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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陆瑶在么?她可是神族,也许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来给我们收拾残局的呢?”章仇沫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喜欢过她吗?”
“你是说陆瑶?”
章仇沫手里捏着马鞭,低着头不做声。
“喔,她啊……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她这个陆家的身份可能都是假的。”段询自以为非常聪明地转开话题,“我先前还派人调查过,陆家的小姐因为长得丑,很少出门,如今看来,她可能是那一路神仙下凡来游玩的。”
章仇沫笑眯眯看着他,听到他的话一点没有讶异的样子,段询恍然,原来他也早就知道了。
段询摸了摸鼻子,“所以,我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神仙呢?”顿了顿,“你能不能上马说话,站下面,我都听不见你说话。”
章仇沫翻身跃上马,还不忘追问他,“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有过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是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比如吉祥店铺的新衣服,比如“添香居”的胭脂香粉,虽然用不着,可就是喜欢……陆瑶跟它们,都是一样的道理。”
章仇沫依然笑着看他,直到看得某人心虚起来,“好吧,我承认以前对她动过心思,因为你也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没有过一个女人,因为她们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既然都无所谓,那还不如挑一个看上去相对顺眼的……可是后来六王爷看上了她,就……”
章仇沫的重点不在这里,“她确实挺好看的,可是她有我好看吗?”
“你也……挺好看的。”
章仇沫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你喜欢过席玫吗?”
某人……拒绝回答。
“她追你的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你就没动心过吗?”
“从来没有。”
“那……”
章仇沫已经懒得回答他,突然手里一扬,马鞭清脆地甩在段询的马上,马儿嘶鸣了一声,拔腿狂奔,剩下段询的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我看你……肯定……是心虚了……吧吧吧……”
章仇沫再次朝倾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洒然一笑,驾着马跟上他的脚步。
段府门外有条小河,河畔的芦苇荻花迎着秋风随风飘荡,瑟瑟作响。
背后的段府依旧喧哗着,衬得这里一片幽静。
落瑶有点意兴阑珊,干脆坐在河边细细数着一根根芦苇,数了一会,却发现怎么也数不清,最终放弃。数它们做什么,它们在这里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切美丽的事物存在都有它的理由,何必计较如此多?
人生就该像段询和章仇沫那样,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做想做的事情,管他什么世俗什么眼光,要做就要做那最烈的火,烧尽所有束缚着自己的枷锁。
想到这里,她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心里有一角什么地方悄然瓦解。
她轻轻弹了弹一根长歪了的芦苇,芦苇随着惯性扬起一个圆满的弧度,她对着这片芦苇轻声道:“希望等段询回来之时,你们还能认得他。”
脚步轻快地回王爷府。
高陵宇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记忆有所波动,一直昏迷,落瑶有点过意不去,她继续在王爷府照顾了高陵宇几天。
她对这个人间的六王爷有点心存愧疚,四处寻药草,变着法儿做大补的汤药给他喝,高陵宇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
待到高陵宇苏醒的那一天,沈管家的棺材脸终于柔和下来,他对高陵宇道:“王爷,您终于醒了,这些天王妃一直寸步不离守着您,可把她累坏了。”
自从段府的事情后,所有人都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只是这个记忆有些偏差,把落瑶都认做了他们的王妃。
高陵宇此刻已经不是祁远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落瑶,语气无波:“辛苦王妃。”客气而又疏离。
她突然发现,这世界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般模样。
阳光明媚,王爷苏醒,王府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落瑶却有一种功成身退的沧桑感。
很久没去吉祥店铺了,她想去看看。
店里的人都很忙,没发现她进来,自从她离开后,林婶这里得段询和章仇氏兄妹照顾,生意越来越繁忙,落瑶粗粗看了一眼,就看到多了两张新面孔,大概是林婶请来帮忙的。
还未坐下,没想到有个人找上门来,找的不是别人,正是落瑶。
她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只是迟早而已。
只是,那张从来不见任何慌乱的脸上,此刻却丝毫不掩饰他的心急如焚,一开口便说道,“公主,请速速随我回天上吧,天君他……”
她看着程誉,一时有点恍惚。
前几日梦见祁远的情景依旧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落瑶眼皮一跳,心中没来由地不安起来,“他怎么了?他不是刚好历完劫吗?”
程誉明显愣了愣:“公主怎会知道天君历劫?”
落瑶咳了一声:“无意中打听到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誉欲言又止,不多说,只招来一朵祥云,谦恭却又带着点强势,“公主,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天君历劫前让我下凡来找你,我找得实在辛苦,您的隐匿术真是使得出神入化,要不是看到满大街天君的画像,我还不知道您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公主,您速速跟我回去吧。”
落瑶想起那张姻缘神的画像,心虚地红了红脸,她其实很想跟着他回去,可是若这么爽快地回去,是否显得芙丘国的人太好说话了些?并且,祁远都已经成亲了,她以什么身份回去?她犹豫了下,说道:“我回去了,那蔓蝶呢?”
