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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来了火车。镇里到市里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车程,却让她足足等了一夜半天。火车到市里的时候是下午,思存出了火车站,阳光刺眼。她突然又想起一件很严峻的事情,由于鲜少出门,她根本不知道从火车站回温家小楼的路。思存心里一急,天旋地转,倒在地上。似乎有很多人向她围了过来,白色警服的警察大声问她的名字,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喃喃地说,“政府大院……温家小楼……”话没说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 13 章
思存梦见自己在乱坟堆间迷失了方向,月黑风高,寒风呼啸。她又累又饿,踉跄着向前走,脚下一软,低头一看,自己的脚深陷进了坟包。思存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拔脚,那坟包里伸出一双冰冷的手,使劲把她往下拉,她的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向湿冷的泥土里陷下去!先是双脚,然后是腿,紧接着陷到胸口,思存气都喘不过来,双手乱舞,拼命想抓住点什么,触手可及的却只有凉腻的坟土……思存恐怖得尖声大叫。
有人用力的摇撼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让她醒醒。思存被梦魇住,模模糊糊感到是墨池在叫她,心下略感踏实,她想抓住他,却怎么也动不了,兀自在漆黑的坟地里挣扎。
“思存!别怕!”墨池握住她的手。轻拍她都脸。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都怀里。思存是昨天下午被火车站都民警送回来的,狼狈不堪,昏昏沉沉。墨池请了温市长的保健医生来看,说是又冷又饿又累,加上受了很大的惊吓。医生给她打了针安定,又挂了葡萄糖水。说是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就没事了。墨池担心她醒来害怕,守了她整整一夜。天刚亮,思存果然被噩梦惊醒了。
仿佛是在跌向地狱的过程中天降保护神,思存的手被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抓住。她找到了依靠,死命拉住他,她用力很猛,墨池差点被她从轮椅上拽下去。墨池不敢松手,只得从轮椅移动到床上,思存再一用力,他的上身紧贴在她身上!
思存紧紧拥住了那一大片温暖,把保护抱在怀里。整个身体都暖和了,下坠都势头止住,思存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从阴森恐怖的坟包中拔了出来。她轻松了,安全了。把头向那温暖埋下去。有人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思存,别怕,我在这里!”
那声音如此近,思存觉得他绝不会扔下她跑了,才敢睁开眼睛。她的脸紧紧贴在穿着白色羊毛衫的胸口上,慢慢抬起头,是浅蓝色的衬衫领口,再向上,她看到墨池焦急和关切眼神。
“墨池!”她高声叫他的名字,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到家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在呢。”墨池把思存楼得更紧点,他连声安慰。熬了一夜,他的嗓音十分沙哑。思存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哭声没有止住,反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思存一向是个倔强的姑娘,她爱哭,还有点胆小,但每次要哭的时候都牢牢咬住嘴唇忍着。坚强又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她从没有这样哭过,绝望而痛苦。墨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昨天警察送她回来时都惨状,万分担忧。
“墨池,坟地很黑,风很大,我梦到一双手在抓我……”思存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墨池只当她是被噩梦吓坏了,柔声地哄着说,“那是做梦,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已经回到家了,你看啊!”
思存看到熟悉的房间,雪白的四壁,巨大的书桌,宽阔的大床。是墨池的房间。她流着泪摇头道,“不是作梦,我从家里跑出来了,村子到镇里的坟地好黑……”
“你干嘛跑出来?到坟地里去干什么?又怎么会晕倒在火车站?”墨池脑袋里有一堆问好,好好的回娘家,怎么会跑到坟地里?
思存想起家里用“卖”她的钱新盖起的大瓦房,又羞又愧,忍不住悲从中来,她哽咽着说,“我不去上大学了,我哪也不去天天在这伺候你。”
这是什么鬼话!墨池的眉头拧成“川”字,扳住思存,盯着她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存眼睛哭得都红肿了,“我父母收了你家1500块钱,给我哥娶媳妇用的新房子都盖起来了!”
