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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风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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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保瑞说。
“这我们咋知道?”人家一点不让。
“我提前给你们说过的。”保瑞说。
最后,人家不得不给他十块钱。
傍晚酿皮摊收工后,保瑞又去了街口,没有再见到那几个站大脚的。直到三天后的早上,他才又见到其中的一个,很快又见到另一个,这才把十块钱要回来。他很快去了那户人家,把十块钱还了,让人家挺吃惊。下楼时,人家喊住他,问他想不想擦玻璃。他于是又给这家擦起了玻璃。
男主人说,见他比那些站大脚的长相体面,穿戴也干净,才愿意叫他来。保瑞没擦过这么高的玻璃,有些胆怯,说,是否在腰上绑一根绳子,再拴到暖气管上。男主人笑道,没必要吧,五楼的玻璃我也常擦哩。保瑞也笑笑。
因为要赶时间,保瑞站在外面窗台上,用布子快擦,一只手扶着打开的铁窗,没注意到铁窗的合叶锈得不结实,随着一声响,他连人带窗子掉了下去。等男主人伸出头去,只见大个子仰躺在地上,满脸是血,一扇铁窗待在旁边。他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让妻子赶紧下楼。
保瑞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女主人吓得脸色煞白。她一会儿摸摸保瑞的脸,一会儿摸摸手。有人告诉她,不敢乱动,否则断了的骨头就接不上了,内脏也会受损。围观的人,在议论:
“唉呀,可能已经不行啦。”
“从三楼上掉下来,死不了,也得断胳膊断腿。”
“只要能活着就行,断胳膊断腿是次要的。”
“你们家也够倒霉的,摊上这种事。”
“寿衣店的我认识,可以便宜不少哩……”
女主人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为啥不给系上绳子啊?”女主人小声埋怨丈夫。
“唉,谁想到,都怪我……”男主人说。
救护车总算到了,保瑞还是昏迷不醒。
在医院门口,保瑞醒来了。听说是要送他住院检查,人一下就坐起来,说,我哪有钱。他从单架上下来。
“我们付钱。”女的说。
“你们瞧,我挺好的。”保瑞蹦了一下,还甩甩胳膊。
“那也得住院检查……”司机说。
“你们……想出多少钱?”保瑞问。
“住几天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再观察观察,就算身体没大毛病,也得六七百元。”司机说。
“那你们给我两百块。我写个条子,收了你们两百元,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无关。”保瑞擦一下脸上的血。
司机和护送的大夫都在摇头、叹息。
“这样行吗?”女主人说。
“我说行,就行。”保瑞说。
保瑞拿上钱。救护车和两口子走了。他坐在台阶上休息。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去了门诊室,把几处伤口处理了一下。
一小时后,他破例坐上公共汽车,来到火车站广场。
韩美娇还以为他跟人打架了,听他一说,吓坏了,说,你真不简单,我给你一天假,工钱也照给,赶紧回去休息吧。保瑞犹豫着。韩美娇说,是我的吩咐,还愣啥?
保瑞拿上酿皮,道了谢。
站在广场上,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总不能大白天的躺在候车室。对,还去那户人家,把玻璃擦掉,把十块钱挣上。
两口子见了他,心里都一沉。听说是想擦玻璃,女主人连连摇头,说,连我们也不敢碰这些窗户了,正要请人修哩。
“不会再出事了,我搞过建筑。”保瑞说。
“你是不是很缺钱啊?”男主人说。
女主人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白给你十块吧。”男主人掏出钱。
保瑞没有接钱,也没喝茶,走了。
在小巷子,果然看见一家铁匠铺。他领着师傅,来到这户人家。男主人显得很不高兴。等保瑞说明了情况,女主人赶紧给保瑞和师傅递来香烟。
师傅把所有窗户都检查一遍,把不结实的地方焊了,把掉了的一扇的合叶也焊好。男主人给了十元。师傅说,还差五块。女主人说,可以啦。师傅笑笑,走了。
“该轮到我擦玻璃了。” 保瑞说。
“真拿你没办法。”男主人说。
“让他慢慢擦吧。”女主人说。
中间,女主人不时过来,叮嘱一番,还看看绳子牢不牢。
才擦了两个窗户,主人家请他吃午饭,他把拿来的四份酿皮倒进小盆,请人家品尝。吃了饭,男主人请他看电视,他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两口子很快扶着他躺下来,还给盖上毯子。
下午,保瑞把另外两个窗户擦出来,拿上十块钱,男主人非要给他两包烟。他告诉人家,他在酿皮摊洗碗,有活就喊他。女主人说,我男人姓卢,以后有啥事,你可以找他。
保瑞盘算,今天挣的六百块钱赶快寄给二嫂。
今天很值啊,他想。
他哼起了歌儿。
第17章 洗尸体,来钱真快当
    这天下午,保瑞去候车大厅上厕所。路过广场一角,有人在后面拽了他一下。原来是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这是你那天挣的。”见保瑞不接,算命先生硬是把钱塞给年轻人。“你要是每天都能来当托儿,我就给你付更多的钱。”
“你怎么就看中了我呢?”
