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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梦竹看荣桂花是认真的,她探头见锅里的水响了,对荣桂花说:“水响下蛋。快打鸡蛋。”
一连串的打击叫荆梦竹变得对任何事都淡漠了。可在荣桂花的眼里却觉这是她的成熟表现。她常常暗自责怪自己,咋就做不到人家荆梦竹那样沉稳呢?特别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更没法跟荆梦竹相比。人家荆梦竹活得恁么坦然、干净,自己却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公社,那个牛蹄筋三天两头钻到她广播室的小院儿里,睡在她的床上,用满嘴烟臭味的嘴啃她,无耻地在她的身上发泄兽性,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看,自己曾经住过的这个小茅屋恁么清爽、淡雅,比自己那宿舍干净多了。
村里的人陆续地跑到荆梦竹的屋里来看荣桂花,都说她变白了,好看了,象个干部。她没有跟村里的人透露她这次回来的原因,只说想刘庄了,抽空回来看看。老支书家,邵排长家,还有好几家都拉荣桂花和荆梦竹到他们家吃晚饭。最后,荆梦竹和荣桂花硬是叫后头的侯会计家拽走了。
从侯会计家吃了晚饭回到村前头,田间、地头到处都是萤火虫在一闪一闪的。走到知青屋门前,见那边的汪家坟上坐了一群人。老支书、刘大娘、幺妹、邵大哥、张大哥都坐在青青的锅巴草皮上乘凉,马桂茵也凑来了。前一段时间,白云龙带她到玉阳市精神病院去看了病,带回了两大袋子药,现在她疯得轻了。
夜空里,满天的星星也眨眼看着他们,直到落凉,乘凉的人才跟荣桂花和荆梦竹打招呼陆续回家歇去了。人走完后,荆梦竹和荣桂花也回屋关上了门。俩人洗了洗就挤到一张竹笆床上摸黑说起了话。
荆梦竹问荣桂花:“你在公社恁么方便,这回一下子招五个女的,你咋不找公社牛主任、马书记他们说说。”
荣桂花叹口气说:“公社那倒没有问题。我自己去找人家招工的,人家跟我说得很是客气,说向州市是省会,对外国人开放,所以这次招女知青要求的条件很高。我一听就知道自己不行,就想到你得去试试。”
荆梦竹说:“我也不一定行。”
荣桂花说:“要是你也不行,我看他们还要啥样的,”
荆梦竹给荣桂花卜嗒了几扇子,没有吭声,心想:“光是政审我就过不了关。”
荣桂花也始终没有跟荆梦竹她在公社推荐她的过程。
这次,荣桂花被人家招工的婉言回绝后,她发了一股邪劲,想推荐荆梦竹试试。找到那三个招工的师傅说,我们冬青公社有这样一个女知青,个子有一米六、七,很苗条、漂亮。在公社文艺宣传队里演过阿庆嫂,样板戏唱得跟电影里一样,在县里汇演的时候轰动了全县,人家剧团点名要她,她都没去。琴弹得很棒,是我们冬青公社知青中的一支花。前不久,她还跳到井里救起了一个贫下中农,公社、县里都广播了。那三个招工的师傅听了果然很感兴趣,真的在本子上记下了荆梦竹的名字。
荣桂花知道,省里到秋杨县来招工,一般市、县里难开后门。省里也没有下到这里知青,所以相对是公平的。
那天夜里,牛蹄筋又溜到她的宿舍,在床上把她弄得死去活来,然后歪在一边抽烟。她便说了荆梦竹的事,叫公社推荐一下。她知道,没有后门儿的情况下,公社推荐是第一关。就是有招工的后门儿,公社要真是顶住不同意,那招工的也不好办。尤其是这个牛蹄筋,推荐的知青名单都要经他的手过。
牛蹄筋嘿嘿笑着问她:“荆梦竹?不就是宣传队那个大美人儿吗?让我办事给点啥甜头?”
荣桂花拉下脸来说:“你只要不怕死!刘庄去当兵的那个盛立说了,谁敢动她一只毫毛,他就跟谁玩命!”
