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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巴黎波西米亚地区的一些街巷深处人影憧憧,神情猥琐、形迹可疑的男子吊儿郎当地穿行在幽暗夜色中,不时停下来同斜倚门扉、举止轻佻的艳妆女郎调笑一番。这里是都会默许的暧昧所在。
路易远远地站在阴影中,厌倦地注视着巷口那个熟悉的佻挞身形。
那是莱蒙。
此刻,他正周旋在两个年轻姑娘身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女孩们格格直笑。这是他的一贯伎俩——他总是这样,选好猎物,施展魅力,等猎物上了钩就毫不犹豫地送她们下地狱。
很明显,他已经选好了今晚的目标,应该会是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
路易痛恨这样的夜游和等待,可又无计可施,他必须跟着他。他必须确定莱蒙的行踪,他得保证当自己不在迦蓝身边时莱蒙也不会有机会与那孩子独处。
实在太危险了。
于是他只能这样驻足远观,目睹这黑夜吞噬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他只是无能为力。 莱蒙很快做出了决定,他伸出双臂揽住了女孩们,三人举步离开巷口往外城走去。
路易蹙起眉峰,看来今晚的莱蒙胃口很好,他静静地跟了上去。
当然,莱蒙清楚他的行动,就如同了然他的顾忌一样,可他不在乎。
是啊,他为什么要在乎?在他们漫长同行的黑暗岁月中,他始终占了上风,而路易,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个。
呵,路易,路易,莱蒙微微侧转了脸孔,嘴角噙起一丝饱含嘲弄的不羁笑意,我亲爱的伙伴,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根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我创造了你。
而你,你是那样依赖我。
就算恨,也只是因为无法告别。
莱蒙悄然打开的微笑仿佛暗夜中突然铺陈的璀璨星光,逼得他身旁原本软语轻言的年轻女孩几乎屏住了呼吸,她们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爱慕,投之以一种近似崇拜的目光。
多么美好的笑颜,像贬谪人间的天使一般!她们这样感叹。
而这笑颜却如一柄利剑,悄然无声地划破夜色,精准无比地刺中路易的胸膛。
哦,上帝!
路易的眉睫深处满是痛楚。那张微笑的脸容,他怎么能够忘记!
多久了?两百年?三百年?抑或更久?
无论时光似流沙还是如灰烬,那一刻早已仿若镌刻,深深地刻入心底,刻入骨髓,刻入肺腑,成为永不磨灭的伤痕。
路易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暴烈的夜晚,那个睁开双眼的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天使的容颜。
那是一张如象牙般洁白的英俊面容,金棕色的卷曲长发,凹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瞳如清水翡翠。
二人视线相接的刹那,路易注意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如花朵般徐徐绽放的笑颜,明明那么美好,却又隐隐流露出不负责任的自负和妄念。
是的,妄念。
这不该是天使应有的表情,满是轻佻和邪恶,还有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满足。
路易立时清醒过来,意识恢复的同时,之前暴风骤雨般的记忆也席卷而至——伊丽莎白和那个红发小子不知所措的凄惶模样,自己因为暴怒而发出的嘶哑长啸,森莽幽暗的后花园那道迅速掠过的巨大阴影,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还有玛丽妈妈不可置信的惊骇表情……
几乎是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完全不同以往,听觉是那样的敏锐,虫鸣鸟啼、草长花开,即便是露珠自叶脉上滚动滴落那么细微的动静,在他的耳中也澎湃成了远海巨涛。触觉亦然,他垂落在地的指尖分明感受到各种起落震颤,那些也许只是一只螟蛉翅身的摩擦或者一条蚯蚓的转侧。
蓦然间,路易倏地起身,速度之快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更令他震惊的是口腔鼻端萦绕不去的血液腥香!