“你相貌端正,心灵聪慧,既然连你都信我的神术,旁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呢?”算命先生微笑道。
“不会有人找麻烦吧?”
“你是情况不明,才犯糊涂。现在是半亿人忙算命,一亿人练气功,两亿人刮吃喝风,三亿人鏖战方城……所以,我们怕什么?你先尿去,回来我再讲。”
保瑞回来,见两个扮相动作有几分流气的年轻女子蹲在算命摊前,问这问那,嘴里还带着不敬。他便也过去,蹲下来。
“我在南区就听人说,你算得准,还精通医术,就专门赶来了。你帮我总结一下过去的失误,指明一条发财的途径,预测一下将来的运气,再看看我的腰病如何?我去过五家医院,最后这两家的大夫都推荐了你哩。”保瑞又瞧瞧两个女人。
“那得先征求两位女士的意见,人家比你来得早嘛。”
“不好意思,还是你们先来吧。”保瑞说。
一小时后,保瑞又来上厕所。算命先生见了保瑞,立刻掏出五块钱。保瑞客气地说,给这么多呀,比我在酿皮摊干一天还挣得多呢。算命先生说,你猜我刚才挣了多少?整整四十。你比我想象得还机灵。保瑞说,那你就多付我一点,不然我也摆摊,我研究过《周易》呢。算命先生说,行,今后凡是你当托儿,都提两成。保瑞说,你来钱比酿皮摊主还容易呢。
“这就是知识的价值。”算命先生说,“为啥现在整天忙着给知识分子落实政策?因为他们能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你以为人家是给一对傻乎乎的眼镜片子落实政策?”
“那今后光出死力气的就算完啦?”
“光知道啃知识,命运会更惨。头脑是最重要的。电脑公司的老板,远比电脑工程师更有出息,他能驾驭别人的头脑,具有政府式的策划、鼓动和实施能力,而不是电脑知识有多少。”
保瑞对这个长者真正敬畏起来。这个人跟古代的大将军或几十年前的大土匪,真没什么不一样,都那么有魄力,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自己在根性上成不了强者。可天性就不可以改变么?不过,他还是更想顺着自己的理想,把自己铸造出来。
“我预感在你的手里,将会绘出最美的画卷。”长者说。
这一刻,年轻人心里并没有感到宽慰。他需要的是更加实际的东西。“你能否给我提供点信息?”他样子诚恳地。
“我让你帮忙,对你暂时就是最好的信息。”见年轻人在摇头,长者微笑了。“有一条信息,讲了也是白费口舌。”
“你说,我听。”
算命先生于是说,某医院急需洗尸工,要求体力好,责任心强。每洗一具尸体,医院给四十元,死者家属也会给些好处。以往雇的洗尸工,总是干不了多久。雇农民好些,可医院又解决不了住房。他最后说,你别听了不高兴,就当我开个玩笑。
“我去,我去。我女人死了,两个孩子挨饿受冻。我就代表全家人求你老人家了。”保瑞做了个揖。
算命先生沉默。几分钟后,他写好纸条。保瑞给长者一个鞠躬。算命先生说,事成后每天来当托儿,我给你提两成。

通过陈子昂副教授,保瑞很快跟医院签上合同。他每天上午来洗尸体,给尸体换衣服。细活包括对尸体进行面部化妆,则由六十多岁的姓董的老先生做。经过这番准备,尸体就可以送到火葬场,举行告别仪式和火化了。无主尸多半不需要更衣,只需简单擦洗一番。医院给的工资分基本工资和计件工资。基本工资本来是一百五十块,但保瑞只能上午来处理全部尸体,医院每月只给八十块。董老先生也是临时工,但在这里已久,每月领二百二十块。计件工资很简单,每处理一具,医院给四十,一般都由两人平分。这活一个人往往干不下来。寂寞不说,给死人穿衣也没法弄。董耀宗这一阵都是请人帮忙。董耀宗是个鳏夫。还有一项收入,是隐性的。每个死者的家属都担心服务不够尽心,会给洗尸人塞钱、送物。一般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这些钱物也由两人平分。这是洗尸人最主要的收入。孝子们不仅塞钱、送物,还给磕头。董耀宗说,他最受不了这个,往往会紧闭双眼。保瑞第一眼就看出来,董大伯是个大善人,心里暗暗庆幸。