“有这样的事?”墨池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还记得当初,母亲告诉他,从乡下给他娶了个媳妇,就图有个人能贴心贴肺地照顾他。墨池坚决反对。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怎么能结婚?更何况他这样的身体,不是明摆着把女孩子往火坑里推吗?陈爱华不容置疑地挥手说,结婚证已经托人办好了,女孩子下周就到温家。墨池说服不了母亲,更不能说服自己,跟母亲大吵了一架,没有用,他就绝食、绝水,为此还大病一场。陈爱华却更坚定了给他娶媳妇的决心。她固执地认为,墨池结了婚身体和心情都会好起来,了却她的一桩心事。思存进门的前一天,陈爱华还在苦苦劝他,不要给那女孩子脸色看,要好好过日子。从头到尾,陈爱华没提过半个字钱的事。现在墨池才知道,陈爱华那笔落实政策的赔偿金,竟是花在了他的婚事上。
墨池的心象被冷水浸过一样,又痛又冷。陈爱华,身为国家干部,高级知识分子,用1500块钱就买来了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和前途。而她又是他最敬爱的妈妈,一辈子克己奉公,为了他才做了那么自私自利的事情。墨池深吸一口气,把苦楚吸进身体里。他没有时间感伤,更不能和母亲去理论。眼下他最重要都事情,就是安抚思存受伤的情绪。不光因为她是个无辜的姑娘,更因为,这些天以来,她已经成了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轻轻帮思存抹干眼泪,“家里盖了新房子是高兴的事呀,和你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你家的钱!我不能去上学,我留下照顾你,一辈子。”思存哭得嗓子都肿了,断断续续地把家里怎么盖了房子,她怎么跑了出来,摸黑进坟地,又没赶上火车的事说了。
墨池心里又痛又后怕,这个思存,平时胆小得像个小猫,跟她吼一句她都能红了眼圈,居然敢自己钻坟地。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怕她再做出过激的举动,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那么冲动。有事情和我商量,我来向办法。”
“这个事情,没有办法的。我们家欠了你们家的。”思存说。
墨池“你听着,思存,不管你家收了多少钱,你,不欠我的。大学,你考上了就放心地去上。我们这个家,你愿意留下,我求之不得。你要是不愿意留下,我也不勉强你。”墨池的心里一阵阵抽痛,他帮思存抹了抹眼泪,自己却忍不住要流泪。让思存走,他无论如何是舍不得的,但是,她的到来是被强迫的,他至少要给她一个选择离开的自由。
思存使劲摇头,“我不能回去。我父母已经把那1500快钱花了,他们赔不起的。”
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姑娘!墨池有些生气了,“我要给你的是选择的权利,不是跟你要钱。不管你是留是走,都和钱没有关系。”
“那我也不能走,我必须留下照顾你,这是我的任务。”金钱的背后,思存还记得刘春红同志再三叮嘱她的任务。
“你听着,思存。”他缓缓地说,斟酌词句,“你留在温家,不是为了那1500块钱,更不是为了那见鬼都任务。你留下,是因为你喜欢我,你走,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就这么简单,你懂吗?”
喜欢!思存被这个奇妙的字眼说得脸蛋发热,头脑发昏,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可是我家确实收了钱。”
她怎么这么轴!墨池怒了,她能不能忘了钱都事!万般无奈下,墨池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耐着性子给她编道理,“那1500块钱不是买卖,是给你家的聘礼。谁家嫁女儿都要收聘礼的,这是几千年的规矩。将来婧然嫁了,我们也要收聘礼的,聘礼越多,说明女儿越受重视,明白了吗?”
思存懵懵懂懂地,还在咀嚼那两个字,喜欢。她记得婧然曾经和她探讨这个问题,誓言旦旦地说她一定会喜欢墨池,他们一定会相爱!这意乱情迷的感觉,难道就是喜欢吗?
