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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念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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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水泊也有缺陷”,英夫厚厚的泪囊显得更下垂了,“可她,还是在水泊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水泊,我想她的内心一定也很痛苦吧?”
“哼,因为少蓁是女人?”若娴冷笑了,“女人抛弃男人,永远是大逆不道的!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英夫咽下一口唾液,喉结悸动。又望若娴一眼,他明白,她又吃心了,与她讲话真该句句斟酌呀。他又无法解释清楚,便没头没尾辩道:“我说的是少蓁。”
“是少蓁嘛!”她脸上又露出那种刻薄的微笑。他心中又无聊,又颓唐,又脆弱。只是呆望着她。
“唉,你不知道哇,水泊最后的那段日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很凄凉很孤独的,那时候,我也怕牵累自己,没有更多去照顾他。想起这些,我内心一直很不安。不说啦,不说啦。”英夫呆滞的眼珠里闪烁着泪花,忽然产生了要发泄自己积郁的欲望。他用手抚平凌乱的银发,嗓音喑哑地说,“我们都老啦,以后的日子也不多啦。我觉得,我们都该扪心自问!”
“扪心自问?”若娴细长眉毛一挑,立即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哼哼……你的意思只是我吧?”
“我说,是我们……是我们呀,我们有许多事情都应该忏悔……”英夫嗫嚅地说。
“我可不那么认为!”
“这个,这个……”英夫的脑袋别过去,心情慌乱,本来还有滔滔不绝的一堆话要说,却噎在喉咙头了。在这女子面前,他的优越感永远是虚弱的,几句话就会被打垮。也许,是她对他的认识太深刻了吧?
“我不会忏悔的,对以前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后悔。不管是对,是错,永远也不后悔!我也不会觉得我对不起谁,亏谁什么的……我没这种感觉。”若娴的语调很平静,略有些迟钝。她的两边颧骨隆起处呈现病态的红晕,消瘦的面颊缓缓淌下两道泪水。“我,也不需要别人宽恕!我不需要,从来不需要……”
英夫呆怔怔瞧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刹那间,他明白她讲的都是一些反话。淌下的泪水,岂不正是说明她的内心也是痛苦的,需要别人的理解,更需要别人的宽恕吗?他又很伤感了,人活在世上是那么不容易,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城堡,谁对不起谁呀?什么“宽恕”之类的词句,本身就是可笑的。人只能为自个儿负责,更没什么可后悔的。罪孽也是一种宿命,是人类注定的下场,譬如,他自己与叶雨鹤之间,究竟应该怎么说呢?
屋里并不黑,他却莫名其妙拉亮了日光灯,灯光似一道白色闪电,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若娴揉一揉迷离恍惚的泪眼,却见英夫神色忧郁,弯着背,布满褐色老人斑的面孔微微抽搐,如一棵将枯萎的老树。
在巴黎大学读书时,英夫对弗洛伊德的学说就一直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他至今仍保留了那时买下的一些研究弗洛伊德学说的英、法文书籍,而且还搜集了中国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批判弗洛伊德学说的一些论文。他几乎可以成为一个研究弗洛伊德的专家了。前几天,在一个小书店里,他意外地买到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所写的关于弗洛伊德的长篇传记小说《心灵的激情》,如获至宝,回家后就一直很有兴趣读着,直到深夜三点钟。第二天晚上,他在饭桌上,与子君说起这本书,摇摇脑袋说:“唉,弗洛伊德这个人,我看是有点儿变态,性心理变态……唉,这样的激情,真可怕!”
“什么—;—;弗洛伊德变态?怎么变态?”
“唉,他的心理不正常。”
“我看,弗洛伊德倒会觉得你的心理不正常呢!”
“我的心理怎么不正常?”
“你不承认现实呗!”
