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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浮生点头。
“怎么呢，这是，老远就听到声音。”安生问护士，却是看着浮生。
护士支支吾吾的。
他心里知道，大抵又是浮生在发脾气，不肯让护士碰他。这满身的伤，不难想象有多疼，躺在这里，又该有多烦闷。
他看着浮生手背上的针眼，密密麻麻的，中间还贴着一块白色胶布。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精力倒是旺盛的很，还有力气在这发脾气。
只是，听说苏七七昨晚上就过来了……他把花递给护士，让护士放起来，解释道，是塑料的。他知道，病房还是不适宜放花的。
“塑……料的，你拿过来……”温浮生笑，声音断断续续。
“七七呢，我听说，她昨晚过来了。”闷
安生坐下来，浮生的事情，他也听家里人说了一些。一个嘴里一个样儿，最忿忿不平的倒是曼生。他到家都还没缓过来，曼生便一直在旁边念叨，他也没听个仔细，大概就是替浮生抱屈。他倒是有些意外，曼生素来是极喜欢苏七七的。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浮生渐渐沉下来的脸，护士又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心里隐隐知道了什么，便问护士，“她什么时候走的？”
“天还没亮，苏小姐说不要吵醒温先生，她还说，很快就回来。”护士回答。
“那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安生看了一眼浮生，笑出来，“你也不怕人笑话。”
温浮生懒得理安生，撇撇嘴，鼻子里“哼”出一声。
“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儿，不就结了？”
“手……机，废了。”温浮生撇嘴。
安生愣了一下，随即爆出一声大笑。
苏七七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这一阵大笑，爽朗的，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她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心里有些惊讶。
她轻轻敲了敲门。
安生竟是笑出了眼泪花儿，看见她在门口，从沙发上站起来，拇指摁了摁眼角，脸上尽是笑意，说：“你总算过来了。”
苏七七微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与安生寒暄，无非是问安生时候回国的，夏清舞怎么样了。
安生说话的时候，一直掩不住笑意，回头看了看一脸郁积的浮生，说：“我得回家调个时差，这儿交给你了。”
“好。”苏七七点头，送安生出病房。
再回病房的时候，温浮生并不看她，当她不存在似的。
“吃药了嘛？”苏七七问护士，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护士心有戚戚焉的看了一眼温浮生，摇头，轻声说：“一醒来，见您不在，又闹了脾气……”
温浮生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有些用力的“喂”了一声，瞪着那告状的护士。
护士不敢再开口，苏七七示意她先去外面等着，
苏七七也不管温浮生，把倒下来的移动点滴架子扶起来，把滚到角落的药丸捡起来。
许久，温浮生开口，嗓子哑的不像话，说：“你……去哪儿了？”
苏七七歪了歪身子，看着温浮生，声调也扬起来了，她说：“温浮生，你昨晚才答应我什么！”
温浮生盯着她，半晌，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苏七七摸出手机，看了看，说：“现在……我看看啊，你应该让护士帮你清理伤口，换药……然后，吃一点早餐。”
温浮生皱了皱眉。
“还有啊，我昨晚上以为你伤口没好，所以不让你说话。我去问过了，你现在虽然说话会疼，但是多说点话对康复有好处……哎，你听到没有。”
“嗯。”
“嗯！不是说话。”
温浮生瞪她，依旧板着的脸上，却又带了几分笑意。
苏七七走到门口，示意护士进来帮忙。自己则走过去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洒进来，她不禁眯了眯眼睛。
她没有转身去看他换药，她闻到酒精与药水的味道，也听得到他咬牙发出的闷哼声。
直到护士说，苏小姐，已经可以了，她这才转过身子。
她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对不起，我是听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的东西，想自己煮点东西带过来，可是，我的手艺不好，味道好像总是不对，浪费了很多时间。”
温浮生看着她，一会儿，才说：“苏七七，你……可，够笨的。”
【08】往事成空，物是人非怎踟蹰 8
这一阵子，温浮生说的最多的就是，苏七七，你可够笨的。
每吃一回饭，便要拿出来念叨一次，一次比一次溜。
本来，哪里有人，下了这么久的厨房，却连咸淡都还掌握不好，每次，都是差那么点儿。
他有一回，喝着那明显偏淡的汤，皱眉说：“苏七七，你老实说，你故意的吧。”
说明显偏淡，那还是往好听了说，那分明是淡的过分了，这用鲁智深的一句粗话来说——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还真是故意的，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这样……有本事，你赶紧好起来，自个儿下馆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苏七七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慢慢的翻着。
