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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瑶认识祁远并不久,不了解祁远平日的作风,自然没有程誉这般纠结。
落瑶见程誉没反应,得不到期望中的提示,只能暗自琢磨着:蔓蝶是祁远的未婚妻,她宫里的人议论是非诚然不对,但作为她的未婚夫,肯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这两个丫鬟,只是今日却有她这个外人在场,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肯定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地放水,这么一想,落瑶有点内疚,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听这个墙角,这两个丫鬟也许不用遭遇这么悲催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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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带着两个脚发软的小侍女走了。
落瑶看着祁远面无表情地站着,他大概是在思索怎么跟蔓蝶交待今天的事,落瑶叹息着,但愿程誉能懂祁远心底的真实想法,没有糊涂到真的把那两个丫鬟领到地藏菩萨那里。
一下少了三个人,周围有点静谧,落瑶有意找个轻松点的话题:“对了,待会蔓蝶公主也会去吧?”未想到甫一问出口,落瑶就明显感觉到祁远的脸色一僵,半晌道:“她生病了,今日不去。”
落瑶心里又是一阵唏嘘,怪不得今日火气这么大,原来是未婚妻生病了,可也不能趁她生病就去招惹别的女仙啊,她因为两个丫鬟的事情,对蔓蝶有点愧疚,打算替蔓蝶开导她未婚夫,就当还她一个人情吧,于是道:“蔓蝶公主生病,你就该多陪陪她,为什么还要去私会旁的女仙呢?让蔓蝶宫里的丫鬟都知道了,这样实在太不妥了,况且人家连孩子都有了,你更不该……”
未说完,祁远变了脸色,粗暴地打断她:“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他眸子里似是有千年寒冰,能淬出一把把冰刀来。
落瑶心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把我看了个光。
两人正僵持着,冬冬咬着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半根草,仰起圆圆的脑袋问:“干爹干娘,什么是拖油瓶啊?”方才冰冷的气氛仿佛柔和了许多,只见祁远蹲下来,捏了捏冬冬的脸蛋,脸色柔和地说:“它的意思是心肝宝贝,比如说,冬冬是干爹干娘的心肝宝贝儿。”
一连两个“心肝宝贝儿”听得落瑶身子抖了两抖。冬冬开心地朝祁远咧嘴笑了笑,高高兴兴地牵着落瑶和祁远朝霁月亭走去。
经过刚才的教训,落瑶深刻体会到天宫里谣言的生猛,程度不亚于芙丘国,为避免步那位女仙的后尘,落瑶觉得该避嫌时还是要避一避。快走到亭子的时候故意拉着冬冬慢几步走在后头,等太子进去后才慢吞吞走过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霁月亭背倚仙山,四周飘花如雨,山上的桔梗花不多不少,将将开满一座山头。
亭当中坐着天君天后,两旁连着廊桥,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莲花毯。
廊桥上每隔一小段放着一个矮几,矮几后清一色枣红色的花鼓凳,旁边站着侍候茶水的侍女,水绿的衣服在这亭中让人心旷神怡。
一股五彩的清泉在亭子周围细波荡漾,几尾红鲤在碧泉中探头探脑若隐若现。凡人常说的人间仙境,就是这样的景致吧。
太子宁祁远完全没有半点欣赏的兴致,目不斜视地向亭中快步走去,身后跟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地藏菩萨那儿回来的程誉。
所过之处,神仙们纷纷下跪行礼,祁远轻挥袖袍示意众仙免礼,脚步却不停,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与身后面无表情的程誉形成鲜明的对比。
程誉的肤色其实要比祁远白上许多,与其说白,倒不如说是缺少血色,有点常年晒不到阳光的感觉。平日里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头上光环闪耀的太子祁远身上,很少关注旁边的程誉,今天这么一打量,落瑶惊奇地发现,这个程誉也长了一副好皮相,只是他木头般的表情实在太辜负这张脸。
落瑶坐在亭子的角落,肆无忌惮地打量这脚下生风的主仆二人。
似乎感应到什么,祁远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往落瑶的方向掠了一眼。
落瑶被祁远当场逮个现行,几千年没跳过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了几下,她马上闪开目光掩饰内心的慌乱,低下头嗑瓜子,表情肃然。
冬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干娘你脸红什么?”
