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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吃坏肚子吗?”
“不清楚。”奇怪,为什么男人都会把女人呕吐当成是吃坏肚子,就没人想到孕吐。这是真的粗神经,还是装傻来着?
“是吗?那如果她还吐,记得叫她快去看医生,我不喜欢看病也要拖的人。”拿了东西,却没看到他阿公的人影,老人家平常不会这样放着店门开着,然后跑开了的。
跟在柏玮仁身后转来转去,范聪美最后放弃暗示。“阿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和馨馨是不是……”
“阿公,你在里面吗?”站在厕所门前,柏玮仁听见从里面发出的一点声音,那有点像哭声。“阿公!”
这情形令人感到很不安,里面的人叫也不回应,他开始敲门,而且越敲越急。
而好不容易要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的范聪美,也不由得先将话吞进肚里。“怎么回事?阿公真的在里面吗?”她看他频频把耳朵贴着门,而且每仔细听一次,他就敲得越急。
“阿公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再加上阿公年纪也不轻,所以他更感到不安。“阿美,阿公肯定在里面,人应该还清醒着。”
老人在浴室发生意外的机率比平常人高,因而他不作他想。
“是吗?让我来。”同样听到类似啜泣声的范聪美也凑上一脚。“阿公,你在里面吗?先开一下门,要不然等一下门会被拆掉耶!”她哄着里面惜物如金的老人家。
只可惜,软调的声音也劝不动里面的人。
“算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了,妳先退开一点,我把门踹开。”隔开范聪美,柏玮仁抬起脚就要踹──
“死小子,很有钱是不是?你要是敢踢坏门,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哪晓得柏玮仁正要踹下,浴室的门就这么打了开来,只见老人偎着门边,眼眶竟是红着的。
第九章
老人到底是病了,还是想不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但不管老人是怎么了,对柏玮仁来说都是个精神上的折磨,因为自从浴室事件之后,老人变得不再是以前的老人。
午后的阳光,越过对面的公寓楼顶,在柏家后院的地上映出成片的亮橘。
在那亮橘之中,有着两只手臂,其中一只是有点老人斑加皮肤松弛,另外一只则肌肉结实、肤色健康。
被晒得有点烫,老人把靠在躺椅臂上的手往腹间移去,他的脸色看起来虽然红润,但表情却是无精打采。
“阿仁,我不想收了这家店,这家店是我的心血,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面包,而且要不是有这家店,我也没办法存那么多钱让你去念书,所以你不可以关了这家店。”老人一字一字慢慢地说。
也被太阳晒得有点热的柏玮仁搓了搓手臂,便拉着圆板凳往阴凉的位置挪过去些,他盯着老人,对他的问题沉默以对。
“阿仁,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老人沉不住气,又吭了声。
“喔。”
听他应了声,他才接着说:“唉,人喔!怎么到老了才想到还有很多梦想没去实现,不过幸好我还有你这个孙子。”
柏玮仁扯了扯唇角,没有接话。
“阿仁,你现在在那间饭店干得好不好,我一直想要问,但是我每天光忙着做面包,一直没时间好好关心你。”
“还不错。”
“还不错就好,我很怕你念那么久的书,结果还是跟你阿公一样,又累又没用,还赚不到什么钱。这样想一想,还真应该谢谢隔壁老王。”老人语重心长地笑笑。
“谁?”老王和老人是十几年的茶友,只要有空,他们总是相约到镇上老人会泡茶聊天。只是,虽然常常听阿公提起这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好友,但他念书又关老王什么事?
“要不是他跟我说有白带这间学校,我也不会想要存钱让你去念。”
“阿公,我念的是‘蓝带’。”
“那白带是哪间学校?”
白带?那不是女性才会有的东西?叫他怎么回答?“嗯……是女子学校。”
“喔,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老人接着又是唉声连连,“阿仁啊,阿公老了,时间也不多了,阿公说的话,你会不会听?”
见柏玮仁低着头,一副漫不经心,老人不由地气从中来,他直起腰,一拳就敲在他脑门上。
“阿公您干什么啊?”一阵痛从脑心泛开。
“我干什么?当然是打不肖孙子!我都快去苏州卖鸭蛋了,你居然还不注意听我说话?你小时候虽然很会搞怪,但是起码还很听我的话的!”
“唔,您说吧,从现在开始我会注意听。”玮仁认真盯着阿公那张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脸。
出完气后,两肩一垂,老人又软摊在躺椅上。吐了口长气,他无精打采地说:“你去国外念书,去学阿斗仔的技术,但是阿公我到现在却都没吃过你做的东西。”
“你想吃,我就做。”
“嗯,但是要记得做你阿公我做不出来的,要不然你就白念了。还有,你都几岁了,为什么从来没看过你把美眉?”
“把……”怪了,老人不是很保守吗?竟然也会用时下年轻人的用语。“我把过,只是没让你看到。”
“是吗?那你把过几个?”
“问这个干嘛?”
“叫你说就说,你要阿公死不瞑目吗?”阴晴不定的脾气又来。
“我……不多,只有两个。”
两个,老人听了又低下头,默算着,末了,他满意地笑了。
好家在,他这个老头还有赢他孙子的时候,起码不会丢脸丢到阴间去。算算,他把过的就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姊妹,一个叫赵传嫦,一个叫赵菲姬,另外就是玮仁的阿妈赵妃蝶。
“那现在呢?”