“嗯,嗯—;—;这也是可能的。”他沉吟一下说,“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衡量的标准也不一样。”
其实,弗洛伊德的许多理论深刻地影响着他。他相信,在人的潜意识领域里,性冲动是占优势的。他却一直不愿意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他在公开场合也反对这个观点,一些说法也并不是言不由衷的。他对弗洛伊德理论既有着病态的关切,又有着莫名其妙的敌视,大概正代表了中国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们的某种复杂矛盾的心理吧。他与叶雨鹤在一起,最强烈的刺激并不是肉体感官的亢奋。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那股少年式的蓬勃性欲高潮早已衰竭了。他的情欲冲动中更多的是对衰老的恐惧,是妄图从中复燃已熄灭的青春之火,这当然是枉然的。他抚摸着她那细腻柔软的肉体之后,又突然涌上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罪恶的感觉像汗水似的从他每一根毛孔渗透出来。有时,他在女儿子君面前有一种自惭形秽的隐秘感觉,甚至子君随便投来一个目光,他都会浑身不得劲儿。叶雨鹤来,如果子君也在家,他像一个可怜巴巴犯错误的孩子,冲大伙忸怩笑着,屋里屋外跑进跑出,又不知道忙什么。谁说了一句并不可笑的话,他神经质地哈哈大笑。他总想插在她们中间,也说几句幽默的话。话一出口,却笨重得像铅砣:“哈呀,你的衣服真时髦呀,年轻二十岁!年轻二十岁!”
子君没理他,叶雨鹤却翘起二郎腿,吸着细长的女士烟,毫不掩饰朝他投来怜悯和讽刺的目光。
他更有了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感。
子君和叶雨鹤很要好,常见她俩搂在一起,叽叽咕咕讲悄悄话。英夫却有一种直觉,这不过只是一层巧妙的伪装。女人们最善于伪装。她俩极深刻的敌意都隐蔽在各自的潜意识里,越是亲热,敌意越深,他其实有些怕女儿。好几次,她主动劝说他,要他立刻跟叶雨鹤结婚,还不住夸奖叶雨鹤怎么好,眼睛里闪烁着探询的目光。英夫并不答话,只是默默注视女儿的深黑色瞳仁,表现出一种冷漠、世故和超然的神情。子君像是感觉到什么,突然煞住话头,又一下子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你倒是说呀,结婚不结婚呀!……当我爱多管闲事呀!”
砰!子君撞上门,气冲冲走了。
英夫斜靠在沙发上,从胸膈内长长呼一口气。他轻轻抚摸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脯,摸呀摸呀,他觉得自个儿特别寂寞,也特别脆弱。
子君和那个男朋友试婚以后,生活更加放浪形骸,一晚上一晚上不回家。有时,在自家的客厅里,公然与一些油头粉面的男人搂搂抱抱。有一天晚上,子君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倒在沙发上就俯身哇哇呕吐,刺鼻的酸臭秽物吐了在地毯上。他心中极痛苦,但什么也没说,默默倒一杯温开水,递给了她。她接过那杯水,瞥爸爸一眼,眼睛里突然涌满了泪水,又把脸埋在沙发里,微微喘息。刹那间,英夫蓦地明白过来,女儿对他有一种很复杂很奥妙的情感,里面混杂了强烈的仇恨与强烈的爱。他又记起弗洛伊德性心理学的一个观点,女儿对父亲的性爱行为特别敏感,并且有一股变态的憎恶。那么,子君一下子放纵她的情欲,有没有报复他和叶雨鹤的关系的成分在内呢?
他不愿意往下想了,内心充满了憋闷与无名烦恼甚至也有恐惧。他又责怪自己,我这是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呢?我是中弗洛伊德的毒太深,也有点儿变态心理了。可是,看见子君,他却更加不安,就总是不断催促子君与男朋友早点儿结婚。
子君翻脸了。“你干嘛老催我结婚?告诉你,我不想结婚!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呀?哼……哼!”
“子君,你,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英夫哽咽了,声音颤抖地,“你,你不知道爸爸的心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哼哼,你什么心思也休想瞒过我!”子君冷笑,“得了,别说啦!再说也没意思!”