保瑞处理的第一具尸体,是一个活到九十八岁的老人,头发、眉毛、胡子全白,双目轻闭,一副灵魂升入天堂的神态。据说死者临终的那天中午,只觉得身体有些疲倦,就好似灵魂正从体中缓缓撤离。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家人。
“不要紧,午饭多给你夹几片扣肉。”
“啥?”老人没听清。
半小时后,他坐在白色藤椅中,安详地离开人世。
处理这具尸体,没费很大力气。用温水给死者擦个澡,把手指甲、脚趾甲剪短,稍稍做个面部化妆,把寿衣穿上。保瑞得到死者家属送的五十块钱,和一条香烟。钱物是董耀宗转交的。董耀宗就住在离太平间二十几米的一间屋子,是医院南门房隔出来的,只有四平方米,支着单人床,桌子,小炉子。他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几年。他不贪钱,以往的合作者都对他很尊敬。一般情况,都是死者的家属直接找董老先生,把东西放在桌上,董老先生还来不及客气,孝子们已经在外面跪下了。这个九十八岁的老人的孙子,年过五十,照样给董老先生跪下。
“烦劳您啦。”一群人齐刷刷地跪着说。
几十个春夏秋冬,屋外的砖地被孝子们磨去了厚厚一层。
第二次是一具中年女尸。这真是恐怖。死者被汽车撞死,拖了几百米,脸没了,眼泡碎了,头发让血浆糊住,乳房磨去,膝盖骨裸露出来。死者在太平间存放了三个月,事件查清了,才让做修容。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是死者的厂长。他长期霸占着这个寡妇,不许她再婚。可她不仅要结婚,还要告厂长。厂长雇了打手,在深夜把她撞了。保瑞和董耀宗一起接待的家属。死者十岁的儿子,给两人长跪不起。男孩的爷爷奶奶和一干亲戚,抬来一箱酒,五箱方便面。死者生前是食品厂的包装工。
“爷爷、伯伯,烦劳啦……”小男孩跪着说。
周围一片痛哭声……
保瑞用温水把女尸头发上的血浆一点一点化开,目光尽量少往死者的脸上停。董耀宗声音沉沉地说,他曾经处理过比这还惨的,有被刀子挖出两眼的,有被汽油烧得只剩下黑骷髅的……保瑞两步来到水龙头前,大吐不止,好似再也站不直了。他再也干不下去了,神经和感情,都不允许再干下去。可韩美娇不要他了怎么办?医院是公家的单位,是不会倒闭的地方,虽然只是洗尸体的临时工。势单力薄的韩美娇,自己都有危机感。
董耀宗见年轻人脸色青里透白,摇头说,当初我的反应更剧烈,还是挺过来了。他叹息说,今天还有一具是梅毒患者。保瑞其实已经见到。她腿根的肉红色包群,就象烂菜花头。她一直不肯就医,最后自杀了。她的亲戚照样要求洗澡,美容,更衣。
“明天你就别来了。”董耀宗说。
“我现在就走呀。”保瑞两眼盯着天花板。
董耀宗沉默。“这样也好,世界很大,你有文化,总会遇上好机会的……”说罢,老先生叹息一声。
但保瑞还是坚持了下来。他没有别的选择,别的出路,他必须赶紧挣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到准市民的行列里。
处理完女尸,医院人事科把保瑞叫去谈话。科长问,你跟陈子昂是啥关系。保瑞说,原先不认识,是朋友这次介绍的。科长说,陈子昂出事了。原来,陈子昂在郊区租了几间平房,用黄土制土霉素,用滑石粉制安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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