落瑶用手捂着脸,遮住头顶迫人的视线,对冬冬低声道:“谁脸红了,这叫气色好。”
冬冬的大眼睛在她脸上扫了几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落瑶腾出另外一只手,把桌上的果盘推到冬冬面前,“多吃点水果,你的气色也会跟我一样好。”
这番话落到不远处的祁远耳里,只觉顺耳得很,他满意地看了冬冬一眼,嘴角不经意地扬起来。
正跟着祁远低头走路的程誉没料到祁远会突然停下,悴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后背,祁远伸出一根手指头抵住程誉的肩膀,防止他撞自己身上,随后肃了肃神色,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落瑶低头嗑了会瓜子,感觉到停留在头顶的目光散去,缓了缓心神,打量起邻座的仙友。
今天老天爷似乎待她不薄,左手边这位仙友长得十分养眼,虽然落瑶甚少出门,但是对于清亁天风流倜傥的情圣梵谷神君,还是略有耳闻,因为此君手上总是执着一柄嵌了红贝壳的骚包的翡翠折扇。
相传这位梵谷神君的一手丹青与祁远的琴技并称双绝,不知俘获了多少女仙的芳心。梵谷君在天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说不大,是因为他所担的仙务,对于某些人来讲可有可无形容虚设,说不小,是因为他不隶属于任何神官,因为他掌管的,是整个天界的笑容。
可是落瑶瞧着他表情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因为这位风流公子看着眼神闪烁到处猎艳,却时不时地瞥向一处地方。
落瑶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灵动的黄衣仙子正在每个桌上分杨梅,时候跟了个学徒模样的小仙,落瑶眯着眼看去,这杨梅似是刚摘下来,颗颗饱满,她有点迫不及待想尝尝。
看了一会,梵谷似乎觉察到旁边坐了个人,转头看了看她,落瑶看到梵谷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后消失不见。
出于礼貌,她想说几句什么寒暄的话,想聊一聊天气什么的,却发现自己对清亁天的天气一无所知,没什么可谈,且这位梵谷君似乎也没什么说话的*,他微一颔首算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又回头继续盯着那位杨梅仙子。
落瑶撇撇嘴。
丝竹之声响起,一群莺莺燕燕抱着琵琶缓步入场,宴会开始了。
按照惯例,凡是君后双双出席的场合,场面必定十分庄严板正,众仙定会摆出一副太极殿朝会的样子,唯一有区别的是,在太极殿朝会上是站着的,而在霁月亭,可以放松地坐着,不变的,是脸上的神情。
这次的宴会也没有例外,早知如此,不如不来。
但宴会之所以为宴会,就是要以宴会友。不多时,有几个神仙已经按捺不住,端着酒杯给君后二人敬酒,只是,他们如此严肃的表情仿佛是捧着奏折去禀报,落瑶看着有点想笑。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宴会很没意思,瓜子也磕得差不多了,正想偷偷溜出去四处走走,走之前往亭子正中望了望,想跟祁远示意一下,毕竟他们算是认识一场,不打个招呼就走,似乎不大礼貌。
那一头的祁远正在和天君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落瑶想了想,算了,反正她住的地方离他不远,回去后再说吧。
正牵着冬冬准备离开,亭中的乐声突然消匿,仿佛有意与她作对一样,天君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光听歌喝酒甚是无趣,方才太子提了个有趣味的建议。”说完微微笑着看向祁远。
众神仙也看向祁远,满是疑惑。
祁远微一颔首,示意一个小仙女拿过一个花盏。他用自己的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置于花盏内,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本不算新奇的玩法,传闻凡间文人经常以此会友助雅兴,借着今日众仙家齐聚,我们也附庸风雅一回。”
说完向那个小仙女点点头,小仙女把花盏轻轻放入旁边的灵泉中,“花盏绕水而行,本宫同时抚琴助兴一段,琴声终止时花盏所在之处的仙家可以随兴表演一项才艺。”说罢长袖一挥,面前化出一张流光溢彩的琴,与太子身上白色的锦袍相映成辉,灿然让人睁不开眼睛。
众仙一阵哗然。