“上帝!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听到自己喉咙深处挣扎吐露的喑哑呻吟。
那个自称莱蒙的英俊男子笑了:“路易,路易,你是这么完美,时间再也无法折损你一丝一毫的光华!”他说话时的发音非常奇怪,仿佛吟哦一般的华丽语调,洋溢着深深的迷恋和倨傲,“你是我创造的伙伴,我带给你永生,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忘记那个所谓的上帝吧!路易,记住我今晚说过的话!记住!否则你只会觉得痛苦……”
莱蒙的口吻残忍而戏谑。
路易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绝非天使。
他是谁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背弃了上帝。
他为他打开了那一扇地狱之门。
从此万劫不复。
已经来到巴黎的外城地区,靠近一片废弃的工业圈地,这里日间就少有人来,这样的夜半时分更是渺无人烟。
莱蒙停下来,他身旁的那两名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不安地前后四顾,企图挣脱莱蒙的指掌。
路易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痛恨自己的袖手旁观,虽然整个过程只是短短数分钟,可于他而言已经太过漫长,尤其莱蒙太了解自己那种悲悯却也无奈的心情,有的时候甚至会故意延长这段时间——他就是要折磨他,诱惑他!
路易感到绝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似无谓的坚持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也许是忍耐的时间太久,终于超出了负荷的极限,路易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绷紧得即将断裂、溃散。“仁慈的天父,请不要这样考验我!”他极力抑制自己对新鲜血液的渴望,使劲打消意欲上前和莱蒙一起分享那两具年轻饱满躯体内红色盛飨的念头。
暮春夜晚的疾风扫过,远处山冈上的浓密草叶哗啦啦随风而动,这其中羼杂了一丝异响,路易想也不想便循音探手,攫住一只夜游的野鼠,肥硕温软的身体直接唤醒了潜藏在皮肤之下的饥渴欲念,他急不可待地将野鼠送至嘴边,只一下就咬穿了小东西的咽喉。
“嗨嗨,路易,你需要的是这个,不是么?我亲爱的伙伴……”
吸食了新鲜的血液,刚才几乎喷薄而出的欲望找到了出口,路易的神智才略为恢复,他听到莱蒙仿佛倾诉般的轻柔话语,甫一睁眼便看到他已经挟裹着两名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
女孩们吓呆了,甚至忘记了挣扎和喊叫,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面前出现的另一个同样容颜美好却举止鬼魅的年轻男子。
那是怎样的两双眼睛,饱含了恐惧和不解,它们一下子刺痛了路易的心,他想起那个夜晚的小迦蓝,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眼神也是这般的无助和惊惧。
路易忽然放弃了之前的苦苦抑制,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哪怕是一秒钟。
不顾莱蒙错愕而愤怒的尖声叫骂,路易挽住两个女孩的腰肢踏风而行,将她们从莱蒙手中夺下送回了城里。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莱蒙不会迁怒于迦蓝,更不会有机会先行出现在迦蓝身旁。
可是,路易从来也不后悔当时自己的举动,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当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决定将迦蓝送回正常的人类世界。
第一部分第2节 这世间依旧有光明
唉,迦蓝,我的小小的迦蓝。
每次念及这个名字,路易总是不由自主就缓和了表情,连发音都带了几分温柔况味。
是的,她是他黑暗生命中的阳光。
她是他那座贫瘠荒芜的不夜之城中唯一、也是最美的花朵。
向日葵。
看见她,他就知道,这世间依旧有光明。也有阳光。
日暮西山,华灯初上,又是都市最旖旎的夜晚时分。
地面的灯光如此璀璨,流丽炫目的光华盖过了天上的星月清辉。
这是一座不夜之城。
和平时一样,晚餐只享用了一份蔬果沙拉,林迦蓝匆匆忙忙冲了个澡,来不及吹干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拾起装着舞衣舞鞋的双肩背包便冲出了家门。
今天的几份翻译稿涉及大量科技词汇,所以花了比预期更多的时间在查询背景资料上,没想到一做就是一整个白天,总算顺利完成发送出去了。
最近太忙了,迦蓝暗暗叹了口气,连出去晒太阳的时间都没有。
我都快忘记阳光的温度了。明天,明天一定要去做个晨跑,这次一定要拍到日出,不能再让柏林看笑话。迦蓝想着,孩子一样的鼓起腮帮子用力点了点头。
唉,柏林,那个白痴!
