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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飞说,“没问题,正好我们也在招保安,退伍军人正好。”
墨池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按自己想法去干就好,之后,他径直去车间了。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完进度,让工人们好好回家睡个觉。
次日,墨池给连日加班的工人集体放了半天假,他却早早起床,带着一大皮箱图册,在长途汽车站和副总陈沁会合,一起搭车去广州参加春季广交会。
陈沁不足三十岁,却有着四年在广州国企、三年在深圳私企的管理经验。两年前李志飞从人才招聘会上发现她,几番面试,同时参加考核的都被淘汰了,只有她的坚忍不拔折服了李志飞。先是做销售经理,很快提为副总经理。李志飞笑着说,“反正温总不近女色,把个大美女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李志飞中意陈沁,是思之声公开的秘密。
陈沁果然干练,到了流花路展馆,迅速办好的入场手续,找到他们的展位。墨池从的手提箱里拿出折叠展板和公司图册,陈沁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有机玻璃盒子,立在桌上。盒上印着中英文的烫金字,“请赐名片”。
今天是家具工艺品类开展的第一天,会场人头攒动,门庭若市。思之声推出的仿古系列家具深受外商的好评,几个英国来的客人围着展位询问,墨池用流利的英文应答。陈沁在自学英文,自认为读写已经不成问题,但听说还不行。她不太懂墨池在和老外说些什么,看着他站在展台前面,把资料分发给老外,侃侃而谈,从容淡定,外宾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他肤色白皙,面部轮廓十分清楚,象希腊雕像一样标致迷人。他右手拿着资料,左手扶着桌脚。陈沁知道,他的腿又在隐隐作痛了。每次站立或者走太久,他都需要一个支点撑住自己。有一次在车间和工人一起研究改进生产,站了四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他的双腿都不能动弹,把她吓坏了。他倒是不急,低声吩咐李志飞拿一把椅子过来,他坐着缓了十几分钟,才慢慢能够走动。
中午时分,人流略显松动。相邻的展位已经买回盒饭,吃得狼吞虎咽。墨池认为在展位上吃饭有损公司形象,让陈沁出去吃,陈沁恭恭敬敬地说,“温总,外面有茶座,您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他坚持站着接待客人,半天下来,以及那个脸色发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墨池道,“女士优先,你先去吧。”
陈沁和他共事两年,深知他的脾气,也不多推辞。她去茶座要了一个套餐,一份水果,花了半个小时把它们全部吃完,感觉精力恢复了,便回到展位。这时已经又有几个客人围上来,墨池在为他们介绍仿古家具的潮流和思之声仿古家具的特点。短暂的午休已经结束,下午的客人一波一波涌来,墨池再也没有逮到时机出去吃饭。直到晚上闭馆,他们站在流花展馆门口,墨池说,“今天收获颇丰——对了,你不是要回家看看吗?”陈沁是广州人,每次来广州出差,墨池都给她点时间顺便回家看看。
陈沁点头道,“我回去看看我妈,明早八点半这里会合。”
出租车来了,墨池让陈沁先上车,自己等下一辆,回到预定的酒店。他先洗了个澡,又做了工作记录。突然门铃响,墨池以为是服务员来送开水,他用被子盖住自己,答道,“请进。”
陈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温总,我进来了。”
墨池一个机灵,心呼糟糕!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陈沁拎着一个双层的保温杯推门而入,边走边说,“温总,我妈逼我给你带来了她煲的花旗参鸡汤,还有刚做好虾饺和烧麦。我猜你还没有吃饭……”走到墨池的床前,她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假肢。
“温总……”陈沁的嘴巴惊讶成了一个O型,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墨池没想到来人竟是陈沁,他们一起出差多次,她从没有进过他的客房。他怕假肢吓到她,忙丢过一张枕巾罩住它,故作轻松地说,“放那就好了,帮我谢谢你妈妈。”
陈沁毕竟训练有素,放下保温杯,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整个动作,她不看那个假肢一眼。
墨池接过汤,放在床头桌,递给她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这是今天会上客户提的比较多的问题,你先看一下,回去和设计生产部门开会,研究怎样改进产品。”