程誉叹了口气:“这些……还是让天君自己跟你说吧。”
落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祁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誉已经招来一朵云,做了个请势:“公主,时间紧迫,有些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程誉不会说谎,这是清乾天众所周知的事情。落瑶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她突然想起冬冬还在王爷府,想对他说,没想到程誉似是能猜中她的心思,说道,“哦,已经让人先接冬冬过去了,他其实在人间也不安全,还是回去得好。”想来他已经知道冬冬被席玫绑架的事了。
这个程誉办事果然很贴心,什么事情都想在别人的前头,难怪平时祁远什么事情都不用管。
当下,落瑶再没有顾虑,顾不得跟任何人告别,随着程誉踏上云头,匆忙间带翻了几只凳子。
在路上,刚开始还紧闭着嘴巴的程誉,终于禁不住落瑶一直注视的眼神,幽幽怨怨地道清来龙去脉,原来自从大街上到处都是祁远的画像开始,程誉就已经在查画像的源头,后来查到了吉祥店铺,也过来过几次,可几次都没碰到她,从林婶那儿打听了落瑶的样貌,才知道原来这位陆家小姐就是落瑶。他这次下凡的时间不长,也许天上才过了一天,但是祁远最近身体抱恙,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程誉想早点让天君见到落瑶,所以,刚找到她就带她回来了。
落瑶问,“他到底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程誉眼底的悲伤像水一样漫开来:“一言难尽。”
没说几句,两人已到清乾天,落瑶站在殿门口一阵感慨,上次见到耀清宫三个字,是在什么时候?
☆、第105章 归来池苑颜色改,情切不问来者客
这里什么都没变,又像什么都变了。
原来的绿树红莲,全变成了枯藤白莲,少了很多灵气,有几只鸟儿在树上打着盹。风吹过,偶尔几片树叶萧瑟地掉下来,这和她梦中的莲花池差别太大了。落瑶觉得心情顿时不好起来,连带着看着整片天空都是苍茫的白,甚至有点,死气沉沉。
门突然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惊起树上飞鸟,一个高大却清瘦的身影推门幽幽而出,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时明显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脸上的迷离被一阵自嘲代替,毫不在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空气中带起一阵熟悉的异香,程誉还未来得及唤一声陛下,那人突然回过头,用一种不置信的眼神看向落瑶。
落瑶不明白,为何他的目光会略显呆滞?祁远的眼珠动了动,恢复了一点神采,只是一点点,随后在落瑶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遍,最终脸色大变,身体僵了僵,又大步折返。落瑶看到平日里最从容不迫的祁远就这么慌张无措地回了去,然后“呯”一声,消失在那扇冰冷的大门后。
从头到尾未对他们说一个字。
落瑶听到自己的声音问,“祁远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程誉轻叹口气,似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开头,半晌,说道:“陛下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又看了看落瑶,斟酌着措辞,“其实自从公主离开不久,就这个样子了,刚开始天君说晚上睡不着,我也没有在意,都怪我,如果那时候及时发现,就不会这样了……”
落瑶心急如焚地打断他,“你何时学了梵谷的毛病?说重点。”
程誉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仙官,他知道此刻落瑶非常着急,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后来天君有一些反常的症状,我去请教了一个靠得住的医官,我不敢说是天君抱恙……他听了我诉说的症状,怀疑是癫疯,给我配了点药,我别无他法,就先给天君服用着。后来不知道哪一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天君晕倒在地上,旁边滚了一地的药瓶,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癫疯,而是天君一直在服用洗心丹。有一次,因为服药过量,我差点以为他要活不下去了,他半昏迷时,还念着你的名字。老天君对天君整日里不理朝政也颇有微词……”
程誉后来说了什么她不清楚,她再不懂医学丹术,也知道洗心丹的功用,少量的服用可以“非唯治病,神明开朗”,可是若大量服用,就会烦躁易怒,四肢无力,并依赖药物成瘾,严重时会有类似发狂的症状,很容易被诊断为癫疯,实则比癫疯凶险几十倍。后来洗心丹被老天君列为禁药,它在凡间亦有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名字:五石散。
落瑶突然明白,什么叫手脚冰凉,再怎么冰凉也不过像此刻这样。她不是震惊,而是后悔与心疼,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也许祁远就不会这样了,她心疼他这样自暴自弃,一个人是该多绝望才会想到寄托在这些可恶的丹药上?
曾经多么风华绝代英姿勃发的一族之尊,如今却神志不清形如枯槁,要靠药物来苟延残喘,这是老天对他背信弃义的惩罚吗?如果真是对他惩罚,那她想对老天爷说,爱情这场戏码里,没有谁伤害谁一说,请不要把他折磨成这样。
程誉大概要去照顾祁远,把带她到芳华殿后就急匆匆走了,快离开时,又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公主,陛下已经这样了,过几天就是他的天劫,能不能挨过去尚未可知,这几天您就留在耀清宫吧,他若是想来看你的时候你又不在,我怕他又会想不开……”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天君此刻也许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病容,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看他吧。”
落瑶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那我去药君那里问问情况。”
“别,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大概程誉看出了她想做些什么又无从下手的失落,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回来就是对天君最好的解药。”
落瑶扯了个笑,程誉没有说她是祸害而是解药,更让她难过。
“冬冬呢?”
“小仙猜测小孩子在凡间容易沾上浊气动了仙根,方才让人带他去瑶池附近泡了个澡,此刻应该睡着了。”
落瑶点点头,这天上若是论细心,绝对没有人比得上程誉,能在这么着急的时候,短时间内把事情处理得如此有条理,落瑶自问做不到。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不知道今晚的耀清宫会有多少个失眠人。
落瑶仍住在以前的芳华殿,丫鬟初一很高兴,大概是这里常年没人住把她闷坏了,她和吉祥店铺的珍珠很像,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倒豆子,止也止不住。
从这些陆陆续续滚出来的豆子中,落瑶才知道祁远经常会在晚上过来一趟,有时候会在这里呆一晚上,落瑶正想问,祁远明明有自己的房间,为何要留在这里过夜?随后想起,祁远做事从不需告诉旁人理由,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会了解。
初一看了看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公主,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后来天君娶了蔓蝶,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并不开心,公主你知道的,相比起那个蔓蝶,我们都希望你成为天后娘娘。”
落瑶知道她这番话并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只是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笑笑,也不打算解释:“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