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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第十六章 我爱你(1)
1
犹如梦游一般,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敲了很长时间门,里面没有任何反映。我在身上摸索着,已经没有了开门的钥匙。凭着依稀的记忆,直觉把我的手抬起来,在门上面一个隐秘的地方,我摸出了一把钥匙。
屋子里依旧是老样子,各样物品摆放得整齐有序。我打开衣柜,韩梅的衣服都很有秩序地摆放在那里。我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看来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坏。
可是,就在我一转身,无意间看到地板上我刚刚留下的一串清楚的脚印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几乎都在瞬间凝固了,脑袋一片空白。
我仿佛重新失去了记忆,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床边,嘴里不停地叨咕着:“韩梅,你不要吓唬我,不要吓唬我……”
片刻之后,我又疯了似的来到写字台前。同样,我已经没有了钥匙,我更没有耐心找个什么东西来代替钥匙,我几乎用上了我能付出的所有力气,抽屉被我破坏着打开了,我发疯一般地寻找,没有韩梅的身份证。
一丝喜悦掠过我的眼睛,流进了我的身体,我激动地对自己说:“韩梅还在,至少她还活着,死人是不需要身份证的。”
我要出去,我要见到我的家人,我要知道韩梅现在在哪里,状况怎么样。
我思索着,应该第一个去见谁呢?不能是我的父母,他们已经年纪大了,经受不了我的突然死而复生。我决定去见姐姐。
在去见姐姐的路上,一幢熟悉的楼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个晾着衣服的阳台上,好像还有个人在晃动,尽管离得很远,我还是很清楚地认出了那个人——孙丽娟。
一个劫后重生的人,看到以前一切熟悉的人和物,都会倍感亲切,不管以前的关系怎么样。孙丽娟毕竟和我肌肤相亲了那么长时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在我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记忆中突然响起了孙丽娟那天说的一句话:“你今天和他离婚,我明天就和他结婚。”
这句话使我的心头一阵发热,同时也产生了一丝自责,自从恢复记忆以后,我的心中只有韩梅,竟然没给孙丽娟留下半点空间。从这一点上说,我好像有些对不住孙丽娟。
我有些激动又有些心神不定地敲着门,很长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分明看到阳台上有人在走动。”我思索着。
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门开了。
孙丽娟惊恐万分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怎——么——会——是——你?”
我说:“你别害怕,我是人不是鬼,我还活着。”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丽娟,这是谁呀?咋怎么说话?”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又瘦又小的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整个一个孙猴子。
孙丽娟说:“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这段时间他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呢。他这么一出现,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那个男人很热情,他说:“既然是朋友,快进来坐坐吧,我们一起喝一杯。”他边说边拉我进屋。
孙丽娟也随着那个男人一起热情了起来。
我见盛情难却,就顺从了他们。
客厅的地中央,摆放着一个和它的面积极不相称的特大饭桌。这个饭桌以前没有,从商标上看是光明家具系列的,价钱一定不会便宜,很可能是出自这个男人的腰包。桌上摆满了酒菜。
虽然,我和孙丽娟之间只是一种出卖和所得的关系,我们之间的交往一直停留在金钱和肉体上。但是,毕竟我们有过那么多次肉体关系,这种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做久了,也难免不产生一些类似于爱情的东西。
眼前这个女人,对于她的身体,我熟悉得如同自己,对于她的内心,我一直是模棱两可。我起死回生第一次和她见面,他身边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且,他们还不停地当着我的面做一些不伦不类的亲密动作,这使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得不面对那句话:婊子无情。
尽管孙丽娟和那个男人都对我很热情,我还是没办法停留在他们中间,我无法承受和我多次上床的女人当着我的面和另外一个男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我告别了孙丽娟,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第四部分第十六章 我爱你(2)
在姐姐工作的楼下,我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由于我没报姓名,只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可能姐姐也没太上心,直到半个小时以后,她才无精打采地出现了。
接待人员告诉她说:“那边有位先生找你。”
在我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姐姐几乎惊呆了,她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眼,两只手捂着胸口:“小杰!”
我说:“姐,是我,我还活着。”
姐姐张开了双臂,奔跑过来,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我们回过神的时候,都已经泪流满面了。
姐姐用双手捶打着我的前胸,哭泣着说:“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全家人都快疯了。”
我急忙问:“姐,最近,你见到韩梅了吗?”