陈沁接过那几页纸,强作镇定地说,“好的温总,您吃点东西吧,我不多打扰了。”
陈沁走了,墨池脱力地靠在枕头里。多少年前,他就以为,他早已能够坦然接受所有异样的目光,因为那时他过着最好的生活,甜美可人的思存推着他的轮椅陪他出去玩,逛公园、喂猴子、偷玉米,搀扶着他攀登庐山,把他介绍给全宿舍的姐妹们,得意洋洋地说他是她的骄傲。有这样的妻子在身边,他何必还在乎别人的目光?六年前他孤身来到深圳的第一个月,足足跑了三百家单位,别人看到他只有一条腿,拄着双拐的样子,就告诉他,“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他应聘的是行政文职,写得一手好字,却没人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只有一次,一个镶着金牙的五金店小老板问他,“你只有一条腿,走路成问题伐?”墨池说,“不成问题。”老板挑着牙签说,“那你走几步给我看看。”墨池忍下屈辱,咬牙拄着拐杖在店门前走了几步,回头看那老板。老板摇头道,“走路太难看了,我不能用你。”
那一刻,墨池的血涌上了头顶,他真想扑上去揍那个老板一顿!店门口围满了人,他看到了许多嘲笑的目光,尤其是五金店老板,挑着牙签的金牙闪闪发光。
墨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五金店的。他住在深圳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里,他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旅游的,他必须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他照着报纸的广告,找到深圳市人民医院,要求安装假肢。医生为他诊断后,认为他的右腿亦有骨刺和关节炎,穿假肢走路会非常辛苦,且很难脱离拐杖,不建议安装。墨池只对医生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两条腿,我需要一份工作。”
医生满足了他的要求。一个月后,他已经能够脱离拐杖行走,连医生都大呼奇迹。他如愿找到了工作,他是有意去的老麦的音像店。他记得思存和婧然曾经利用暑假时间贩卖磁带,思存还用赚到的钱给他买了一双皮鞋。他就是穿着思存送他的那双皮鞋,从一个小小的店伙计,走到年产值过百万的大老板。可是,他自嘲地笑笑,思存,没有你在身边,我好像都不够勇敢了。上一次的老麦,这一次的陈沁,撞到他只有一条腿的样子,都让他本能的惊慌失措。
墨池闭上眼睛,让思存的形象渐渐在他眼前浮现。共同生活了四年多,他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他自己残疾不愿意照相,思存也没向他提过,那个温顺乖巧女孩儿,从不会跟他提任何物质上的要求。
记忆中的思存,穿着柔软的白衬衫,袢带布鞋,低低地梳着两根辫子,一如她第一天来到他家时的模样。六年了,思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墨池胸口隐隐作痛,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每个夜晚,他们都会在梦境中相遇啊。
第 57 章
第二天,墨池和陈沁在展馆门口碰面,准时进入会场。一如前一天的忙碌,中午的时候,她和墨池打了个招呼,就飞快地去茶座吃了东西,只过了十分钟,她就赶回来,换墨池去吃饭。看着墨池略微蹒跚的步伐,她的心口竟然一阵抽痛。
第三天,墨池让陈沁盯着展位,他拿着名片把整个会场转了一圈,寻找原材料商和其他合作伙伴。这是他每届广交会必做的功课。国家实行对外开放的政策,墨池的公司也是开放式经营,不但产品要走出去,也要把各类客户引进来,墨池认为,紧跟社会发展步伐,才能让企业长久生存。
中午时分,墨池还没有回来。陈沁自己不去吃饭,却在担心墨池。她的这个老板从不记得照顾自己,忙得近乎自虐,参加展会费体力又耗神,她想起他在酒店的样子,消瘦而疲倦,还在看资料,一条假肢静静地立在床前……女性特有的柔软让她心底一阵悸动。
下午,陈沁接待了一对美国客商,他们对思之声的中式仿古家具很有兴趣。陈沁与他们互换名片,邀请他们次日到工厂实地考察。外商十分痛快地接受了邀请。陈沁和墨池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墨池只是微笑着点头。这两年陈沁跟着他身经百战,她的能力和效率,他都十分放心。
傍晚闭展,陈沁跟着墨池,马不停蹄回到深圳,刚一进厂,李志飞拿着一个文件夹迎上来说,“招聘面试圆满结束,所有录用的名单都在这里。那个退伍军人也被聘用了,做库管。”李志飞就是这样,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他的工作都是第一位,事无巨细都要向墨池汇报。虽然有些繁琐,墨池倒也很欣赏,李志飞是真正的把一份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
