活现,他挥着黑皮夹子,滔滔不绝地说,“怎么,完不完?我说呀,你骑你的平板车,你拉你的泔水车,不是也能消消食吗?非要动手打架—;—;单练,玩真的?啊—;—;怎么着,要不要带你们俩去派出所呀?那儿也不错,也能替你们消食,去不去?”
黑子傻笑,胡撸后脑勺说:“今儿不去了吧,省得麻烦您。”
拉泔水车的小伙子也点头哈腰说:“这儿,您就帮我消食了!真的,我,我,我不撑了,也不敢再撑着了!”
又爆发了一阵哄笑。
警察也忍不住笑了,挥一挥手说,“什么?我给你消食?靠边儿去,滚蛋吧!”
在一阵阵的哄笑声中和众目睽睽下,英夫又爬上了平板车,他也笑着,觉得自个儿挺神气。他又想起一个事实,在明朝弘治年间,偌大的北京城,只有七百余名巡捕官兵,那可怎么维持治安呀!如今看来,在胡同口安铁栅栏虽然是个笨办法,可也有它的道理。当时,自然是没有警察的。
宋英夫踉跄地迈进了会议室,不小心却绊在门口的那把椅子上,砰!一声响,引起会议室所有人的注意。陈祖望教授正在用浓郁的福建口音发言,一手激烈地打着手势,一手举起茶杯,也被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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