姐姐说:“你还有脸问呢。你失踪以后,爸爸妈妈都病倒了,我和韩梅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后来,一个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们说,就在你失踪的那个雨夜,他从鹰嘴山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你的车。大家都猜想你一定是遇到抢车的了。我和韩梅到处发寻人启事,在报纸和电视上也做了寻人广告。从滨海到鹰嘴山,我们连续找了几个来回。二十多天后,我失望了,我回来上班了。可是韩梅依然坚持着,她说她相信你一定还活着。她把你们存折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她说就算找遍全国的每一个角落,也要把你找到,哪怕是你的尸体。”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万万没想到的,我设想了韩梅的种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这种可能。
我说:“姐,我的确是被抢劫了,我的车被抢走了,我的命也几乎没了。我被一个渔民从海上救起来的时候,我失去了记忆。到现在,我也无法想起韩梅的电话号码,你快告诉我。”
姐姐说:“告诉你也没用,她去的地方都是一些信息不灵通的偏僻山区,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姐姐用服务台的电话连续打了好几遍,一直都无法接通。
姐姐说:“你不用急,韩梅每天晚上都会和爸妈联系一次。爸妈每天守着电话,把一天的希望都寄托在晚上。他们两个能没完全倒下,全都依赖着韩梅寻找你的希望。”
我几乎晕了,迷迷糊糊中跟着姐姐回到了我父母那里。恍惚中,姐姐让我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她在楼上招手我才进去。
这种见面是激动的是悲壮的,我的父母老泪纵横又笑逐颜开。我母亲一直拉着我的手没完没了地看着我,我父亲问的更多的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在那遥远的小渔村的那对老人。
在我和王大爷王大妈通电话时,我父亲拿过话筒说:“从现在起,于杰是我们共同的儿子。我会带着我的全家人去看你们……”
我不停地拨打韩梅的手机,后来,我的小外甥说:“舅舅,你这样占线,阿姨是打不过来电话的。”
晚上八点半钟,电话来了。清灵灵的响声让我顿时想到不能让韩梅经历出其不意的激动。她一个人,置身于遥远偏僻的山区,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太可怕了。我让姐姐接电话,告诉韩梅,就说已经有了我的一些消息,是好消息,让她马上回来。
姐姐放下电话说:“韩梅后天到家。”
说心里话,我昼思夜想着能听到韩梅的声音,哪怕,从头到尾都是责骂和侮辱。
人都犯同一种病,煞费苦心千求百盼地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之后又不知道好好珍惜,一旦失去,又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这次特殊的经历,使我在生命线上挣扎了这么长时间,重新回到生活中,回到过去的记忆中,仿佛有一种大彻大悟之感——人,一定要珍惜现有的生活,珍惜身边的亲人,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随时都存在着危险,没有年龄大小之分。好好活着,好好生活,人只有一次生命,只有一生的时间,这一生的时间对个人来说,有长有短,生命没了,一切都没了。
我告诉自己,等韩梅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问问她到底爱不爱我。我必须要求她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她一直没办法爱上我,她又已经有了心上人,我一定成全他们,我会像对待我的亲妹妹那样,给她准备陪嫁品,让她生活得更好。尽管我发现我还是那么疯狂地爱着她,但是,我比别人更明白生命的脆不及防,我没有理由浪费一个不爱我的女人的生命,让她的大好青春年华浪费在无滋无味的生活中。
第四部分第十六章 我爱你(3)
2
韩梅将要回来的时候,我的父母都很知趣地躲了出去。
下午两点钟,我就坐在阳台上的一个凳子上俯视楼下,期盼着韩梅的出现。大约在三点半钟,韩梅终于出现了,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惊诧地看着我,我也惊诧地看着她。她的惊诧可能是来源于出乎意料,而我的惊诧却来源于她的变化。
这是我看到的最不体面的韩梅,也是最让我感动的韩梅。整个身躯和一张脸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双眼红肿着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光泽,额头和颧骨上长出了一些雀斑,嘴唇干干巴巴的失去了血色。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宽松地挂在身体上,显得更加瘦弱凄凉。
这哪里还是那个让人望而生情的韩梅,我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阵剧痛,泪水扑簌而下。韩梅也流下了喜悦和很多复杂成分交织在一起的泪水。
几乎是不约而同,我们拥抱在了一起。韩梅哽咽着说:“于杰,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我盼望已久,为了这句话,我伤心过,我失望过,我胡作非为过。我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韩梅说:“我爱你,于杰。”
我说:“再说,再多说几遍。”
韩梅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时候,我父母回来了,他们从饭店带回了他们的儿媳妇最爱吃的饭和菜。我母亲一直坐在韩梅的对面眼看着她把饭菜吃完。
在我父母问寒问暖之后,我说:“我们回家吧。”
我父母很理解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尽管他们很想和他们的儿媳妇多唠一会儿。
按照我的预想,如果韩梅说出了“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会立刻和她做爱。可回到家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放好洗澡水,韩梅太需要在浴缸里好好泡一下。
我说:“梅梅,今天我来给你洗澡。”
韩梅没有推辞。
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让我着迷让我发疯的身体,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给它洗澡,可我却产生不了任何冲动和欲望。
她的整个身躯已经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像一根小草一样弱不禁风。抚摸着她瘦弱的酮体,除了痛爱和怜惜之外,我产生不了任何非分之想。
仅仅两个多月时间,痛苦把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洗洁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包括头发。韩梅似乎十分疲惫,有气无力地躺在浴缸里任凭我的发落。
我把她抱在床上,同样赤裸着身体和她搂抱在一起,但却没有一丝做爱的欲望。我觉得此时我只能这么拥抱着她,如果我对她的身体还存在一点不安分的想法,那都是一种罪过。
躺在我的怀里,韩梅听我讲述着我的遭遇,不停地抹着眼泪。
讲完之后,我说:“梅梅,你能原谅我,我真高兴。”
韩梅说:“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只有一个愿望——你能回来。”
面对生命,对与错好像都那么不重要了。
我说:“是啊,我能回来,我就有机会再爱你,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
韩梅说:“你能回来,我也有机会告诉你,我爱你。你失踪以后,我才发现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你走了,我没人可以依赖,我感到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