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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人碟子里的锅贴已不多了,顶医生说我们就站在旁边候。
那时中国的服务员都大的很,脸是革命的姿态清一色铁青,还不到桌边点食。客人要吃什么得自个到窗口买筹。
周志达不晓得,俩人干候了一会儿,顶医生耐不住了,问:“今儿是你请客,还是我请客?”
“你是我请来的,当然是我请客。”
“那你趁这个时间快去买筹,我在这候着座位。”
周志达排队、买筹,然后把取锅贴的筹放过去按号头排队,又到酒柜取酒。
那酒柜老榆木打制,一长龙,好气派。只是那装酒的坛子小气了。虽是一溜排着也不够蒋门神一个酒缸装的酒多。酒有好酒孬酒,周志达当然舍不得花大钱,只买了半斤大众化的八毛一一斤吃了直冲头的“八一冲”。那服务员用竹子做的端子往两个大蓝边碗里各舀了一端子酒,朝柜台上一放,下来就是周志达的事了。周志达端着两碗酒在人群里穿梭,到了桌边还不错两个碗都还没有空。
喊号头取锅贴,这时喊到二十五号。顶医生问是多少号,周志达回他五十号。顶医生想肯定下一锅才有,闲着无事也妨不住了,端起蓝边碗咪了一口。周志达见了,觉得自已是东道主不能失礼,也端起来咪了一口。这顶医生以前是有酒鼻子的(对特能喝酒的人的俗称),自从有人说谢顶是酒惹的祸,他就不碰酒了。今儿为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才破戒的。见周志达也无菜喝酒,心想我无菜喝酒那是酒量大,你也敢来一口,今儿是不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与我斗棋专与我斗酒的?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没说话吱溜一声把蓝边碗喝了个底朝天。
周志达吓了一跳,说:“锅贴还没到,你二两五都下去了,乖乖,我还不晓得你的酒量这么大。那锅贴来了你还喝不喝了?”
“喝,和公安员在一起喝酒,政治地位高,为什么不喝?”
“那我再买多少酒?”
“你这人酸不酸啊?没有像你这样请人喝酒的。你要是怕排队,就去买一斤筹放着,喝不了可以退筹的。”
周志达只好又去排队买筹,端酒。心里想只要能帮我改了,我今儿就全当是供祖宗了。
周志达这回把酒端来,桌上已有了锅贴。俩人这才正式开始锅贴就酒论英雄。
酒过三巡,顶医生的头上热气升腾,话匣子大开。先说这店名当时红卫兵如何改的:这店原名叫蒋富记,红卫兵说如今蒋家王朝都被赶到台湾了,得改!觉得改毛富记太给脸了。当时正时兴不爱红装爱武装,就改成现在的名。又说锅贴香是因为牛肉鲜活,他曾看到进门的牛肉还在跳。
周志达终于挨到顶医生的嘴忙着吃锅贴了,正要把话题往正事上引,顶医生已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了下一个这个大冷天还穿着单衣光着膀子的小伙子说:“这锅贴有咬劲全靠这小伙子。他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揣面。像我俩这年龄,都干不了这活了,一天揣下来准散了骨头架不可。”
周志达觉得不能再忍了,明儿他一上班陈指导员肯定要拿到体检表,现在不改就没时间了。不能再让秃驴喝了,喝多了办不了事就砸锅了,说:“兄弟,实不相瞒,今天我确有点事请你帮忙。”
“这话我爱听,同是天涯沦落人,坐到了一起就是兄弟。对了,到现在我还没问你,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至今像我一样没成家?”
周志达知道顶医生误会了,但不想费时间解释,就说:“这事我以后慢慢地跟你说,现在兄弟我有难。”
“我就发现你这人有点酸,有事就说事,绕这么个弯子干什么,说,只要我能出力,没有不帮的道理。”
“来,冲你这话我再敬你一口。”俩人喝了一口后,周志达把嘴一抹说道:“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昨天被查出有了。朋友托我想办法改过来,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找到你。”
“噢,是这么回事。是你造的孳?”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的公安人员像干这种事的人吗?”
