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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一楠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雪白的保时捷在深灰色的柏油路上飞驰，他的思绪也随之自由飞翔。
三年前，他在安城工大学习建筑。美院和工大仅一条马路之隔，学生间交流很密切。当然，多半是因为两个学校生源的性别结构反差。
凌一楠记得那天他是被几个哥们从自习室里给拉走的，说是美院设计系在办展览，有美女可看。
后来，他真的一起去了。倒不是因为美色当前，而是他从小就对设计有浓厚的兴趣。
也就是在那次展览上，他第一次见到了沈清月。
不知为何，在偌大的展厅里，学生来来往往，他偏生一眼就看到了她。
初春，她穿着一条米色的针织裙，长发披肩，并没有什么刻意的装饰。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站着，看着场内的情况。
不一会儿，有一个男生急匆匆过来，指着展厅的一角说道：“清月姐，那边的展板掉下来砸到了9号装置，作品被压坏了，我们刚联系了作者，可他今天来不了，你说该怎么办啊？”
女生闻言，只说了句“先过去看看再说”，便快步离开了，可“清月”二字却牢牢印刻在了凌一楠的脑海中。
他继续走走停停，目光游走在风格各异的作品上。一张手绘的三维室内装饰效果图吸引了他的眼球。
墨的黑与纸的白，反差极大的两种色彩，放在一起却不显得冷峻生硬，反倒交织出了一幅柔软的画卷。画面的基调静谧，却不肃穆。他好奇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看了一眼作品下方的标签，“沈清月”三个清秀的小楷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一刻，他心中升起了一种笃定。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角落里忙碌着的身影。此刻，她正与几个学生一起拾掇着地面上散落的装置部件。
脚步就那么不自觉地朝她而去。
“清月姐，我跟赵学长说了一下损坏的情况，他说麻烦我们找人粘补一下。”方才那个男生说道。
“我能帮忙吗？”凌一楠站到清月身边，看她转过头来，小鹿一般的眼眸看着他。
“我是工大建筑系的。你也知道我们平时需要做沙盘，粘补这个装置应该没多大问题。”
沈清月又迟疑了片刻才对他说道：“谢谢，那我们先把这些搬到外面的空地上去吧。“
说着，又告诉另外的几个学生分头去准备材料工具和之前成品的照片。
后来，凌一楠就当起了临时的修理工，清月则在一旁打着下手。
自始至终，他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
但她的礼貌，又让人觉得她是不安而拘束的。
就是这样一个渴望着安定却又不安的灵魂，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渐渐的，是他的心。
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他带上耳机，按了接听。
“喂，凌一楠，我是梁景易，你现在方便来一趟事务所吗？我这里有一些新情况。”
“行。大概再十五分钟。”他估摸着，又加快了一点车速。
梁景易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站在他跟前满脸歉意的小米。
原来，从茶水间出来，小米就直接去了办公室找梁景易。
“小舅，我想跟你说个事。”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说吧。”梁景易抬起头来看着她，心里却想着，正值多事之秋，不知这个老大不小的外甥女又惹了什么事。
“是我把月月的事情告诉给茹晗的。”
她边说边看向梁景易的眼睛，察觉到他眼眸瞬间的深邃，不由握紧了双手。
“什么？”梁景易像是不确定地又反问了一句。
“是我把月月的情况告诉了茹晗。她对你有想法，你是知道的，她说……想了解一下自己的情敌。”
“她想知道你就告诉她了？”梁景易实在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来。
“我……我……你知道我们家闫子君在电视台做场务都好几年了，茹晗说能帮他升迁，所以……”
“所以，你就因为她的这张空头支票把清月给卖了？”梁景易满脸怒容，手不由握成了拳头，声音也加重了许多。
这种从未见过的威严，让小米不禁有些哆嗦。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编派，我知道我对不起月月。”小米愈发紧张地说道。
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呼吸声。小米就这样低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许久，她头顶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等她终于有胆量缓缓抬起头来的时候，梁景易已经倚靠在离她一米之外的办公桌边上，一脸的无奈。
片刻后，只听他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道：“林米琪，你刚才这番话必须当着清月的面再说一遍，要原谅就请她原谅你。”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清月手上端着两杯咖啡，脸上的表情摆明是已经听到了方才他们的谈话。
“月月。”小米慢慢转向她。
“月月，我错了。我真不该明知她不是个好东西，还把这些告诉她。”
“小米，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清月边说，边关上门，把咖啡放到桌上，“我没有那个度量说我一点也不怪你，可是我想这种不好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每当我想要埋怨你一点的时候，那个主动跟我说话、帮我这帮我那的小米就会跑到我脑子里来。小米，平心而论，这次的事情，你心里可能要比我纠结上百倍。所以，就当是一个警示吧，以后我们谁都不准再做任何违背内心的事情了。”
小米闻言，失控一般狠狠抱住了她，带着哭腔说道：“月月，坏月月，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愧疚死算了！”
清月被她这么一抱，手脚顿时都动弹不得了。抬起头来时，正对上梁景易认真的眼眸。
又过了一会，他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沉声说道：“好了，凌一楠也快过来了。林米琪，你快去擦擦脸。”
小米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清月柔软的怀抱。
不久，凌一楠就到了。
“抱歉，我迟到了。刚才有一辆车一直跟着我，所以兜了几个圈子多费了点时间。”他边说，边脱掉外套，坐下来。
清月见状，面露愧色道：“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小米本在一边替他们准备咖啡，闻言不由地急了。
“凌先生，boss，月月。还是换我来检讨吧。”她说着，便言辞恳切地讲起来。
话到一半，清月手机里进来了一个短信。
她打开一看，很快向众人说道：“发帖子的人查到了。我的一个朋友帮忙人肉到了帖主“白玉无霜”。那人真名叫王素，是安城传媒的学生。”
“王素？”凌一楠当即皱着眉说道。
“你知道这个人？”梁景易也是面色一凛。
“我还不确定。不过，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是小米~
小米：嘤嘤嘤~我真的不是坏孩子。
☆、Chapter 32
王素才结束面试从电视台出来，手机里就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却是昨天下午在茹晗家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凌一楠。他约她在对面的咖啡店见面，说有事请教。