当天晚上,墨池处理了这三天积压下来的工作。次日上午,他先去了车间,又和销售部门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这次广交会上,他感触最大的就是公司的经营理念。他的工厂产品销路一向很好,但经营思路与其他厂家大同小异,不外乎两种,一是时下流行的高低柜、组合柜,随便一个木器加工场都能做,只是贴了“深圳制造”的牌子,内地的经销商非常愿意买,其实双方利润都很低。另一种就是仿古的家具,真的是绝对的仿古,照着一本《中国明清家具》画出平面图、立面图、效果图,直接进车间加工,外商喜欢。但这种仿古家具没有什么设计含量,很容易被竞争对手抢了饭碗。
现在国内的经销商已经意识到“深圳制造”四个字并不会带来太大的利润,而国外的客人对产品的品质和样式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只有拓展商品类型,加强产品质量,才能抢占市场份额。
墨池像个陀螺般忙个不停,不时地低咳,神色疲倦。陈沁提醒他,“温总,你中午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接待美国客人。”
墨池揉揉额头,“我差点都忘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陈沁正色道,“温总,最需要休息的是你。美国人效率很高,如果谈得顺利,当场就能签合同,那可是场硬仗呢。”
墨池笑道,“知道了,我去躺一下。”他办公室的隔间就是卧室,躺在床上,他很累,胸口有些发闷,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一会的工作,他索性起床冲了个凉,换了身西装。下午两点,墨池神采奕奕地来到会议室。
陈沁也换了一套宝蓝色的套装,披肩的卷发高高盘起,干练又妩媚。看到墨池,她迎上来,微笑着说,“温总,美国CCR的克鲁斯先生和密斯李已经在等您了。”
金发碧眼的克鲁斯出人意料地年轻,高大孔武,相貌英俊。墨池热情地与他握手,他的英文够用,熟练地和克鲁斯打招呼,克鲁斯竟然也能洋腔洋调地说几句中文,爽朗地笑道,“我们的董事长还说她可以充当翻译呢,看来用不着了。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们的董事长——摩泽尔。李。”
墨池顿时惊骇。
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莹润的肌肤,齐耳短发,漂亮的五官,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身上等丝绸制成的中式套装——,墨池的胸口发紧,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却变得雪白。他不露声色地揉了一下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加班过度眼睛花了,这个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却又深知此生都难再见的思存!
他恍惚听见克鲁斯说,“摩泽尔从小在中国长大,既是我的顶头上司,又是我的中文老师。”
墨池的心跳快得几乎蹦出胸膛,巨大的喜悦和严重的不相信象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的胸口发紧,不能呼吸,心中却有个声音对他说,是真的,这次是真的,思存回来了!
他看到思存眼中也是波澜骤起,但随即镇定地对他伸出手来,他听到她说,“您好,温总,请多指教。”她的声音一如六年前的清纯甜美。
宾主落座,克鲁斯表现了他的专业和苛刻。他用英文指出了思之声的产品缺陷和他的需求,思存在一旁面色严肃,全不做声。CCR是美国一家大型工贸公司,工艺品是他们的重要经营项目。他们对大型仿古家具没有兴趣,却想定制一批中式风格的木制工艺品,条案、笔筒、博古架等等。产品需求量小,要求却很高,又把价格压得极低。谈话的时候,墨池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开始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陈沁知道他是这几天劳累多度,身体有点吃不消。她起身,歉意地对着克鲁斯和思存点头,片刻,端了杯温水放在墨池的面前。墨池又是一阵猛咳,陈沁不顾工作场合,站在墨池的身侧,在他的后背轻拍着。
墨池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正看到思存近乎愤怒的眼睛。
他轻轻推开陈沁,对大家说,“对不起。继续开会吧。”
他们谈到了合作的细节,然后,克鲁斯说,“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