牛蹄筋“哼”了一声,又搂住她说:“你还吃同学的醋哩!”接着又说:“只要她政审能过关。要不是她的家庭出身,早就和盛立一样叫部队挑去当文艺兵了。那个傻家伙为了她还舍不得走,最后不还是一个人当兵了。”
荣桂花一听,原来荆梦竹和盛立还有这事儿。不管咋样,牛蹄筋还是给荣桂花带来了好消息,说马书记同意添上荆梦竹,推荐六个女的。反正总得撒下一个,看她能不能走吧。
荣桂花本想给老支书打个电话,想想,还是回来跟荆梦竹当面交代交代为好。再说,荆梦竹一个人在刘庄,她也好久没有来看她了。
天一亮,荆梦竹和荣桂花就吃了早饭,她要送荣桂花到里棚集上。开始荣桂花不叫送,荆梦竹说她已经好久没有赶集了,她才同意。到了里棚集,荆梦竹和荣桂花分手后,目送着荣桂花往通往公社的那条大路走去。
远远地,她见荣桂花朝路边停的一辆自行车走去。那个男人很象是公社的牛主任。荆梦竹想:难道是牛主任?他是等荣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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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署热退完了,荆梦竹的小茅茅屋里已是凉习习的秋天。她的小猪变成了大猪,天天扭着圆圆的屁股找荆梦竹要吃的。有时它还会因主人喂食慢了而发脾气,一噘嘴把个大瓦盆拱出去老远,主人用棍子照它的屁股上抽两下才安生下来。那条狗也不知道跑到哪去野的,前不久,钻到后头张大哥家的茅厕棚里下了一窝小狗崽儿,全让外村的人抱走了,它就成了单身老母狗。
荣桂花走后,招工的事儿也淡出了荆梦竹的心头。就在她即将忘却这件事儿的时候,老支书却从大队部回来,先到她的门前喊:“荆梦竹!荆梦竹!公社来电话了啦!”
荆梦竹出门问:“啥事?开会?”
老支书满脸是笑:“公社通知你明天带着琴到公社去,上面来招工啦!”
荆梦竹简直不敢相信“荣桂花送的消息是真的了?!”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刘庄:荆梦竹要到招工,到城里工作了!
晚上她屋来了好几拨人,都说:这回荆梦竹可算熬出来了。幺妹和邵秀儿还伤感地跟荆梦竹说:“还是你们认字有文化的好,能到外头工作。哎!俺们可就要在农村打一辈子土坷拉了。”
荆梦竹才发现,农村青年同样向往着美好的前途,希望能和城里的青年一样。可现实却令他们的向往遥不可及。就是她自己,这次也不一定能走成。荆梦竹把门儿、猪交待给刘大娘,第二天,天不明就背上琴出了村。
荣桂花跑到公社大院门口张望了好几次,生怕荆梦竹路远再耽误了大事。这回总算迎到了。她一见荆梦竹背着琴大步往公社赶来,就迎了上去:“我来看你几次了。快进去,人家那些知青早就来了,都跟向州市招工的人见了面。这叫目测,是头一关。呆会儿你见到人家别害怕,我看,那五个女的没有一个能赶上你。”
目测是在牛主任的办公室。荆梦竹一进门,就看见牛主任和另外三个男人坐在桌子边。她见那三个人装束普通,面色和蔼,心平静了不少。
荆梦竹穿上了在农村从没有舍得穿的那件绿色宽条绒上衣,下身灰布裤子,黑翻毛皮鞋。长辫子也放了下来,一直垂到腿弯儿下面。这种长辫子现在很少见。荆梦竹平时都是盘着的,不知不觉就恁么长了,而且又黑又顺溜儿。辫稍上紫色的蝴蝶结在她的腿边上下翻飞,翩翩起舞,着实叫人喜欢。
那三个招工的人问了荆梦竹姓名、年龄一些问题后,就客气地问她,能不能在这里唱上一段?荆梦竹按照荣桂花的交代,说了声“好”就轻轻清了下嗓子,好象在考市文工团,亮起嗓门儿唱了那支《歌唱亲人解放军》:
“锣鼓鼓,迎亲人,毛主席派来解放军……”
她的嗓音不算太高,但十分地圆润动听。唱完后,那三个师傅为她拍了手,紧接着问她:“你还带着琴,弹一段吧?”跟考文工团不同,他们是邀请的口气。
荆梦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她早已弹得烂熟的《我说边疆赛江南》,弹得欢快而极富新疆风格。门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伸长脖子往里瞧。
末了,牛主任咧着焦黄的牙笑着对荆梦竹说:“好啦,今天就这样。荆梦竹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得给你交代一下,对与这次招工,你也要做两种思想准备,走了高兴,留了安心。”
荣桂花就等在门口,荆梦竹一出门儿就被她拉住,说:“走,到我那歇歇。”
在荣桂花宿舍住了一宿,一大早,荆梦竹就告别了荣桂花赶回刘庄。她惦记着猪和她的小茅屋。
刚一个星期,老支书就又来通知她,公社让她后天赶到县城国营旅社去体检。
在县医院体检的第一关是五官检查。冬青公社的六个女知青中,有一个是严重的近视,那个姑娘哭了起来。旁边的人劝她说,下面还有好几项没有检查呢。荆梦竹一关一关体检过得都很顺利,可到最后一项X光胸透时,暗房里只有她和医生,那个医生问:“你得过结核病吗?”
