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眼前的人马瞬息而至,寒冷的秋风中,一个年约三十上下,浑身黑衣,儒士打扮的男子急急跃下马,嘶声道:“李瑁,你若是敢伤害杨贵妃,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瑁对他的威胁竟是毫不理睬,冷冷地看着他身后领兵的安禄山,道:“你想造反?”
身穿铠甲,手握宝剑的男子嘴角泛上一抹冰冷而狠毒的笑,道:“造反的可是你,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肯放过,你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将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黑衣儒士眼中满是恐慌,大声道:“李瑁,你若放了杨贵妃,一切都好商量!”
他冷笑道:“不可能,我李瑁今日即便是死,也要拉了这个贱人陪葬!”
说着,手中又渐渐用力。
身旁的帝王呆呆看着骤然间发生的巨变,对着黑衣儒士道:“杨丞相,你何以会与反贼安禄山为伍?”
黑衣儒士却是毫不理会一旁的帝王,大声道:“寿王息怒,只要你答应放过杨贵妃,我便一切依你!”
他闻言依旧是毫不理会的坚决。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话语:“李瑁,你看这是谁?”
他蓦然向着人群之中望去,只见千军万马之中,一袭淡黄的衣衫在冰冷的铠甲中极为醒目,刹那间竟刺痛了他的眼。
他瞬间竟有了一种恍惚之感,那袭只存在于梦中的黄衣在冷风中恍如一朵纯净无尘的菊花,竟然在刹时让他的心远离杀戮,一片安宁。他的眼中已满是迷惘,喃喃地唤着:“宁儿。”
隔着千军万马又看到了他,黄衣女子满是凛然无惧的眼中一时有了些许的迷离,颈中一条黄色的丝巾在风中腊腊舞动,丝巾下一条深深的伤口若隐若现。
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领兵的安禄山冷笑道:“寿王与长宁公主当真是兄妹情深啊,就连本将看了也甚为感动。寿王可以为了妹妹而起兵造反,如此情深义重,本将又怎忍心让令妹客死他乡而不相救呢?”
对方冰冷的话语拉回了他的神智,他怒道:“安禄山,你到底想怎样?”
对方闻言依旧故作平静,隐含计谋得逞的狂喜,语气却是无比轻佻,“很简单,只要寿王亲手取了李隆基的项上人头,然后放了杨贵妃,本将自当将令妹毫发无伤地奉还。如杨贵妃这般如花似玉的绝世美人寿王都毫不怜惜,真是可叹啊!”
他闻言眼神瞬间冰冷,决然道:“好!”随手将杨贵妃推到杨国忠的怀里,执剑指着他的父亲,剑尖微鸣。
伴着黄衣女子凄哀的叫声:“哥哥,不要!”他骤然转身掉转剑头,向着千军万马冲杀而去。安禄山大惊,随手抓了身旁的士兵一挡,那人便在李瑁的剑下瞬息毙命。众人对眼前的骤变皆是一惊,无数士兵已在安禄山的指挥下迅速向着李瑁冲杀而去。他刹时已是身陷军阵之中,孤立无援。
他拼尽全力砍杀着身边不断聚集的越来越多的士兵,转眼已是满身鲜血,头发在刀光剑影中披散了下来,视线也被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的鲜血遮蔽,眼中已是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的那袭黄衣依旧明亮如昔,烫着他渐渐冰冷无力的眼。语气依旧坚定:“宁儿别怕,哥哥来救你。”
夕阳之下,满是血肉横飞,黄衣女子看着身陷敌阵,浴血而战的他,眼中有泪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瞬间明了了自己的恨。当父皇要她远嫁和亲,她满是恐惧地等待着哥哥将她带走,却只有失望的时候;当她在遥远的云南漫漫等待着哥哥会在某一日忽然出现带她回家却无数次绝望的时候;当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亲眼看着哥哥杀死满城子民和她的丈夫的时候;当她死里逃生后却独独从安禄山冰冷的口中听到母亲之死的真相的时候,她已然深深地恨着她的哥哥。所以,她选择活着。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哥哥唯一牵挂和疼爱到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她竟然是想用自己来报复他。只是遥遥看着那个拼死也要救出自己的人,一刹那,她心中有一角渐渐融化,化成嘴角一抹释然的微笑。心中升腾而起的不再是那些虚幻的恨,而是一种深深的怜惜。她豁然间竟有了一种难以自制的喜悦,在千军万马之中,她的心中依旧满是安宁。缓缓举刀往所坐的马背上一刺,马儿便不受控制地狂奔而起。身旁的士兵轻易不敢伤害公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淡黄的身影飘然向坡顶的悬崖而去。