英夫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他的心脏怦怦急跳,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脸色苍白,前额沁出点点汗珠,嘴唇皮轻轻颤动,却说不出话。子君忽然发现他的神情异样,立即闭嘴,上前搀扶他。
他又倒在沙发上,张嘴大喘气,示意子君解开衬衫的领扣,拉松领带。子君也慌了,手哆嗦着解开新衬衫的纽扣,扣眼很紧,半天才解开。英夫深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子君去拉窗帘,一股新鲜的风吹来,他的呼吸已正常了,胸膛里那股揪心的憋闷感也消失了。子君傻怔怔瞧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朝子君惨然一笑,“我,我可能得冠心病啦,过几天,到医院去查一查。”又软弱无力挥一下手说,“走吧,走吧,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子君眨一下眼皮,退出房间。
英夫望着她的背影,悲哀的愁雾笼罩了他。这个不知深浅的傻丫头呀,真要把爸爸气死了,她一辈子会留下悔恨的,那时,哭泣和自责都没用了!他又带点迷惘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摇动的树叶,啁啾的鸟鸣,忽然唤起了某种对神明的敬畏感。虽然,他一生中不信任何宗教,也不信仰任何主义。而今,他和坟墓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越来越意识到主宰命运的不是自己了,是谁呢?是上帝吧。在上帝的秤盘上,人们总能找到奇异的平衡,谁都难以把握一切。这也使他压在背上的爱的重量与恨的重量得到奇妙的相等。唉,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竟然扭曲地通过仇恨与忿怒来体现,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看来,弗洛伊德老头子还是对的。当然,并不是指他的性心理学什么的,而是,他将人类意识的微妙复杂之处看得那么清楚,以至于神圣与罪恶都分不清楚了。
他下定决心,已经到了该理智地解决他与叶雨鹤之间关系的时候了!要不顾一切打住了。他有些感伤,坐在沙发上很久,东想西想。
又一天下午,他打一个电话,把叶雨鹤叫来了。他穿了一件明黄色缎子的高级睡衣,上面有一些花纹与铜钱似的圆圈,腰上系了一条带穗子的紫色腰带。在房间里这儿走走,那儿走走,显得无所适从的模样。雨鹤是急匆匆赶到的,未落座就直截了当问,有什么事情?一个钟头后,她还要赴一个约会。
英夫瞥一眼她那粉红细嫩的脸孔,满脸不耐烦的神情。他忽然从内心涌出了凄苦的感情,真希望让她再搂一搂他,再亲吻他两下,让她的呼吸嘘在他的脖子上……他咽一口唾液,就乱七八糟说起来。他说,他永远感激她,当他的生命快枯萎时,给他浇灌了爱的雨露。他又说,他也明白,这种短暂的美好局面必然会结束,就像窗外树上的麻雀聒噪成一片,没多久,扑扑翅膀鸟儿全飞尽了。人生不过如此,他早有悲观的预感。他还说,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年轻二十岁,他恨自己有着如此多的桎梏不能解脱,他恨自己是宋英夫,而不是别的哪一个男人……他真的动感情了,那一对囊眼泡里汪满泪水,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雨鹤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得晃着白光光的大腿,又点燃一支香烟,皱起眉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儿了。要不然,他仍要啰;嗦地说个没完。
“哦,你说了半天,中心意思是什么呢?”
“这个,呃,这个,我的内心很痛苦……我,我的感情……唉,唉,我很内疚!”
“你干嘛要内疚呀?”
“我,我,我是不配你的……”
“真奇怪!我觉得很奇怪,你干嘛要配我呀?我让你配我了吗?”
“是的,是的,所以,我和你结合不合适,只能给你带来痛苦。”
“就更逗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跟你结婚啦?咱们什么时候商量过这个问题?你真糊涂!”雨鹤将手一抬,手中的香烟蒂落在圆鼓鼓的膝盖上,她不耐烦地拂开。“你这个人思维不清楚!”
“那,那,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我,其实真的感激你,给我留下一段美好的感情生活……”英夫又笨拙地在身上摸索着,取出一个白信封,可怜地交给她,“给—;—;给你,这,这是……”
他未说完,被雨鹤厉声打断:“干—;—;嘛?你这是干嘛?”
“这这这是我的意意意—;—;思……”
她看见他蜷缩起身子,手腕子不住颤抖,两眼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怜悯,明白这老头儿确实是好意,不过脑子有点糊涂罢了。她无奈地瞟他一眼,又吸一口烟,问:“这,是什么?”下巴颏朝那白信封一伸。
“哦,一万块钱。”
“唉,说你糊涂,你还不乐意听!”雨鹤温柔地抻一抻他的耳朵,“你不是讲美好的感情吗?那就感情呗!何必用这玩意儿来玷污呢。”
“可我,可我,真是想要表示一种……啊,这个,表示。”
“那好吧,就帮我一个忙吧。”她顿一下,娇嗔地问,“啊,先说好了,帮不帮呀?”
“你说,你说。”
“你不是早已经答应给我写一篇回忆罗水泊的文章嘛,拖了多久啦?快点儿给我写出来吧!”
“就这个?”
“怎么,不行?”
“行,行。”英夫心里先是一阵轻松,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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