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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的哭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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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酒液滴落的地方,极小的一点上,泥土微微隆起,似乎有生命孕育其下,正不安蠢动。新颜屏息等待着。
忽然一苗绿芽振奋着破土而出,嫩绿几乎透明的两片小小的叶子迎着天空的方向分离伸展,枝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生长,转瞬间便已有半尺来高。枝头的芽苞纷纷破裂,更多的嫩叶衍生出来。本已因夕阳西落而有些晦暗的这一方天地,这一刻被某种奇异的光彩映染,两个人的眼眸中都被燃亮了光芒。
“这是……”新颜深为这小小的奇迹感动,情不自禁蹲下身子,轻轻抚摸那绿意盎然的小小生命。饱满且充沛着活力的叶子在她的指下轻微颤动,仿佛回应着她的问候。
丛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因她眼中闪现的喜悦而微笑。
她忽然回头,对方虽然浅淡却温暖的微笑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心跳乱了一拍,她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专注地观察仍在不停抽枝发芽的那株小小植物。温暖的感觉随着视野中绿色的繁衍而催生,新颜看着,联想到那滴落尘间的酒液,有些明白了。
“这小东西,”她的手仍舍不得离开鲜嫩的枝叶,不去看对方,只是问道:“是因为你手上那液体而生的吗?”
“是。”丛惟轻轻晃动水晶杯,垂目看着将惨淡天光折射成琥珀色的液体,缓缓道:“梦想本没有生命,这个世界,只有我能赋予万物生命。”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秘密吗?新颜想起之前师项告诉她的,关于丛惟的一些事情。他们说,这位主宰之所以能统治这个世界,是因为在神秘的螺旋城堡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说凤凰城主一直在小心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一旦别人了解了真相,丛惟主宰的地位就将被打破。没有人知道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他主宰这个世界的秘密。
“所以,你能主宰这个世界,就因为你有这样的能力?”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比较好。
“应该说,因为我是主宰,所以有这样的能力。”丛惟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再次将酒杯递过来,“喝了它。”他说,语气平淡舒和,却让人无法抗拒。
新颜缓缓站起来,盯着血红色的液体,轻声道:“不知为什么,我一直都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从来无法拒绝……”她忽然无措地笑了一下,“你看看,这话我说出来,好像深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一样,其实我能想起来的东西不多,可是就是这么相信着,我一直信任你,从来不会拒绝你。”她接过酒杯,迎向他的注视,“我,没有说错吧?”
丛惟安静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孔仿佛是努力压抑某种情绪的结果,他肩膀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说:“只除了一次……”声音出乎意料地低哑,连他自己都是一愣,没有说下去。
“只除了一次?”新颜双手捧住水晶杯,那器皿上也留有记忆的痕迹,往事透过掌心流进心头,却是她一次次饮尽美酒的印象。“原来你以前就常给我喝这东西?”她微微笑着,
低声说。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记忆总能让她心头笼罩着浓浓的暖意。刚才对他的怀疑此刻看来如此莫名其妙,新颜突觉惭愧,似乎想要弥补一下,她对丛惟说:“那么,我还是信任你好了。”