在场之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一时竟无人再动手。都呆呆地看着那抹淡黄的身影在山风吹拂下渐行渐远,恍如凌风归去的仙子一般圣洁,让人瞬间忘却了眼前的杀戮。
在山顶悬崖边缭绕的山雾中,黄衣女子回眸看了她的哥哥最后一眼,眼中竟满是喜悦而悲悯的光芒,而后,终于消失在一片雾气迷朦之中,恍如从来不曾出现过。
山风袭面而来,众人眼中皆是一片迷茫,方才一切似虚似幻。
远出传来的马蹄声狂乱无比,拉回了众人的思绪。雾气和夜幕的尽头,一身戎装的九皇子淡定地指挥着身后无数军马,将安禄山的军队重重包围,声音满是威严,“逆贼安禄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安禄山看着身边聚集的无数兵马,眼神渐渐凌厉,道:“李亨,本将真是小看了你。”知道自己今日必定杀不了李隆基,便积聚人马,突围而去。
唐王朝的九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匆匆扶起满身鲜血的李瑁,道:“七哥,你没事吧。”
转身看着薄雾中的杨国忠和杨贵妃,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说罢,竟不理父亲的反映,冷冷地道:“妖妃奸臣祸国,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皆因杨贵妃与杨国忠而起,儿臣恳请父皇顺应将士百姓之意,赐他们一死以谢天下。”说完,竟不等他父亲回答,转身一剑刺去。在大军震天的助威声中,锦衣女子呆呆地看着身边的表哥倒在自己脚下,胸口一块巨大的伤口鲜血涓涓。嘴里径自说着:“一切都是我做的,叛唐投靠安禄山,陷害忠良,与贵妃无关…杀我一人足以…放了她。”她的心中蓦然一痛,俯身抱起他,道:“表哥,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思绪却远离千军万马飘到了遥远的少女时代,洛阳城中一个年幼的女孩定定看着繁华街市上一串贝壳做成的精致项链,眼中满是喜欢和恋恋不舍。看到了女孩眼中的向往,身旁一个年纪稍长、身材单薄的黑衣褴褛少年一咬牙,拿起那串项链便牵着她狂奔而去。被那些凶狠的青年团团围住后,在他们粗壮的拳头下依旧将女孩牢牢护于身下,拼死也不肯让她伤到分毫。然后,在耀眼的阳光下,她哭着抽出怀中的手帕在身边的小溪中浸湿,为他轻轻擦拭着脸上的伤口。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怜惜,从怀中取出那串拼死也不让他们夺去的项链,道:“玉环不怕,表哥会永远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她的眼神瞬间有了一丝恍惚,看着怀里守护了自己数十年的人,有泪水静静淌落在他异常苍白的脸上。从颈中缓缓抽出那串保留了数十年的贝壳项链,怀中的人嘴角泛上了一抹满足的微笑,在她怀中渐渐睡去。
她轻轻放下已经冰冷的他,对身边的一切置若罔闻。安静地走到李瑁面前,看到了他眼里的痴然和绝望,只为那个淡黄纯净一如菊花的女子,她的眼中蓦然升起一丝恐惧的了然。她已非懵懂女子,那样痴然的眼神,不只是对妹妹的怜爱之情,竟是一种难言的依恋。
她豁然想起了十二年前在洛阳的那片牡丹花丛中,他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只是她在此刻方才明了,当时的他,眼中看到的并非真实的她,而是另外一个深藏于他心中的影子。一如在婚后的数年之间,他曾用那样迷离而深邃的眼神看着自己。
