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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道:“是。”
沈胜依回对龙婉儿道:“我与你这就去找他。”
龙婉儿青着脸道:“你说得这样肯定,莫非真的是……是他……”
沈胜依说道:“一切等到了他那里再说。”
龙婉儿点头,身子已不由颤抖起来。
沈胜依知道她的感受,却只有叹息。
***
雨终于停下,风却更萧索。
沈胜依、龙婉儿左折右弯,终于又来到司马不群居住的那个院子。
药香已淡薄。
小楼中仍然有灯光。
灯光底下,书案之前,盘膝坐着司马不群。
他正在看书。
药书。
他全副精神仿佛都已集中在那册药书之上,完全不知道沈胜依、龙婉儿的进入。
一直到龙婉儿叫他才知道。
“是表妹与沈大侠来了?”他坐转身子,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很奇怪两人的到来。
龙婉儿没有理会他,双目明莹,珠泪欲滴。
沈胜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瞪着司马不群。
司马不群都看在眼内。
他更加奇怪,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胜依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
司马不群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龙婉儿叫了出来道:“我娘给你的药毒死了!”
司马不群大惊失色,飒地跳起身子,道:“表妹,你说什么?”
沈胜依截口问道:“方才春梅是不是在你这里拿走了一煲药?”
司马不群道:“每天都是这样的。”
沈胜依道:“龙夫人喝下了那煲药不久就七孔流血,毒发身亡。”
司马不群惊叫道:“那煲药,怎会有毒?”
沈胜依道:“这就要问你了。”
司马不群道:“你们有没有看错?”
沈胜依道:“没有。”
司马不群疑惑地又问道:“这件事难道是真的?”—沈胜依道:“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可是这些药草并非毒草,混起来也没有毒!”司马不群走过去那边墙角,拿起了几种药草,道:“何况这种药先后我已配了四剂,如果是有毒,早就应该毒发了。”
沈胜依道:“这个容易解释,此前的几剂药之中,都少了一种药,只有这一剂药之中,才将那种药混进去。”
司马不群道:“哪种药?”
沈胜依道:“毒药。”
司马不群摇头道:“那剂药即使真的被混入了毒药,也不是我将毒药混进去,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沈胜依道:“有没有理由这样做,你自己明白。”
他一声叹息接道:“纵然有什么问题解决不来,你不妨找我从长计议,何必这样做?”
司马不群道:“我不明白你这番话的意思。”
沈胜依道:“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司马不群道:“为什么?”
沈胜依道:“还要问为什么?”
司马不群道:“我不能不问。”
沈胜依道:“今夜你原该先到书斋找我的。”
司马不群又一声道:“为什么?”
沈胜依道:“我一再透露已经知道鬼血的秘密,知道是谁在搞鬼,明天就揭发一切,目的就是给你今夜的时间找我坦白一切,这弦外之音,以你这样一个聪明的人,难道会听不出来?”
司马不群怔怔地望着沈胜依,苦笑道:“我就是不明白你说的话。”
沈胜依道:“这幢庄院之内的鬼血,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
司马不群诧异地道:“怎么你怀疑到我的头上?”
沈胜依横移几步,探手按住了一根柱子。
那根柱子之上染满了鬼血。
小楼的四壁以及地面,一样是鬼血斑斑。
沈胜依的目光由杜子移到墙壁,由墙壁移落地面,又再由地面回到那条柱子之上,道:“地面的鬼血不得而知,壁柱的鬼血毫无疑问,是用扫帚之类的东西涂上去的,是以一进来我就已知道这是人为的鬼血,及至弄清楚鬼血是什么东西,更肯定我的判断没有错误。”
司马不群试探着问道:“那些鬼血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胜依道:“一种药汁,那种药汁相信只有对于药草很有研究的人,才能够炼出来。”
他冷冷地一笑,接道:“这个庄院之内,研究药草的人就只有你。”
司马不群道:“但……”
沈胜依挥手截住了他的话,两步走过去,指着其中的几种药草,道:“这几种药草混在一起,加水煮出来就是所谓鬼血。”
“这几种药草?”司马不群亦走了过去,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会,神色就变得很奇怪,道:“这边的药草,是我最近托人买回来的,我记得很清楚,并不包括这几种药草在内,清点收货的时候,也没有在内。”
沈胜依道:“是么?”
