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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已经不再纯洁了,完整无瑕的肌体下面更掩藏了一个支离破碎的黑暗灵魂。
六月抓起花洒拧开龙头,冰冷的水花当头淋下,接触到温暖的皮肤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我要怎样才能把这具身体给冲洗干净!六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上帝啊,我不要在黑暗里徘徊,请赐予我阳光吧!
六月决定不再压抑自己,她换过衣裳匆匆赶往江边码头的旧厂区。我要去找五哥,我一定要再试一试,否则,就算我死也不会甘心。
凉爽的晚风轻轻拨乱六月的发梢,黯淡的夜色中,她的脸色嫣红,目光格外的明亮。
仰头一气灌下杯中的烈酒,迦蓝激烈地呛咳起来。
四十多度的琥珀色酒液沿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一股暖流从胸腔中渐渐扩散延展到四肢百骸,小叶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迦蓝的后心,迦蓝慢慢镇定下来。
迦蓝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除了小叶和黑牛,另外还有一名面目可亲的温婉女子。清秀安详的容颜,蕴涵光华的眼神,她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关切地注视着迦蓝,全身焕发的沉静气质就已经传递给旁人以巨大的安全感和可信任感。
“这是青越,我的大嫂。”小叶笑嘻嘻地介绍,“这就是迦蓝。”
迦蓝隐约有点印象,上次来这里时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青越,多美的名字。她努力展开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青越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端详迦蓝仓皇失措的神情,略略皱起了眉:“迦蓝,你还好吗?”说着,她伸出手握住了迦蓝尚在微微战栗的手,一种奇妙的安定心神的感觉如同一股若有若无的丝线从迦蓝的掌心细细密密地传递过来。
迦蓝并没有看见青越口唇相动,但耳边却响起青越温和柔软的嗓音:“深呼吸,慢慢放松。听,多么美丽安谧的音乐,就如同你此时的心境。”她不由自主地听从那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做深呼吸,心里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多么明亮的眼睛呵!那么清澈而又深邃,好像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里面仿佛可以容纳人间所有悲喜,再深切的伤痛也可以被溺毙其中而换以无比的欢欣。
过了许久,迦蓝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斜倚在一组沙发中,身上披了薄薄的大毛巾。她一抬脸,就看见身旁坐着的青越,仍然拉着自己的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迦蓝困惑地转头看看小叶,小叶笑了:“放心,天还没亮,你才睡了十分钟。青越会一点读心术,刚刚帮你做了一个简单的催眠放松。是不是好些了?”
迦蓝缩回手,掌心犹有青越馨暖的感觉。她怔怔地看着青越温和的表情:“读心术?真的可以解读人的内心么?可以读到连她自己都已忘记的信息么?”
青越轻轻笑起来:“所谓读心术,其实也是一种催眠术,并不是真的去翻检对方的心意,只能帮助对方回想已经掩埋或者无形中错失的信息。”她的语气俏皮:“我不是科班出身,只是以前在南部游历时向一位邂逅的异人学了一点皮毛。也就是许多人称之为的‘巫蛊之术’
罢了。”
青越眨了眨眼睛,眼瞳深处似乎有宝光流转,微微吐露的光华就已经令人为之心神俱颤。 迦蓝的心念一动,她几乎要恳求青越,那么就帮我解读那些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黑暗记忆吧。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她一想起梁霄恶意的笑容,路易悲恸的语气,还有莱蒙华丽戏谑的嗓音以及诸多线索不明的印象碎片,那股想要揭示一切的勇气就颓然退却了。
不不,我不要知道真相,如果真相意味着罪恶和不堪!