忽然之间,一股浓浓的虚无之感填满了她的心胸。她争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竟敌不过他心中的一个影子。泪水顺着她冰冷苍白的脸庞向下滑动。她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恨过他,假如当年他能对自己稍露温存,假如那年她离他而去时,他的眼中曾有那么一丝的波澜,有太多的假如,她便可以甘心为他而死。他也许从来不会在乎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报复,还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直支持着她,那便是助他夺得太子之位。也许成功的那日,他会对她稍露感激。即使没有任何回报,只要在远处看到他展颜一笑,她也会为此无怨无悔。
她驻足看着他,却再也走不过去。蓦然间明了,他们一样都是这世上最孤单的人,因为他们的心都执着着一份永远不可能得到的情感。她的脸上有了一丝释然的笑,转身回到那株桂花树下,一条白练垂下,那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十三 菊伤
大唐的帝王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是无力改变什么。看着眼前的九子,竟然满是陌生。他曾是那样一个干净天真的孩子。只是不知何时,那份单纯已渐渐远离了他,曾经清澈的眼已被欲望和权利填得那样狰狞。嘴角泛着一抹狠厉的笑意。
忽然之间,一直呆滞的七子豁然拔剑指住了一旁满脸得意的九子,声音冰冷,隐含着一股被最亲之人出卖的愤怒,“是你故意告诉我长宁已死,引我起兵,以便你坐享渔人之利。在成事之后,又将长宁交给安禄山以牵制我,让我与他两败俱伤。接着在紧急关头现身相救,逼死杨家兄妹,在军中树威是不是?”
看着眼前的骤变,李亨得意的笑凝固在嘴角,颤声道:“七哥何出此言,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瑁冷笑道:“当初是你告诉我亲眼见到宁儿葬身火海,如今她再次现身,却是被安禄山俘虏,你还想狡辩。”眼底满是疯狂,“你逼死长宁,我要你陪葬!”
说着,手中之剑微一用力。李亨的颈中便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看到李瑁眼底的疯狂,李亨的眼中由恐惧到狂乱,嘶声道:“我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母妃和我二十多年来安分守己,结果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还要日夜提心吊胆,深怕一步出错,得罪了杨家之人,如大哥二哥一般招来杀身之祸。这种朝不保夕、懦弱无能的日子我受够了。不如拼死一搏来得痛快。你杀啊,哈哈哈……”
九弟眼底的决然和漫溢的对权利的欲望让他有了一种深深的震撼。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遭人欺辱后只敢躲在他身后哭诉着寻求保护的小男孩了。他忽然间竟下不了手,这个浑浊的世间,竟真的没有一处干净的角落么?他的眼神有了瞬间的迷离。蓦然间,眼睛触及到了马嵬坡顶云雾缭绕的那片悬崖,那里有他心中唯一的净土。他不再迟疑,冷冷推开手中的九弟。既然他下不了手杀他,那么就让尘世的欲望将他燃烧殆尽吧,也许那才是他最好的终结。
他策马向着崖顶疾驰而去,风声阵阵,在他的鬓边呼啸而过,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菊花之香,心在瞬间入静。他知道自己将要履行一个许下了十年却一直不曾兑现过的承诺,胸中充斥的满是喜悦与安宁,那竟是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尾注
公元七五六年;李亨在灵武郡宣布即位,尊李隆基为太上皇。因手下没多少兵力,故向回纥汗国乞援。
公元七五七年,安禄山为其子安庆绪所杀。
公元七六二年;李亨忽然暴毙;其子李豫即位。同年,安史之乱结束。回纥军团收复洛阳,回纥依据与唐军定下的盟约,纵火焚烧洛阳的圣善寺和白马寺,躲避其中的数万妇孺儿童无一幸免。大火数月不熄。繁华盖世的东都,再罹浩劫,从此一百年间,一片荒凉。唐政府的军队也效法回纥,兵锋所至,对自己的同胞,比回纥兵团还要凶暴。黄河流域数百公里,残存的人民,用纸张糊作衣服,苟延求生。
大唐王朝从此由盛转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