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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拿着茶杯的大手突然停顿,孟思翰放下了杯子,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长眸里的温和敛去,总是微笑的唇轻抿了抿,神情稍嫌严肃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别这样说她。’
邱逸泽知道他这样的表情代表什么,那是风雨即将来临的宁静,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如果他不怕死活的继续往前踩,很可能下一步将会踩到地雷而自爆身亡。
‘靠,我、啧!算了,我不跟你争辩。’邱逸泽深吸了一口气,坐回自己位置上,重新拿起筷子,不想再自讨没趣。
倪典毓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胃给填饱,饮尽最后一口茶后,她拿起包包内的手帕擦拭自己的唇角,之后上了层透明的无色护唇膏,便准备走人。
‘决定开拍日期后再告诉我,有空我会过去看看。’语毕,便开门走人。
包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一个默默饮茶,另一个大口大口狂扫桌上的食物。过了好一阵子,邱逸泽突然重重的放下筷子,孟思翰仍不为所动。
搞什么!他内心实在不爽。他当他是拜把好兄弟才好心提醒,现在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不想听就算了,还摆张脸给他看,他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先是倪典毓那张死人脸,现在又换他结屎脸,妈的!他邱逸泽算什么?
霍然站起身,自觉这顿饭再也吃不下去。
‘如果她不曾做过任何努力,是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的。’就算她的背景有多雄厚,也不能令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而现在她之所以能有如此多的影迷,绝大部分得归功于她精湛的演技。
就算老天爷偏心,让她与生俱来就有演戏的天分,但如果她不善加利用,不往正面的路途去规画,那一样是白费。
所以他相信,除了天生的才能外,她必定也努力过;而在那天见过面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她并非恃宠而骄,她有另一个难言之隐。
她不敢碰触的、害怕别人发现的,到现在仍活在那样的恐惧之中。
她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就像度不过严寒的娇弱花朵,她需要多些温暖,需要有人悉心照料她,她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而他,莫名地,渴望能够帮助她。
邱逸泽转身看着他,沉默了几分钟后才道:‘我并没有否认她的能力,我只是担心到时候她会状况多多。’
终于,孟思翰放心的微微一笑。‘谢谢。’
‘我警告你,本大爷可是热门得很,到时候如果因为她而严重影响了拍片进度,搞到我迟迟无法将这部电影给弄好的话,酬劳方面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他转身离开。
孟思翰轻笑出声,约莫过了三分钟,门突然又被拉开,邱逸泽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孟思翰眼眸弯弯,笑看着他。
随即,服务生敲了敲门,再度送上好几盘刚出炉的招牌餐过来,连带的还开了瓶高粱。
邱逸泽倒了两杯酒,自己拿起一杯,看着他道:‘我警告你,今天我没带钱。还有,是兄弟的话,就喝个痛快。’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差,通常,他不擅表达的时候,尬酒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孟思翰拿起了透明酒杯,高举对他致意。‘先干为敬。’接着一口饮尽。
邱逸泽开怀大笑了声,随即也干掉杯中的酒。
他们一边吃着道地的上海菜,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时间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当年他们也常像现在这样,聊着对将来的计画,还有近期的热门电影。
一个沉稳内敛,一个粗枝大叶;一个温柔细心,一个不懂体贴;一个彬彬有礼,一个活像从深山里跳出来的野猴子,蛮横不讲理。
可,偏偏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拜把好兄弟。
他还记得,他总在喝多了后,会拍拍思翰的肩,语重心长的说:‘知我者莫若思翰也。’到现在,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想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最能摸清他脾气的,莫过于孟思翰了。
靠!好险思翰是个男的,不然他老早就兽性大发飞扑上去了,真庆幸世上还有女人这种可爱的动物。
‘思翰,我跟你说,你不要嫌我啰嗦,我真的,一心只想搞好这部电影,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我希望,作兄弟的,能为你做些什么,将来你若能光宗耀祖,为华人争光,我……’邱逸泽说了长长的一大段话后,突然打了个嗝,分不清是因为饱了还是醉了。
孟思翰看着他红透的脸,低声说道:‘你醉了。’
他们常常一起喝酒,每次都是他来找自己喝,但,每次先喝醉的人总是他,过了这么多年,他的酒量还是那么差。
这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他们好像还是刚入学的大男孩,对于爱情、理想、将来,全都一知半解的,如今,他们已经慢慢转变成男人,走入这个残酷且现实的社会里。
人心在变比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还要可怕,可是,他很庆幸自己还能拥有一个如此率真的朋友。
一个什么都敢说,对他毫无芥蒂的,真心朋友。
他拿起了酒杯,再度饮尽一杯高粱,唇上的微笑在看到趴在桌上的人后,更上扬了些。
喝下了几杯高粱,他仍旧神智清醒,甚至连脸色都未曾变过。他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酒意稍稍冲淡,站起身,走到外面结帐。
叫了辆车,他扶着醉死的邱逸泽离开了餐馆。
‘思翰,我跟你说,我们兄弟俩,加上那女的,号称黄金铁三角,这次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原本睡死的邱逸泽突然坐直身子,双眼迷茫的说道,不过才说了一半,又昏睡了过去。
孟思翰微微一笑,转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突然,一张贴在高楼上,以真人比例的大海报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看板上的女子身穿黑色皮衣皮裤,双腿分开站着,双臂自然地垂放在身侧,黑色的发飞扬在她身后,过度浓厚的黑色烟熏妆将她原本甜美的脸给覆盖住,刻划出一脸冷酷;原本该是粉嫩的樱唇上了层油亮的大红色唇彩,海报的右下方大大的写上了某某知名彩妆品牌的字眼。