司马不群接道:“这几种药草好像是跌打刀伤用的。”
沈胜依道:“那种鬼血本来就是一种很好的跌打刀伤药,能止血生肌。”
司马不群道:“我知道沈大侠在跌打刀伤方面很有研究。”
沈胜依道:“所以一人庄院我就已看出来。”
司马不群道:“进来我这里的时候,相信沈大侠便已看见这几种药草。”
沈胜依道:“不错。”
司马不群道:“这就难怪你在怀疑我了。”
沈胜依道:“弄鬼血这玄虚的人,必须先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必须熟识这个庄院的情形,否则他没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弄得一庄鬼血,二是必须懂得药草,否则他根本无法弄出这鬼血。”
他一顿接道:“在这幢庄院之内,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只有你!”
他一指司马不群。
司马不群给他这一指,连退好几步。
他脸都青了。
沈胜依又道:“现在老夫人又死在你煮的药中,你怎样解释?”
司马不群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可是我的确没有在药中下毒,也根本不知道哪里来这些药草。”
沈胜依盯着司马不群冷笑。
龙婉儿也在盯着司马不群,一脸的悲愤。
司马不群已经发觉,上前一步道:“表妹……”
龙婉儿截口道:“不要再叫我表妹。”
司马不群叹息一声,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龙婉儿道:“证据确凿,你叫我怎样相信你?”
司马不群道:“我怎会是这样?”
龙婉儿索性闭上嘴巴,眼泪却已流下来。
司马不群顿足道:“这是别人陷害我,嫁祸我!”
沈胜依道:“别人,谁?”
司马不群摇头道:“不知道。”
沈胜依道:“为什么他要陷害你?嫁祸你?”
司马不群一再摇头道:“不知道。”
沈胜依道:“每一个罪犯被人揭发他的罪行之时,大都是这样说话。”
司马不群嘶声叫道:“可是我真的冤枉。”
沈胜依没有再与他争辩下去,转问道:“你午间不是说过,这里有一个地下石室?”
司马不群道:“确实是一个地下石室。”
沈胜依道:“那个石室你说过是用来存放那些不必要的药草。”
司马不群道:“这也是事实。”
沈胜依道:“你是否愿意,带我去瞧瞧?”
司马不群叫道:“我难道还可以不愿意?”
沈胜依道:“不可以。”
司马不群道:“你这又为了什么?”
沈胜依说道:“只是我忽然有一种预感。”
司马不群道:“什么预感?”
沈胜依道:“预感在那里可能找到更重要的证据。”
司马不群叹息道:“希望你这种预感不会成为事实。”
沈胜依道:“哦?”
司马不群道:“单就是目前这些证据,已够我头痛的了。”
沈胜依道:“也许那些证据能够替你开脱。”
司马不群道:“我不能奢望。”
沈胜依道:“哦?”