迦蓝面无表情地站立起来,刚刚平静下来的脸容又起了微妙的变化,她的脸色逐渐发白,在灯光下焕发出象牙般的皎洁光泽。
小叶担忧地看着渐渐漾起清辉的迦蓝,他想要伸手拉住她,指尖接触到的皮肤却凉得像冰。
酒吧里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开始转脸看向店堂深处,他们迷惑地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幅梦境般的画面。
青越安详镇定的神情也为讶异所代替,她看向吧台里面,与满面于思的黑牛目光相交,彼此的眼底都充溢了吃惊与不安。
空气中只有肖邦的夜曲轻缓流淌,黑夜中的河流似乎潮汐暗涌,窒息般的张力在密合的空间中悄然浮动。
人们看见,店堂深处的暗影中,那个年轻秀美的姑娘仿若坠落人间的迷途精灵,在夜的森林中茫然四顾。
迦蓝轻盈地走近墙边悬挂的镖靶,伸手摘下所有的飞镖,在距离镖靶六七米开外的地方毫无征兆地突然挥手投掷,飞镖如流星赶月般瞬间穿越时空直没镖身,猩红色的镖尾密密攒集靶心。
没有人喝彩,所有的声音全都郁结在咽喉深处,人们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仿佛在这溽暑炎夏的夜晚,吸入肺腑的空气于瞬间都凝固成了一块透明的冰晶。
好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迦蓝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刚刚还挺拔玉立的身形一下子垮下来。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孩,迦蓝瑟缩而求援地看向小叶,握住小叶温暖干燥而又有力的双手时,她把脸埋入了小叶的掌心。
所谓真相,不过是一把锋利的薄刃,专门挑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如果不是这样,又何须费心掩埋。既然已经掩埋,那就不要再去触动。
“我不要知道真相!我不要!不要!”迦蓝在心里任性地喊着,泪水终于悄然滑落。
出乎六月的意料,今晚五哥的俱乐部竟然没有营业,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据六月所知,五哥的俱乐部开张近五年还从来不曾休息过。
从边门进去,偌大的仓库内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客人,连员工都不见踪影,只有豆芽和几个五哥跟前的兄弟守着门口向前来的客人致歉解释请回。理由是歇业盘点,可能要一个礼拜以后才开张。
看见六月,豆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他友爱地搓搓六月的短发,轻声说:“六月,你来得正好,五哥心情不好,你去开解开解他。”
六月本来想耍酷摆个架子,但看到兄弟们个个脸上都挂着心神不宁的表情,就知道五哥现在的状态一定很糟。
五哥对手下一向宽厚,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从调酒师、服务生、DJ、伴舞还有一干林林总总的内务、保安等等,大家都把五哥视做兄长。
第二部分第26节 漠不关心
六月也一样受到五哥的体贴与关爱,只不过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五哥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给予,所以自己才会心生怨怼吧。
但是,我真的恨五哥吗?六月常常这样问自己。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不不,不恨,因为得不到,所以格外渴望。即便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不再爱他,爱的反面也不是恨。
爱的反面只是不爱,只是漠不关心。
五哥仰靠在沙发上,面前的案几上已经堆满喝空的酒瓶,身旁是刚刚叫人搬来的整箱香槟。
五哥,少喝一点酒。
五哥,多保重。
是,五哥。
好的,五哥。
五哥。
他轻轻笑出声来。人人都叫我五哥。谁都对我那么恭敬。没有人敢对我说出一个不斯文的字。
我是谁?我是高高在上的五哥。
那么,谁是简明呢?难道不也是我吗?为什么同样是我,被唤作简明的时候就要忍气吞声、饱受屈辱?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年近半百的母亲。
妈妈。
那么温柔善良纤弱的女子,只是因为爱错了男人,就要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十字架吗?
而自己的父亲,那个地位显赫而“博爱”的男人,却恣意地享受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的爱慕而无须承担她们的痛苦。
我只不过是他流落在外的五个孩子中的一个,如果要算上正室的那两个,那我岂不要成为“七哥”?是!因为我够强势,所以才格外得到他的欢心,他不是常说所有的孩子中最像他的就是我吗?可那又怎样,不管我有多么出色,我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暗地里的“野孩子”!