王素将信将疑地穿过马路，透过咖啡店的窗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戴着墨镜的凌一楠。她心中一喜，小跑着进了店内。
“凌先生。”她来到他面前，欣喜地唤道。
凌一楠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她坐定了，才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这两天被传绯闻了吗？”
“啊？凌先生你跟哪个大明星闹绯闻了？这几天我一门心思准备电视台的面试，电视啊、网络呀也都暂时戒了，这我还真不知道。”王素说着说着，嘟起了嘴。
凌一楠见状，问道；“那你方便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吗？”
“当然方便啦。嗯，让我想想，昨天我去茹晗姐家里拿了实习生推荐表……那我，就是大前天去她家里，向她取完面试经以后，才算正式开始准备的吧。”她托着脑袋回忆道。
“你去她家里只听她说了这些？”
“基本上就这样啊。”她想了想又道，“哦，对了，一开始茹晗姐说要打个重要的电话，所以我就用她的笔记本上了会儿网。不过，我就看了一下贴吧，她就来了。”
“白玉无霜。”凌一楠冷不丁说道。
王素一时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昵称？这连我朋友都很少知道的。”
只听他不紧不慢道：“霜是水汽凝成的冰粒，玉无霜就是‘王’字，而白色也就是‘素’，连在一起就是你的名字‘王素’。你看看这个？”
他说着又把手机上的贴子递给她看。
这拆名解字本是他事后想出来的，王素显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没说什么就接过了手机。
片刻后，她抬头不解道：“我刚才试了试，这贴子用的确实是我的帐号。可我，真没写过这样的贴子，我的帐号也没被盗啊！”
之前他听到那个“白玉无霜”的真名叫王素，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尽管只见了一面，说过几句话，他却觉得她不像是那么阴险的人，况且她跟贴子里提到的人似乎都没有交集。若真是她写的，那也极有可能受了茹晗的教唆。这会儿，一试她的反应，他更是觉得，此人像是完全被蒙在鼓里，而刚才传回来的简讯恰好也证实了这一点。之前，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叫人把这篇贴子和“白玉无霜”之前发过的其他贴子拿去做了对比分析。鉴定结果是，这两者在语言风格、标点习惯等很多方面都有明显的差异。
他又继续引导道：“你的帐号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吗？又或者，你之前借用过别人的机子以后忘了登出？”
王素闻言，脸色突然一变：“不会的！她不可能的！……那天，我用完茹晗姐的电脑以后，确实没有退出帐号。可是，茹晗姐是不会那么做的？”
凌一楠不由柔声说道：“王素，你太单纯了。”
“可是，茹晗姐真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在学校里她很照顾我们这群学弟学妹的。”她一脸难以置信地反驳道。
“我知道一下子很难说服你，可是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他不忍地看着她说。
王素沉默了片刻，说道：“到底是不是她利用了我，这事我自己会去搞明白的。凌先生，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今天愿意信任我。”
凌一楠看着她笑了笑，突然想起，她昨天自定义的所谓“好主持人”。自然真诚，有个性又具有感染力，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早就拥有这些“武器”了吧。
想着，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又抬起头来对她说道：“你刚才说谢我，那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只要不是干坏事……”似乎是想起自己不明不白地被利用，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想，请你做我一段时间的女朋友。”
王素闻言，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追问他这样做的原因。
凌一楠本只简单地说了句，是为了善后。之后又想了想，才把他和沈、梁三人的事情说了一些给她听。
王素听后，几乎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事吧，我虽然不存在蓄意，但也算是大意惹的祸。你说的这个沈清月我一听就觉得挺喜欢的，不能让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抹黑了。”
凌一楠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又听着她说出来的话，突然感到这姑娘还真是有女侠潜质，不由对她更加欣赏了几分。
傍晚，安城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几年前，沈清月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从那时候开始，每次下雪，她总会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所以，就算身上裹得再严实，她也感到自己全身冰冷。
此刻，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却感到由内而外的温暖。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仿佛枕头里拍落下来的鹅绒。她想象着那种柔软轻盈的触感，心也不禁软和下来。
这两天，她经历了平生从未有过的风波。自命蝼蚁般卑微的自己，一下被放置到了一面扭曲的凹透镜下。她惶恐，甚至绝望过。那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像现在一样，平静地坐在这里，继续干着自己热爱的事业。
想着，她的脑海中不住浮现出一张张带给她力量的脸庞。晓梦、梁景易、凌一楠，意识到错误后拼命补救的小米，还有她的临时团队里听说了负面传闻却依然力挺她、鼓励她的伙伴们。今天下午，周平也打来电话，问需要他和沈新宁做些什么。
她感到内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没有了空洞，也就自然没有了穿堂而过的冷风。所以，过去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的，甚至在击碎了以后仍想着要修修补补的外壳，现在看来已成为了一堆残破多余的累赘。
而就在前一秒甩掉了这些包袱之后，这一刻她真的好想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早已住进了她心里面的人。
沈清月从公车上下来。紫荆路站。之前，听小米说起过，梁景易就在这附近住。
许是因为雪越下越大的缘故，街上的人车不多，有些清冷。
刚才她一冲动，说走就走地来了这儿。可现在，心里却直打鼓，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这个时间主动去找一个异性，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所以，梁景易的号码在拨号栏里躺了半天，她却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