仰头将血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沁&;#65533;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所经之处却奇异地留下火热的灼烫。身体深处被冰封了的角落一一复苏,暖流滚遍全身,阴寒软弱猜忌如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朝阳跃升的瞬间消散。新颜从没有觉得如此活力四射过。
丛惟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忘记了呼吸,直到从她掩藏在酒杯后的双眼中看到焕发出的异彩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他转过身去,仍旧在葡萄藤架下忙碌,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双手的颤抖。
新颜放下酒杯,元气周身流转,精力充沛。她伸出手,朝身边不远处的一串葡萄挥动,空气突然起了骚动,浑厚的气流卷过,葡萄晃动了几下,仿佛受到无形的挤压,忽然纷纷爆裂开来。这一下出乎意料,新颜躲避不及,被溅过来的汁水喷了满脸,愣了一下,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丛惟听见笑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由微笑道:“小心啊,你现在的力量可是非常强大……”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在她的笑颜上流连,渐渐沉迷。
听见“力量”两个字,新颜突然醒悟,一连串地问出:“我本是个极普通的人,之所以能成为朱凰,就是因为你给我喝了这东西对吗?溶进了你血液的葡萄酒,你说的所谓赋予万物生命,难道是说要用你的血来做到的?”忽然明白了他说因为是主宰,才有这样能力的意思,“只有主宰的血才能赋予万物生命。身为主宰,代价便是流血吗?”如果这样,倒真不如不做主宰的好。新颜这样想着,那红色酒液似乎激发了她身体里所有的活力,连思维也变得异常灵敏起来。她看了看周围夜幕下碧海一样的葡萄园,突然想到,要支撑起这个世界的活力,不知道他要流多少血,难怪面色如此苍白。
丛惟仿佛能读到她心中所想,看着她四周张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说道:“这本就是主宰的职责,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夜色中已经不能清晰看见她的面孔,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牵动人心。丛惟忽然一个激灵,惊觉心思在面对这女子,时时会失控,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不能一错再错。他这样警告自己,闭上眼努力回想当初她离开时的情形,想要用那样彻骨的疼痛刺激自己逐渐不受控制的情绪。
新颜注意到他刻意的疏离,慢慢安静下来。那种奇异的不安躁动就趁着这个间隙冒出头来。
黑衣主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冰蓝色的眼湖彻底掩藏在了夜幕的后面,深沉不可测。“天晚了,”他说,自己向藤架外面走去,“你该回去了。”
“可是……”似乎谈话还没有结束,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许多话还没有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新颜不明白。身体却没有动弹,隐藏在暗影中,感觉到血脉中异样地兴奋。
月色如霜,洒在脸上,如水般冰&;#65533;。丛惟呼吸着夜里沁&;#65533;的空气,说道:“关于陟游的事情,是要拜托你帮忙的。明天,青鸢会来找你。”
去城头看看?看什么?新颜不解,却因为被那种异样的兴奋扰乱思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袭黑色的身影隐入沉沉夜色之中。
第二十八章
    青鸢如夜色一般墨黑的身影掠过无边的葡萄田,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主人的身后。丛惟走得飞快,夜幕下,仿佛一道青烟飘然而过。就连青鸢想要不被落下都有些吃力。
“主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呼唤,主人反常的举止让她无比担忧。
丛惟蓦然顿住脚步。夜风吹过,宽广的袍袖跳跃激荡。“青鸢,”他低声说,目光却望
向前方。夹天高的山谷后面,隐隐有黄金色的光芒闪动,映亮半边夜空。青鸢当然知道他们的方向,是朝着凤凰城腹地的云荒泽。
“青鸢,”丛惟又唤了一声,等到那忠心的护卫走到身边来,才舒了口气,仿佛要将憋在心头的种种繁杂思绪理清楚,他轻轻地说:“她回来了,对不对?”