墨池见思存不说话,以为她还没有转过筋来,一急之下,他抓住思存的手,按在自己的断腿上,“你看,我只是断了一条腿,不能走路。但我不是废物,我让你上大学,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需要人伺候,我需要一个我喜欢并且也喜欢我的人。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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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存目瞪口呆,心咚咚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膛。她动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她使劲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泪痕还挂在脸上,眼底却懵懂地闪着光!脑子里有种朦胧的情愫似乎要开窍了。
可惜墨池还不能读懂思存的眼神。思存的手还被他压在他的断腿上,他心里其实也乱得要命。他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才狠下心让思存直面他的残疾。他还记得思存来的第一天就被他的断腿吓得不行。可他想让她知道,断腿是他的不幸,但不能是绑住她自由的枷锁。墨池的心绷得紧紧的,几乎快绷不住了,左腿仅存的残根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思存的手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一颤。墨池的心越缩越紧。“你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思存还是没有说话,墨池放开她的手,帮她理理散乱的发丝。他知道,今天她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他注视着她幽黑的大眼睛说,“没有想好,就慢慢的想。我们定个约定,大学四年,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男人,我随时放你自由。如果你没有,那么我要定你了。好不好?”
思存除了点头,做不出别的动作。保姆端来了热乎乎的鸡蛋肉丝面,思存吃了。她本就受了惊吓,醒后又情绪波动太大,肚子一饱,忍不住昏昏欲睡。墨池扶她躺好,给她盖严被子,“以后不许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想到她一个人摸黑走坟地,又在火车站挨饿露宿通宵,墨池的心就一阵抽痛。
思存疲倦地点点头。墨池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你再睡一会,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窗外是暖融融的阳光,身边是墨池坚定宽广的胸膛。思存放心地睡着了。
两天后,是北方大学新生报到的第一天。墨池亲自送思存去学校。校门口红旗招展,大喇叭里播放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歌声,大红条幅上书“欢迎新同学”。校领导站在门口迎接新生,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墨池没有带轮椅,小轿车在学校附近的路边停下,墨池说,“我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找中文系报到处报到,然后去找宿舍,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思存拎着行李包和大网兜下车。她穿了墨池新给她买的运动服,白球鞋,编着两条辫子,站在路边,笔直得象一株欣欣向荣的小白杨。墨池对她挥手道,“快去吧,周日早上我让章伯来接你回家。”
思存独自拎着行李迈进大学的校门。墨池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融入校园里生机勃勃的人群。墨池的目光里带着不舍和羡慕,看着思存走向新生活。
第 14 章
十四
思存一路打听中文系的报到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的男同学听闻她找中文系,二话不说接过了思存的行李,笑着说,“你是新同学吧,正好我也是中文系的,我带你去。”思存感激不已,一边说谢谢一边要扯回行李。怎么能麻烦同学呢?中山装笑道,“别客气了,今天我本来就是帮着系里接新生的。我是中文系三年级的刘志浩,工农兵学员。真羡慕你们啊,正儿八经考上大学的天之骄子!”正说着,已经到了中文系报到处。刘志浩把行李放在地上,对思存说,“在这排队就行了,前边没几个人。我还得接别的同学去呢。”
思存连忙道谢,排队报到,注册,领了宿舍牌,按着门牌号找到了女生宿舍楼302室。一进门,一个短发小圆脸女生迎上来说,“你是钟思存吧。”
“你怎么知道?”思存惊了。
小圆脸道,“咱们宿舍就差你一个了,大家的名字,都在床头贴着呢。喏,那是你的铺。”思存顺着女生手指望去,每个床头都贴着学生的姓名。上下铺共六张床,五张已经放好了行李。正在整理行李的姑娘们抬头看了看思存,就又继续忙活了。
思存是靠窗的上铺。短发女生道,“我是你下铺。”
思存看到下铺贴着“于小春”三个字。于小春快人快语,“刚才咱宿舍我是最小的,现在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小妹。我二十,是应届生,你呢?”
思存说,“十八。”
于小春说,“六零年的?”
“六一年。”思存说。
“真小。你们北方都是算虚岁,我们南方算周岁的。”于小春啧啧道。
思存笑笑,开始铺行李。于小春说,“我家是浙江的。她叫张继芳,她叫董丽萍,都是辽宁人,”于小春指着对面两张床的姑娘说。她俩都是从沈阳机床厂考出来的,梳着一样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