清乾天上的神仙都是藏龙卧虎各有所长,不怕才艺多,就怕没机会显摆,表演才艺自然不是问题,他们之所以激动,是因为传闻太子的琴技出神入化,一首《月啼》曾让岐山的凤凰绕着耀清宫盘旋整整三日。
最关键的是,从来无人能有幸当面聆听太子抚琴,在场的女仙们顿时两眼放光一扫先前的矜持模样,齐齐挪了挪屁股朝前坐,生怕漏听了一个两个音,即便听不懂,也可以在亲戚朋友跟前炫耀一番。
祁远垂眸轻拨了几个音,一阵清逸脱俗的琴声从指下娓娓破空而来。
☆、第5章 月啼霜落天籁曲,轻云漫步天下无
精致的花盏漂在水面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几尾小鲤鱼用嘴巴轻轻簇拥着花盏往下游而去,祁远的琴技果真如传说中那般天籁,加上他清俊风雅的姿态,让人移不开眼睛。
明明是随意得不能再随意的动作,偏偏由他做出来是这么扣人心弦,忽而激昂忽而温婉,忽而冷漠忽而热情,低吟浅唱般诉说着他五百年的梦境。
正当众人沉浸在他炉火纯青的琴音中时,忽然一个重音,众仙心神剧震,琴声戛然而止。
殿上一时静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梵谷,虚瞥了祁远一眼,觉察到祁远平时淡漠的脸上闪过一抹形迹可疑的笑意,很快又隐了去,他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睛,大概是看花眼了吧。
祁远轻咳了一声,众仙缓缓回过神来,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女仙们眼里闪亮闪亮,脸红扑扑地看着祁远。
有人站起远远地敬了太子一杯,以示尊敬,太子拿起身边的杯子抿了一口,也抬手致意。
随后笑着问:“花盏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仙一阵恍然赶紧找花盏的行踪,只见一位形容姣好,身着粉黛色的女仙正手忙脚乱地接过小鱼们递过来的花盏,她头上用三根翡翠玲珑簪简单绾了个髻,清秀绝色的脸庞透着一点惊讶,一双明亮的眼眸顾盼生姿,睁大眼犯愁地看着花盏。
女仙正是芙丘国的叶落瑶。
落瑶发现自己突然成了焦点,樱桃般的嘴唇轻轻一抿,站起身向祁远和天君遥遥行了一礼,道:“小仙乃芙丘国叶落瑶,家中排行第四,弗止神君近日事情繁多,特地让小仙向天君天后问声好,改日他老人家亲自过来道贺。”
落瑶的话对天君很是受用,又听闻是弗止的小辈,天君微笑着点点头:“叶氏?你是夏极的女儿?”
落瑶乖巧地应了声。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都这么大了,你父王可好?”
落瑶毕恭毕敬地答:“托天君的福,芙丘国国民安居乐业,父王身强体健,治理国事之余经常与我们探讨仙法佛理。”
刚说完,坐在古琴后面的祁远低低笑了一声,促狭地看着落瑶。这官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让人想笑。
天君没留意祁远的小动作,思索着面向祁远,问:“按规矩,拿到花盏的是否要展示一项才艺?”
祁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是。”仿佛刚才轻笑的那人不是他。
落瑶傻傻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祁远眼角往落瑶身上扫了扫,不动声色地说:“父君,儿臣曾听闻弗止说落瑶公主曾一舞动芙丘,既然花盏落到公主仙座,不知今日可否目睹公主一舞风华?”
天君听到他提弗止,愣了愣,弗止此人心高气傲得很,这几年避世避得尤其厉害,除了跟他唯一的师妹孟芙蓉经常走动之外,甚少听闻他和谁来往密切,倒是这个儿子和他成了忘年交,这也是他一直捉摸不透的一个地方。
宁仁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想不通按着祁远寡淡的样子,何时对一个小国公主的事情上了心。
落瑶哪会知道天君心里的想法,她眼睛转了转,为难地说:“今日能为陛下舞一曲助兴实属小仙荣幸,只是小仙的伴奏师父在芙丘国没有跟来。”
祁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轻声笑了笑,“这又何难,我来伴奏吧,”顿了顿,又歉然地笑了笑,“不过我从来没给人伴乐,若跟不上,不要见笑。”
落瑶皱着眉判断祁远话中的可信度。
众仙却是一阵哗然。
今日能听得太子弹上一曲已经实属几世修来的福分,可这小国公主居然能让从不给人伴奏的太子破了这个例,众仙各自唏嘘着,今天的事情,真是忒诡异了。
其实落瑶并不想让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