司马不群道:“这显然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对方存心要我负上一切罪名,石室下面,若再有所发现,也必然是于我不利的。”
沈胜依道:“也许什么都没有。”
司马不群道:“希望如此。”
一顿,他又道:“这边走,请!”他连忙举步。
***
石室就在小楼下面,入口倒也隐秘。
小楼的后面相连着一个小小的佛堂,供奉着庄院原来主人的历代祖宗神位。
那些神位现在都堆放在一起。
原来主人的子孙没有带走它们!司马不群也没有将它们当柴来烧掉。
那个神坛赫然装了机括,可以移动。
司马不群随随便便一推,便将神坛推开。
通往地下石室的那道石级便自呈现眼前。
***
小小的地下石室,果然堆满了药草。
一室的药香,药香中带着恶臭。
灯光及处,司马不群又再变了脸色。
石室之内果然有所发现,却一如他的推测,这发现只有对他不利。
在石室的一角,竟堆满了那些可以煮成“鬼血”的药草。
大部分的药草都已被煮烂,凝结着一团团紫色的“鬼血”。
沈胜依目光一闪,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司马不群摇头道:“我无话可说,但也不觉得怎样失望。”
因为他早已料到,如果石室中有所发现,必然是对他不利。
沈胜依冷笑道:“这也是别人陷害你的了?”
司马不群道:“我说是,但又有谁相信?”
他将头垂下。
沈胜依道:“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司马不群垂头不语。
沈胜依道:“是不是因为厌倦了不停地替老夫人炼药?”
司马不群道:“我平生最喜欢的工作就是研究各种药物,怎样去医好病人。”
沈胜依转问道:“那么是不是他们夫妇曾经反对你与他们的女儿走在一起?”
司马不群道:“他们早已将婉儿许配给我。”
沈胜依回顾龙婉儿。
龙婉儿颔首,眼泪又流下。
沈胜依一怔!道:“这就奇怪了,杀人一定有杀人的动机,你杀人的动机究竟在哪里?”
司马不群叹息道:“如果这件事是我做的,我一定会答复你。”
沈胜依道:“你始终否认杀人?”
司马不群道:“确实我没有杀人。”
沈胜依道:“如此药煲中的毒药,这些药草,还有那顶竹笠你又怎样解释?”
司马不群道:“我无法解释。”
沈胜依道:“这些证据,是不是已足够将你送入监牢?”
司马不群道:“这足够的了。”
沈胜依道:“在官府的捕快到来之前,你最好能够想出充分的理由替自己分辩清楚,或者希望我能够找到其他有力的证据替你开脱。”
司马不群苦笑一声道:“我是在这样希望。”
沈胜依道:“可不要抱着大大的希望,当知希望越大,失望往往越大。”
他的神情说话都显得有些奇怪。
司马不群点头苦笑。
只有苦笑。
沈胜依将灯取过,仔细观察了周围一会,才离开石室。
司马不群亦步亦趋。
沈胜依出了佛堂,又到处小心地搜查了一遍。
他离开小楼的时候,并没有再找到什么。
司马不群也不怎样的失望。
这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
当地的捕头叫做沈苍,年纪并不大。
据说他所以能成为捕头,完全因为他是当地县大爷的小舅子。
不过他本人的武功据说也实在不错。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镖师。
他当然知道沈胜依这个人,对沈胜依也佩服得很。
他甚至曾经自认与沈胜依是堂兄弟。
很多人都相信。
他毕竟也是姓沈。
所以一接到龙立的通知,他立即带齐手下捕快,飞奔赶来。
堂兄有事叫到,他这个堂弟又岂敢怠慢。
他是这样说的。
当然私底下,不是在龙立面前这样说的。
他一群手下不由齐都兴奋起来。
他们的头儿,竟然真的是名震江湖的沈胜依的堂弟,这在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光荣。
因此他们也特别卖力。
一入庄院,沈苍的脚步便快了。
最少快一倍。
一下子他最少将一群手下抛开七丈。
只有龙立跟得上。
到那些捕快再回到他身旁的时候,他已经见到沈胜依,来了一番自我介绍。
他一切都表现得非常热情。
热情得简直就像是堂兄弟久别重逢一样。
沈胜依并不怎样奇怪。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热情的捕快。
不过以前的那些捕快,都是因为有些事情解决不来想请他帮忙,现在这个沈苍简直就当他是顶头上司一样。
所以他还是有些奇怪。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沈苍的堂兄,沈苍其实是将他当作堂兄来看待。
他却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