“我酒喝多了,口无遮拦你不要见气。”顶医生说这话时声音没变但姿势变了。他站起身,手在上下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两块钱,使劲往桌上一放,还是那声调说:“你不了解我这人,最恨的就是不懂规矩的人。天下就是被干一行不守一行道的人搞乱的。别说是你,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会改的。这是酒和锅贴钱,粮票今天我没带,改天送把你。”说完顶医生迈开大步走了。
周志达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与死理已经讲到把人家的手扣出血来的人通融,其结果不亚于与虎谋皮。
四十九、过急
刘大馍决定把陈指导员调走。上找下调动的理由是很好找的。问题是他与陈指导员是老乡,又是这么多年的同事,要做到润物细无声就很难了。他首先想到不适应公安工作,觉得有点过,陈指导员肯定不能接受。后来他想到照顾家庭生活,觉得这很好,不仅调离,还体现关怀。他立马安排人去家乡联系。这项重要工作布置下去后,已是下午下班时间,他并没有离开办公室回到他那精心打造的小屋,而是坐进了整个公安分局唯一一只没有损坏的旧警察局留下的沙发里,准确的讲他是瘫在里面的,他太累了。
当然他的累并不全为了工作,还有他超过常人对资本的积累是血淋淋的深刻理解。这容易吗?一个只穿着一条破短裤出来的农村苦娃子,打拼到现在,他认为他的资本无论政治,还是经济都能算中产阶级了。虽然他收集的那些古董现在还看不出价值,但他相信随着年代的久远,那些古董的价值定会不辜负他的期望而得到充分的体现。只是天公不作美,让他在城里娶了娇妻却生了个病儿子。他和前妻有两个孩子,他除了有时瞒着李心洁寄点钱回去,人是不能回去的,他前妻家里的人把他的祖坟给挖了。他现在的儿子有病他想就是这原因,他憎恨前妻娘家人。但现在更憎恨的是陈指导员,陈是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他的政治和经济地位的安全。
看门老头推门进来,问:“刘主任你不回去了?”
刘大馍才发现就一会儿功夫不觉睡着了:“为什么不回去?这里又没得吃。”
“食堂炉子还没封,我去帮你弄点?”
“算了,我还是回去吃得习惯。”
刘大馍没几步路回到家,推开家门见陈指导员端坐在四仙桌旁正和李心洁闲扯着,心里问号就叠起:是解怨?还是燕子的事有眉目?还是杀人案有突破?不管怎么能主动上门总是好事,为什么要结怨呢?脸上立刻堆起微笑说:“叫个什么,你现在是稀客了。阿吃过了?”
“我吃过了。”
陈指导员今天为什么登门?这两天陈指导员的调查收获颇丰。知道了刘大馍至所以积极是因为燕子是他的准儿媳。特别是知道了周志达找顶医生做手脚的事,他心里还真有点幸灾乐后。原来只以为周志达与赛素花关系不正常,我提出调查处理,以便警示教育。你收了周志达的几幅画就铁了心要护他,这下好了,冲龙王庙的水是周志达放的已八九不离十。对看不惯领导的事,人们的态度大致可分为两种,或不管不问,或向上反映。而陈指导员的态度则在两者之间,他铁了心要管,但不向上反映,认为那是明人做暗事,并自信有能力管好。他要把一锅煮焦的粥搅起来,让你刘大馍看到锅底子是什么颜色,到时候,你刘大馍这条大皮虫还能继续躲在皮襄里吗?你不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吗?在铁的事实摆面前,我看你怎么用革命的道理来掩盖。所以他来到了他曾发过誓绝不再来的刘大馍家。
“你先忙着吃,待会儿我有急事向你汇报。”
李心洁说“我当你又加班不回来呢?”
“加什么班,该忙的都忙了,就是没有一点线索,干耗有什么用?叫个什么,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哎,你是不是来汇报凶杀案线索的?”
陈指导员摇了摇头,刘大馍并不失望,他已猜出不会为这桩,要是的早已报到局里了。他至所以要问上一句,只不过显示他时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已。
李心洁赶紧忙饭去。
刘大馍到院子里从挂在墙上一串大蒜头上拽下一颗,来到桌旁,边剥边说:“什么事你说吧。”
陈指导员态度认真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去医院拿体检表时,听医生说,昨天晚上周志达找过他,要他把体检表改了。”
“噢,他妈的是这小子坏了我的好事。”刘大馍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他。我接着去找燕子要她交人。只要燕子说是他,那就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肉的很,躺在床上被子捂着头一声不吭。她妈说被我们吓出病来了。我想想病人弄到所里也不好办,就算了。”
李心洁端来一大碗面条来,刘大馍用筷子搅了几下,挑起一大筷,“糊噜”一声吞进肚里,接着狠咬了一口捏在手里蒜头,嚼了一会儿说:“叫个什么,你还是该硬的地方不硬,该软的地方不软。这还要我说吗?把她母女俩都揪到所里问啊,连一个小女孩的嘴你也弄不开啊?”