给我最好的教育,最丰富的物质享受,最大的特权优势,也给了我最黑暗的记忆。
五哥叹息着灌下一口酒。
可怜的妈妈!最后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人间也是需要勇气的吧。
可是,你有勇气去死,看着自己殷红的血液流淌着湮没视野中的空白,为什么当年没有勇气带着孩子离开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已经熬到了今天,我们不再是当年身无长物、只能寄人篱下的弱势母子,我早已可以脱离暧昧不明的父荫独当一面。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还选择了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去!
五哥暴怒地掷出手中细长的香槟杯,一声脆响,撒开一片细碎晶光。
顺着面前逐渐清晰的影子向上看去,五哥看见了六月如花般盛开的丰美容颜,那一双翦
水清瞳流露出仿佛母亲般的脆弱眼神。
啊……五哥无声地喊着,颤抖着伸出双臂,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投入胸怀,他环紧臂膀几乎要将六月勒进自己的体内。
五哥合起双目,他诧异地发现,三十年来,自己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泪水滴落嘴角,味道是一片咸苦。
第二天,梁霄发现迦蓝和六月都没有出现,她敏感地觉察到一丝异常的况味。
不要紧,你们已经来到我的不夜城,就不可能再轻松地全身而退。
梁霄要小童通知所有团员,下午暂停练舞,会向大家宣布部分“不夜城”的脚本设定。
不夜城是被遗忘于所有神祇和世人记忆之外的一座城池。
这里的居民由被放逐的天神、被驱赶的恶魔、被抛弃的吸血鬼和被诅咒的凡人构成。
经过了岁月的洗刷和时光的打磨,所有的居民才恐惧地发现,他们都被遗忘了。
没有对与错的界定,没有善与恶的奖惩,没有贬谪也没有举升,没有感念也没有救赎,没有道德伦理,没有法律制度,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和颓放。
原本各按其类的族群发现根本没有规则可循,于是全都惊慌失措。
大家发现,所有人都站在一样空泛虚无的时间边缘。
让你们失去所有的寄托和希望,这就是天庭、人间、地狱都一样的最大的惩罚!
当所有的秩序都失去意义时,事物便又回复到最初的混沌状态,但文明的痕迹不会就此消弭。
被放逐的神祇首先找回属于自己的职责,开始新一轮的规则界定,他们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取天庭的认可和谅解。
出于天性,恶魔也开始作祟其间,致力于罪恶以诱惑世人来抵抗神祇们的救赎行为。
获得永生而丧失灵魂的吸血鬼们游离在城市之中,除了阳光和烈火,没有更多的具象律定可以束缚和诱导他们荒诞的视野。他们其实是异化了的凡人。
凡人是最迷失的族群,他们在善恶之间徘徊,在超脱和沉沦之间犹疑,一面渴望驱散黑暗的阳光,一面又妄想利用黑暗来掩盖自己自私膨胀的野心。
在困顿不堪的挣扎中,不夜城里的居民逐渐形成了神祇与恶魔对峙、吸血鬼与凡人纠缠的僵持局面。
团员们目瞪口呆地听梁霄用一种毫无感情色彩的音调介绍舞剧的脚本设定,很显然,这样的内容设定已经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像能力之外。
梁霄不满地环视所有年轻美好却又迷惘的脸孔。一群头脑空白只会跳舞的机器!她拧起了眉,淡淡地宣布团会结束。
大家都没动,梁霄有点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文件夹,转身要走。
“对不起,梁团长,我想这个设定并不完整,是吗?那么,以后呢?”终于有个团员鼓足勇气问出声来,然后是一片低低的附和交谈。
“很好,我以为你们中间没有人会有疑问。”梁霄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嘲弄的笑意,她转过脸来,看到提问的是团里年纪最长的纪祇,一个舞技娴熟、爆发力十足的清俊男舞者。
一边是维持秩序,想把不夜城领上正途的神祇;一边是破坏纲常,想把不夜城推至万劫不复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