她肯定地说:“没有”。
那个医生却说:“你的肺上有钙化点,你得过肺结核,自已都不知道?”
荆梦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想起了张亚萍的结核性胸膜炎。她无声地呆立在医生的身边,盯着医生就要落到那张体检表上签字的手。
那个医生在灯光下毫无表情,提笔开始写检查结果。荆梦竹在心里喊了声:“完了!”由此想到了刚才那个痛哭的女知青。
就在这一刻,那个医生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落笔,在体检表上写下了“合格”。他把表递给了荆梦竹后,说:“招工多不容易呀,你的结核病已好了。”
此刻,荆梦竹真知道自已碰上好心人。她真诚地对那个医生说:“谢谢大夫!谢谢!”嗓音带着颤抖。
过了体检关,荆梦竹就担心政审。不过,她也被磨得皮实了不少,心里安慰自己:“听天由命吧。”
发生的这一切她都没有给妈妈和陈家玉说,决定等户口、粮食关系一切手续都办好后再给她们一个惊喜,不能让她们空喜欢一场。一切沮丧、失望都让自己承担吧。
她最想倾诉的对象就是盛立,但心情却十分复杂。一会儿发狠地想:“我要叫他知道,我终于走出了刘庄,到大城市工作了,让他对自己的负心狠狠地后悔去。”
一会儿又想:“如果他现在突然来信,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我决不再恁么犟了,一定给他写信表明态度!”
内心的矛盾在她心头挣扎,强烈的自卑早已变成了极度的自尊,她依然决然否定了自己后一种想法。
倔强的荆梦竹做梦也不会想到,此时的盛立对于她的绝情正痛苦不堪。他到北京后立刻就给荆梦竹寄来了信。等有了固定的地址后,他马上就又给荆梦竹寄来了信。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信就落到了刚干上邮递员的刘昌园手里。
刘昌园负责玉堡、罗围子两个大队的投递。他第一次到里棚集邮政所取信就发现了荆梦竹的信。拆开一看是盛立来的,满纸都是对荆梦竹热烈的爱。信里还交代,现在他在北京没有固定的地址,叫荆梦竹等他的下一封信。他骂了句:“大傻蛋!”随手便把这封信撕得粉碎,撂到了玉堡大队边那条小河里。看着那些白色的纸片顺水漂流而去,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污气。
从此,他特别留意荆梦竹的来往信件,也掌握了她所有的通信内容。盛立所有的来信都被他拆开一看就销毁了。
荆梦竹体检后,很快就接到了公社的通知:她千真万确被向州市轻工业局正式招工了。
刘庄因为荆梦竹要到大城市去工作而沸腾,家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她的小茅屋里天天围着人,都说她熬得时间最长,到的地方最大。好象荆梦竹就要升到另一重天一样。
侯队长亲自送荆梦竹去办粮食关系。他仓库挑了一挑稻子,荆梦竹跟在他身后头,一起到里棚集上的粮库过秤、算账,办好了粮食关系。荆梦竹想也没想,就抽出十块卖稻的钱给了侯队长。他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接过那十块钱,一改他平时喊上工时的黑脸,笑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块儿:“荆梦竹,这下你可要到大地方工作,挣大钱了。”荆梦竹还要到集上发信,侯队长就高高兴兴地先回刘庄了。
荆梦竹给妈妈和家玉写了信,把自己已经被向州市轻工业局招工的事告诉了她们,想象着她们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后高兴的样子。她甚至还想到了妈妈在向州开刀住院的一幕。心想:“那时候我要是在向州市工作,我一定能让妈妈象病房里那个胖阿姨一样喝上鸡汤……”
走到那条小河的时候,小石桥的石墩塌进了沙窝。她只好脱下鞋挽起裤腿淌着上桥。看似浅浅的河流,双脚一踩进细软的沙子就往下陷,水都快到她大腿根儿了。在倒塌的石墩边,清彻的流水里留着碎纸片,象小白花一样好看。这里的农民擦屁股都用土坷拉,谁也不舍得用小学生的废书废本,谁又会舍得把白纸撕掉?如果她早一个小时经过这里,就能看到刘昌园往河里抛碎纸了。而且正是盛立给她的信……
她过了桥,穿上鞋,放下裤褪儿,接着往刘庄赶。走不远,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