青鸢盯着主人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前方云荒泽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中跳动,俊美犹如天神的面孔仿佛终年积雪的天柱山,等待千年便是为了这一刻灿烂的融化。青鸢心头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充盈,终于使劲点了点头,略有些吃力地吐出一个字来:“对。”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句话对主人意味着什么。亲眼目睹过当年的那场分别,她和主人一道,目送着朱凰转身离去,离开他们的世界,把曾经的热血豪情同仇敌忾毫不留恋地抛在身后。甚至连她都无限惆怅,更何况主人。
那天夜里,她不顾主人命令,倔强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直去到了云荒山的顶峰。被隔绝在厚重的云海之上,那里除了刺骨的风一无所有。凤凰城的主人站在最高处,石化了一样眺望着天边,整整一夜,纹丝不动。直到天边泛白,他才颓然转身,看见守护在自己身后的护卫时,愣了一下,没有费神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道:“你看,在这里我能看见第一缕阳光,却也还是看不见她。”
她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已不在这个世界,即便上穷碧落也无法再窥见分毫。然而看着主人强掩在平静表面下的空茫,又忍不住希望,当真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要被斩断。也因此,他一直纵容着怅灯的存在,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上一眼就好。
那天,下山的时候,丛惟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凤凰城梧桐宫,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道在那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见她?”那一刻,青鸢头一次想,如果这个主宰不是主宰的话,会不会更好些?然而有些人命定了就只能成为某种人,即使身为主宰,也无力改变。
青鸢看着主人,此刻的神情与那时那么相像,只是云荒泽灿烂的光芒将他的心情镶嵌出一圈光晕,整个人看上去便有了些许不同。当初,当那个红色凤凰的影子出现在凤凰城城头的时候,他也这样问过。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就此改变了本已定下的轨迹。本以为从此再也不会重逢,谁知道她却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刻出现。从那时起就压抑着激荡心情的主人,现在借着问出这样相同的一句话,将深深埋在心底的情绪不着痕迹地吐露了出来。
“主人给她喝了酒?”本无权干涉的,可还是忍不住问。
丛惟立即察觉到她的不赞同,目光飞快地扫过她掩藏在黑布下的脸,思虑着,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坦然接受吧。”
“朱凰终究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的。”她有些焦急,却小心地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想起以前的事情,便终究还是会离去,同样的伤痛,何必要经历两次?与凤凰城主近在咫尺,他的伤就是她的痛,这也是命定的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看着这个忠心的护卫,丛惟冰蓝色的眼睛里浮起暖暖的了解,“当年她离开的时候我就说过,全凭她决定。她要留,固然好。她要离去,我绝不阻止。如今也是一样,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随她。”
“主人你何必如此?”难道一次还不够?青鸢不明白,明明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乐此不疲地去亲身试炼?
“是我欠她啊,青鸢,是我欠她的。”丛惟喃喃说着,朝云荒泽的方向走去。
“主人莫不是将对蔻茛的歉疚也转移到了朱凰大人的身上?”一句话冲口问出,青鸢立即就后悔了。
果然,丛惟止住脚步,望向她的目光被蒙上了一层寒霜。青鸢垂下头,不敢造次。云荒泽在他的身后变幻着梦幻般的光线。
“青鸢,”他的声音轻冷,听在她耳中,不寒而栗,“如果这话是别人问的,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冷汗顺着额角滚滚而下,什么都可以说,却绝对不能触及这个最隐秘的痛处,青鸢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自责,不是因为对他的敬畏,而是因为这隐秘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即使是身为主宰的他也无法等闲视之。
丛惟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幸亏是你……”他看着她,“别再问这种问题了。”
“是。”青鸢心底仍在颤抖,垂着头,不敢看对方。良久,听见主人低声说:“把新颜卷进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却还要一错再错……也许你说的对,我把欠蔻茛的那一份,也算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主人就站在云荒泽畔,沼泽金黄色的光芒在他脸上变幻,勾画出一重又一重的面具,重重叠叠,掩藏真心。青鸢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冒失的问题,将主人从朱凰回归的喜悦中惊醒了过来,也许今后很久,都无法再现了。
“主人,不早了……”她诺诺地说,从没有如此般不知所措。
丛惟却仿佛没有听见,忽然蹲下身子,捧起一掌金色的泥,“新颜她还缺一头青牛。”
新颜倚在窗边,隔着半个梧桐宫,遥望着巨大山体的缝隙间,映亮天空的金黄色光芒,沉沉思考着什么。大概是喝了丛惟那杯酒的缘故,与去时的虚弱相比,她的身体状况已不可
同日而语。于是坚持要自己走回来,打发绯隋离开。那女子虽然傲气不亚于一男将军,却对她格外恭谨,虽然不情愿,也只好远远跟着,送她回到住处便立即离去。
室内没有光亮。新颜记得这个世界的人们,是用一种能够吸收蕴藏日光的熏霓水照明的,她回来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随意了。窗外金黄色的光芒虽不算耀眼夺目,在暗夜中也将这房间内的情形照得通亮。
丛惟中断谈话或许是对的,要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东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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