他感觉她正看着他,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居高临下,用着像女皇般最傲慢的姿态看着他。
而他也像被下了魔咒般,只能回望着她。
直到车子往前移动,让他再也看不到她那张冷冽的脸。
那是她,又不是她;明明是她,却感觉不出是她。她的面具像是刻画在脸上,瞒过了所有的人。
差点连他也给骗了。
当然,只是差点……
第四章
‘我不要!’偌大的会议室内,一男一女异口同声。
孟思翰好看的下巴微扬,他首先看向娇嗔出声的杜芯仪,开口道:‘给我一个理由。’
今天是双方签约之后第一次开会,主要是用来认识演员,还有所有工作人员,另外还得跟导演与其他演员一起润稿。
然而,会议才开始不到一分钟,随即听到杜芯仪跟邱逸泽同时大叫出声,后者还反应夸张的拍桌起身,表示自己不满的决心。
工作时的他看起来异常冷漠,总是微微上扬的唇没了弯度,眼眸底的温柔早已敛去,他看起来冷漠得有些可怕。
可她杜芯仪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也在演艺圈行走好几年了。她强迫自己勇敢的直视孟思翰冷然的眸,轻咳两声后道:‘总之,我无法跟剧中的某个人对戏。’
像是刻意刁难般,她又不愿将某人的名字说出。
身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显然都对杜大小姐的骄纵脾气是早有所闻,只是没想到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给导演难堪。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最前座的白衣男子身上,有些人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有些则忍不住为他捏了把冷汗;每个人都相当期待这个看起来毫无伤害性可言的导演将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任性的杜大牌。
身穿白衬衫的孟思翰无视旁人的目光,镜片下的冷静长眸直勾勾盯着她的水灵大眼,过了好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看着另一名站起身的男子,沉声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要我跟那个女人合作,门都没有。’邱逸泽粗犷的脸上布满怒气,狰狞的大眼瞪着眼前娇小的头颅,恨不得活生生将那颗头给生吞掉。
而坐在邱逸泽对面的女子,那低垂的小脸都快贴到桌上去了,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抖着,不要说回话了,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孟思翰揉揉太阳穴,语气颇沉重的道:‘逸泽,注意你的态度。’
邱逸泽不服的看着他,而对面的小女子细瘦的双肩正微微抽搐着,他忍不住一把怒火烧得更加旺盛,咬紧了牙关,一屁股重重的坐回位置上,将头撇向一边,暂时忍住满腔怨言。
‘除了女主角的对手戏之外,其他的人麻烦先润润手中的稿,我待会再回来。’孟思翰站起身,示意爱惹麻烦的女主角杜芯仪跟上。
杜芯仪的嘴翘了半天高,脚下的高跟鞋用力一蹬,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会议室。
孟思翰带她回到了私人办公室内。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没有任何隔离;他不发一言,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等着她开口解释。
杜芯仪的小手在腿上不停的捏弄着,烦乱的呼吸显示出她此刻内心的烦躁,她故意撇开了视线,假装感受不到他热切的注视。
约莫过了五分钟,孟思翰放松身躯,将身体往后靠,修长的双腿交叠,镜片底下的灼人视线仍紧紧跟随着她倔强的侧脸,他慵懒的吐了口气后才开口:‘我正等着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身为一个专业艺人,并不应该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如果她的能耐不过是这样,那,他将会非常非常失望。
‘我已经给过你了。’她对上他的视线,坚决的大眼里显示出那已经是她最好的理由了。
孟思翰看着她,思绪冷静的转了转,才道:‘某人指的是今天没来的那位吗?’
随即,对坐的人震了一震,瞪大双眼看着地板,贝齿用力咬紧了下唇,双手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大腿肉内。
他的眼眸随即一黯。他并不喜欢看她伤害自己,尤其是在他面前,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
‘看着我。’他的语气如同圣旨,她都置之不理。
‘杜芯仪,我要你看着我。’他的声音轻了许多,却让人忍不住打颤。
杜芯仪用力仰高头,强迫自己看着他;而在看到他眼中的责怪时,她内心突然闪过一抹痛。
她以为他会谅解,然而,他没有,他只将这一切看作是她的不专业。
反正也无所谓,他本来就讨厌她,而她也不需要去努力些什么,反正她怎么做,看在他眼底都只是无理取闹。
他的身子倏然往前,转眼间他白净的脸庞停在她眼前五公分不到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急地喷在他脸上。她忍不住往后退,而他却一把擒住了她的后颈,像抓小猫般容易,轻易的就让她动弹不得。
‘你怕什么?’那双充满恐惧的大眼总是一而再的出现,这让他忍不住担忧了起来;他担心自己正将她推往她害怕去回想的过往中。
该死的!他却全然不知原因为何。
杜芯仪每次看着他就会有落泪的冲动。她向来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向来都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可这个男人,每次都要透过那层厚重的面具去看真实的她,总想将她赤裸裸的拖出保护壳。
他犀利得让她感到害怕,却又莫名的想要依赖。
在她颈后的手突然放松了力道,轻力的为她按摩了起来。她双肩紧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不知道他在干嘛,她害怕他接下来的每个举动,甚至连个眼神,她都怕得无力而逃。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杜芯仪摇了摇头,像是不能相信,又像不敢相信。
他温软的大手缓缓移到她颊边,他眼底的温柔回来了,好看的唇微扬,他低声道:‘别怕,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的眼神要求她的信任,而她的心却忍不住发冷。她感觉到恐慌,面对一拥而上的未知情绪,害怕得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好。
他的手离开她的脸,大大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语气温柔的说:‘说你会相信我。’
只要她说,他便会用尽全力去保护她。
杜芯仪看着他的手,明明只需要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