“这我有办法。我是想我们可不可以双管齐下?”
“你是说把周志达也弄起来审查?”
陈指导员点了点头。
“这个叫个什么,要慎重。”刘大馍想到那几幅最爱的画,心想把周志达弄起来,他把这事咬出来,我不是蜻蜓吃尾巴——自己吃自己吗?这时他十分敏感地嗅到陈指导员的味好像不是那么纯,为什么要急着弄周志达,是不是想从周志达身上找我的突破口。想到这他三下五除二地把面条吃完,放下筷子说:“老陈啊,你脑袋太简单了。叫个什么,弄周志达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万一不是周志达岂不被动?再说动自己人也不是我说的算,要报市里的。我的意见先不要接触周志达,等有了证据,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陈指导员想好的计划被刘大馍这席话给搅黄了,细一想,刘大馍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说:“这样也好,那我就先把燕子的嘴弄开再说。”
陈指导员站起身就要走,刘大馍也不留,送到门口说:“叫个什么,注意,目前调查期间,第一动作不要大,不能影响凶杀案的侦破工作,第二要保密,要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五十、阴谋
兵兵拿着一叠小人书进了来福的房间,来福正躺在床上看书,兵兵见状把小人书往桌上一放就扑了过去:“好啾,你又借了本什么好书?”
来福慌忙把书塞进被窝里说:“这是大人看的书,你小孩子不能看的。”
“我又没说要看,我只要在这翻翻总可以吧。”
“翻也不能翻,要是给晓得了,我俩都是现行反革命。”
“你说话就是玄乎,你让我看,我就不信我就成了现行反革命。”
“话说清楚了,是你要看的,不是我要你看的。”
“你对我还不放心吗?上次偷金条时,枪顶着我的脑门我都没出卖你。”
来福把书从被窝里拿出来。兵兵接过来一看,这哪块是书?分明是一本练习薄,上面抄着密密麻麻的钢笔小字。兵兵打开看见一排大字写着《一双绣花鞋》。
兵兵正欲细看,福生抢过去说:“你真要看,要排队,我这是替燕子借的。我看完,燕子看,燕子看完才轮到你。”
“你不提燕子我还想不起来了,燕子倒霉了。”
“她倒什么霉?”
“你当真不晓得?”
“我天天上班哪块能晓得她的事?”
“那你妈也没跟你说?”
“没得。”
“是前天,不对,是昨天,燕子好像被她妈吊在房间里打的,哭的那声音真是个惨。她家门是关着的,院里的人没法做难听(俗语:说好话,劝大人不要难为小孩),就叫我敲门,我把门敲开后,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燕子妈就像只母老虎一样恶狠狠把我给轰了出来。”
“后来呢?”
“今天我放学回来听何奶奶讲派出所的领导来找过燕子。”
“究竟为什么事啊?”
“不晓得。”
来福沉默了,神情庄重了,他一会儿站了起来,一会儿又坐了下来,挠头抓耳不知做什么好。
兵兵问:“你怎么啦?”
“我想吹笛子去。”
“那就去呗,我陪你。”
毕竟是数九寒天,虽没风,但也够冻人的。俩人来到老槐树下,来福吹起了《王二小放牛》。开始兵兵还跟着哼:“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王二小却不知那儿去了……”后来冻得又跺脚又呵手,为了热身兵兵爬到树上,还一劲地叫来福上来。
来福不理他,来福的手指虽有点冻却依然灵巧着。他还把曲子的节奏故意放得更慢,吹的笛声如泣如诉,眼睛忍不住有点湿润,来福吹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干脆唱道:
枝儿还在风中摇曳,
牵手的叶儿却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枝儿无情,
只恨秋风肆虐。
分明听见你在哭泣,
牵手的枝儿却不知何处寻找。
心疼方有醒悟,
孤枝风中更寒。
问苍天是你造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