想起柏林那张总带了几分正义的、时时爱皱起眉头的脸孔,迦蓝有点烦恼又有点欢喜。
他们高中时就认识,后来又念了同一所大学,姜柏林原来念机械,大四的时候转到新成立的民航学院念了空管,现在在机场做调度。
迦蓝读的是商学院,但她似乎对语言有种格外的天赋,不管英文、法文还是德文都流利得可以出去蒙人说自己是二代侨民,所以毕业后在一家证券公司呆了半年就辞了职,专心在家做自由翻译。
迦蓝幼时就失去双亲,所幸家里略有资产,有专门的基金和律师负责她的生活教育,倒也没吃过苦。后来认识姜柏林,两人交往十分顺利,姜家两老视迦蓝如己出,疼爱有加更甚过对柏林,对于晚辈的决定只有支持没有干涉。看到报章上日日不断的家庭婆媳纠纷,迦蓝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柏林喜欢迦蓝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她放弃出国留学而选择同读一所大学,平时事事也以
迦蓝为先,周详而体贴,认识逾八年还是殷勤如故,而且真正君子之风守足规矩,最大的亲昵尺度不过是拥抱接吻。
如果非要挑剔,迦蓝想,柏林最大的毛病大概就是有些刚愎自用,他总是把迦蓝当成未经世事的单纯女生,叮咛且嘱咐,恨不能把迦蓝的脑子换成电脑芯片,完全按照柏林预设的程序运行才好。
可偏偏迦蓝是那种聪敏得有些偏门的女孩,愈约束就愈叛逆,有的时候就会和柏林发生口角争执,尽管大多以柏林退让收场,可次数多了不免教人气馁。
前几日为着迦蓝是否还要留在业余现代舞团两人又有分歧。
柏林认为这样毫无成绩的坚持已经耗时五年,实在没有意义,如果拿来约会恋爱,两人大概早已修成正果为人父母了。
迦蓝觉得诧异,她自幼练舞,何况这完全属于个人爱好,既然她从不干涉他沉迷电脑游戏,他又凭什么管制她的正常爱好?
本来一次美好的约会就此不欢而散,柏林似乎真动了气,足足一个礼拜没有露面。迦蓝也拨过电话给他,家人和航空公司那里都说他出差了,手机打不通总说请留言,可迦蓝留了言也没见回复,于是也觉得心灰,索性搁置下来自顾自生活要紧。谁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那是被追求被宠爱的女人。反过来试试看,不知道多伤神。
迦蓝细想想,都说柏林死追自己,其实自己还真的从来没有刻意摆谱,一开始就大方接
受,坦诚交往。我也算是个性格磊落的可爱女子吧?迦蓝想着觉得心安,也就怡然自处起来。
林家是以前旧租界的一幢老洋房,颇经历过风雨,几番辗转后终于还是回归旧主。这里地处市区,距离繁华的商业区不过两条街,却又闹中取静,外出归家十分方便。
迦蓝的父母都是有点成就的建筑师,曾对老宅子重新规划加固装修,虽然又过去了许多
年,却因当初结构设计合理,如今住的也还舒服。
迦蓝贪恋父母留下的风格气息,也不曾打算再度翻新。
迦蓝每周有三个晚上去参加业余现代舞团的排练,有时候也要公演,如果不是少年时练舞折伤了脚骨,她大概早就成为一名出色的职业舞者。
不要紧,迦蓝常常想着想着就安慰自己,总算现在从事的职业也是自己喜欢的语言工作,至
于跳舞,不过趁这几年还年轻可以坚持品尝其中况味罢了。
至少我还能跳舞并且也已经跳了这么多年,这就已经够好了。想着,迦蓝就微笑起来。很显然,林迦蓝性格中乐天的一面是她最大的财富和幸运。
舞团的活动中心并不算太远,迦蓝通常都是骑单车过去,二十分钟的距离权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