“一个,就是您刚刚看到的那一个。”
“真的吗?呵呵,这个小姐很不错,我从小看她长大,你去当兵还有到国外念书的时候,她都常来买蛋糕,我还问过她要不要当我的媳妇喔!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婚?阿公我可能等不了太久。”
“阿公,你到底哪里有毛病?你告诉我,我好去找最好的医生来帮你看。还有,你和隔壁欧吉桑是在哪里作的检查?检查报告在哪里?你拿给我看一下。”
老人东一句时间不长,西一句死呀死的,让柏玮仁再也忍耐不下去,劈头就问。
“你又问?我叫你不要问就不要问!这个秘密我要一直守到我死啦!”这几天,每当柏玮仁问起这个问题,他便马上变了脸,就好像吃了炸药一样。
什么秘密要守到死?“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我去问隔壁欧吉桑。”柏玮仁立刻站起身来。
“喂!你这个臭小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老人也站了起来,一把揪住柏玮仁,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只是,小时候揪的是领子,现在揪的是袖子。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互相瞪眼对峙着。
“便当买来了。”碰巧,出去买便当的范聪美从外面进来。
才进门的范聪美正好看到祖孙两人拉扯的情形,心里吓了一跳,心想,不会吧,特地排假的他,怎么是待在家跟他‘疑似’生病的阿公打架?
“喔,妳回来了,我先去一下厕所就来吃。”尴尬地放了手,老人绕过她走进厕所。
等老人走开,范聪美这才转过脸对着那一脸神情严肃的人,并且小声地问:“你和阿公吵架?”
“没有。”
“难不成你和阿公打架?”
“我是那么糟糕的人吗?”他又坐回圆板凳,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公还是不肯说吗?”范聪美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不说就算了,偏偏还阻挡我去问隔壁那个和他一起去医院作检查的欧吉桑,妳说这让我怎么不担心?”柏玮仁一脸烦躁。
“嗯……这样好了,我去问,你说欧吉桑姓什么?”范聪美站起身。
“姓王,住隔壁第五家,门牌三十八号。”
“好,等一下阿公出来,你就说我有事先回家去了。问得怎么样,我再打你手机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就别再和阿公吵了。”
“聪美!”在范聪美转身欲离开之际,他叫住她,“……谢谢妳。”
范聪美了解地对他微笑便离去。然而,对着她的背影,柏玮仁的心头一时满载暖意。
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也真的会不知所措,幸好心细的她这几天也刻意排假陪着他们爷俩,要不然以他的个性,说不定真的会为了问出真相,而对他阿公“来硬的”。
一分钟后,老人回到后院,却不见范聪美。
“小姐呢?”
“有事先走了。”
“她不是买了三个便当,怎么没留她下来一起吃。我还想问她的八字,好叫老王顺便帮你们合一合。动作不快点,我怕会来不及。”老人一边说,一边挑了个便当开始吃。
听着老人这么说,柏玮仁烦躁又起。“阿公,你到底……”
铃……铃……
来得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他即将问出口的话。只是聪美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不是才过去吗?
掏出手机,柏玮仁本想避到一旁去听,但瞄了下来电号码,不是范聪美的,所以他选择留在原地接听。
“喂,哪位……是妳。”他有点意外。
“是谁啊?”柏玮仁惊讶的语气,让在一边“旁听”的老人感到好奇。只是问话之际,他的身体却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忍不住,他立即放下便当,抱着下腹又往厕所跑。
“阿公!”老人的表情有点难看,柏玮仁看得有点担心,但手机里又频频传出说话声,不得已,他只好跟对方说:“喂,我现在有点事,可能不……啊?什么?妳要过来?现……现在就在我家附近?但是……”什么嘛!他话都还没说完,对方竟然就挂电话。
☆☆☆
去到三十八号找隔壁的老王,很可惜范聪美扑了个空。
老人家几天前已经参加旅行团,到大陆去玩了,大概再过两三天才会回来。
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王家的人,要老人家回来后和她联络,目前大概只能这么做了。
范聪美折回面包店,本想进门,却在不经意间,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马路对面转角处的某个人影。
咦?是田馨馨,她怎么到这里来了?真厉害,居然消息这么灵通,知道她今明两天休假!
看她的样子,肯定是太久没回来,忘了到她家的方向了。
她高兴地走了过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正与人对话。
那根她自己时常驻足的电线杆,挡住了与她对话的人,等她又走了几步,也看到了他。
怎……是柏玮仁?
旧情人会面!没由来地,这五个字自她的脑子中闪过。
如果是“旧”情人会面,那她这个“现任”情人……又该如何?
当下,范聪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
她看着田馨馨先是笑着说了几句话,又拨了拨头发。而这动作,她猜她正和他寒喧,而且还有些紧张,所以她拨了拨头发。
但……她为什么紧张?
田馨馨说完,换柏玮仁说,他也是面带笑容地寒喧几句,不过细心的她多少可以看得出,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自在。
这不自在的原因所为何来?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另有隐情?
两人笑完,互望了几秒,原本柏玮仁看似有话想说,但他嘴巴也才张开,手也指向面包店,这时正好手机铃声响起。
是田馨馨的手机响了!田馨馨从皮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后来决定不接听。把手机丢回皮包里,她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在迟钝几秒之后,她出现了擦眼泪的动作。
擦眼泪?为什么?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虽然她知道馨馨是个极度易感的人,但在大街上掉泪,却还是头一回看到。
为何偏偏让她哭泣的人,是他!不由地,范聪美又是一阵难受。
接下来,她看见田馨馨又按掉两通电话,还不时出现要将电话递给柏玮仁听的动作,甚至还从皮包里拿出东西,吞进肚里。
什么东西?是药吗?居然已经到了吞药的程度?既然看见她服用不明药物,却不阻止她,这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的她,俨然只有两个选择,一就是走开,二就是走过去问清楚,哪怕只能藉由旁敲侧击来得知真相。
只是,她该选择哪一个呢?
“喂,聪美!妳怎么在这里?”田馨馨眼尖,瞧见正杵在马路对面发愣的她,看来已经不需要费神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