也的确难为他，她知道，他对饮食向来要求考究。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饭店或是桂花奶奶拿过来的东西，他是不愿碰的。
她明白他的心思，她自己的手艺并不好，可也是严格按着医生的嘱咐，每天绞尽脑汁的做点东西来。
从前是听谁说，睡觉的姿势看一个人的品行，生病的时候看一个人的秉性。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温奶奶说的。
她小时候调皮的很，有一回，只觉得那沙发柔软舒适，跟着有倦意袭来，竟在温奶奶的老房子里睡着了。她睡觉很老实，不打呼噜，不磨牙齿，也不乱翻身。
温奶奶便这么跟妈妈提了一嘴，说她是个好孩子。她哪里晓得自己睡着了是什么模样呢，只是小小的人儿，因为有喜爱的长辈夸奖，便觉得得意又害羞。
从前也没有觉得他怎么样，可他受伤以来，少爷脾气便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稍有不满，便要闹上一通脾气。
这让苏七七觉得，温浮生跟个孩子似的，这跟那个坐在办公室里冷脸处理事务的温浮生，分明是两个人。
他的手机响起来，嘀铃铃嘀铃铃的原始铃声。这也是他开始能做康复运动的时候，跟她拿了个硬币，打医院的公用电话给杜煦，让杜煦帮忙置办的。
他母亲说了，除非他自己身体恢复的能置办这些，旁人决计不许插手。
手机一直在响，却不见他听电话，苏七七不禁从一堆报纸里抬头，看他一眼。
温浮生这才把手机接通。
“外婆。”
他看了一眼苏七七。
“只是小问题，哪里有长辈来看晚辈的道理……是……我明白……我不能招呼您，您跟爷爷，还有桂花奶奶，先叙叙旧……是……”
收了线，苏七七仍在看报纸，只是那一版面都是房产广告。
“想买房？”他问。
“嗯？”苏七七回过神来，见那已经空了的碗，站起来去收拾，“正好翻到了。”
“你歇一会儿，我先送回去……”
“这么想走？”
病房里，太安静了。
苏七七望着他。
这几日，他已经鲜少因为她不在而闹脾气，可这会子，他的脸黑沉沉的，跟包公似的，已经不像是在闹脾气。
“苏七七，你给我听好了，你不需要躲着谁，不需要，也不必。什么都不要管，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温浮生一瞬不瞬的望着苏七七，他说话已经不若之前吃力，可一口气说这么多，伤口仍是被牵动的疼。
“苏七七，我不要你守着我，我要的，不仅仅是守着，你，懂不懂？”
“是你先回来的，你以为，我会放手第二回？”
“我只是，想把保温桶送回去……”
“你是不是在躲着谁，我清楚，你自己也清楚。”
温浮生打断她的话。
他说了这么一大串，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因为疼，额上也跟着渗出了汗意。
苏七七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卫生间，用温水拧了毛巾，给他擦汗。
温浮生用带着汗湿的手，抓住她给他擦汗的手。他这会子的力气并不大，却是握的紧紧的，苏七七挣不开。
不是挣脱不了，也许，是不想挣。
于是，便顺着这力道，轻轻的跌坐在病床边。
他的脸近在咫尺。
他们开始温柔的亲吻。
她的手轻柔的抵着他的肩膀，听着她与他的心跳，纠缠在一起。仿佛，一生一世便是如此了，她和他，就这么相拥相吻在一起，空气里都跟浸染了蜜水似的，一片清香甜腻。
他摸她的头发，刚刚过肩的长度，他亲她的额，她的鼻尖，最后，咬了一下她的耳珠子。
像是被电着了似的，耳畔酥酥麻麻，苏七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都交给我，相信我。”
他望着她的眼睛，情绪到底恢复了些，不似刚才的黑包公，此刻，温柔的不得了。
苏七七看着他，然后，认真的点头。
【06】往事成空，物是人非怎踟蹰 9
温浮生自知自己这程子以来的无理取闹，可是，他受伤了，行动不便，甚至，说话都不利索。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甚至要像个初生儿一样，慢慢的练习说话。
这样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不知道她是不是很着急担心……原来，不受掌控的感受，是这样子的无助，令人焦躁不安，抓狂又无奈。
他总想亲吻她，被下了蛊似的，控制不了自己。
他想要好好的去爱她，他知道她从前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辛苦，他想说，不要紧，生活亏欠她的，由他来弥补。
可他不要说，也不想说。
那天晚上，她亲吻他的时候，他的呼吸扯着手术的伤口，疼的厉害，可他一声不吭。如果就这样死掉了，他也不认为那是一件坏事。
紧紧拥抱，温柔亲吻的时候，他想，他再也不能跟她分开。
第二天，他醒来，她人已经不在了，问护士，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他仍记得，在玉兰苑的时候，他睁开眼，枕边冰凉空荡。
他想，她这是要跟他闹到什么时候呢，他都这样了……他的手轻轻搭在手术的地方，疼。那她又过来说那么多好听的话做什么，说完又要走？
一个大男人，心里竟升起越来越多的委屈。
他打翻点滴架子，掀翻药瓶，他的手臂用了力，牵扯着浑身都疼，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冲护士发火。
他其实很想拜托她们，把她找回来，找回来就好了。
受伤不能清醒的时间，他昏昏沉沉的，醒来后，他不能开口说话，母亲微笑摸他的头发，说，你这脾气……现在你晓得了，有很多东西，没有好好珍惜吧。
他知道，母亲指的是健康。
可是，不止。
还有，苏七七。
他想她的时候，也埋怨自己，是不是活该？
那天，她把包包搁在床上，人去了医院办公室，问医生他的恢复情况。
他的视线被她包里露出来的钱夹的一角吸引住，他的心怦怦的，他知道要尊重人的隐私，却还是忍不住打开来看。
果真是他们的照片。
她踮起脚尖来，偷偷亲吻他的照片。
修剪的大小刚好，可以放在钱夹的透明袋子里，一打开，就能看见。
他蓦地就笑出来，心情格外的好。
他会问她一些无聊的问题，他是故意的，她认为他无聊。
他咬着她的耳朵问，离开他的日子，她是不是过的特别开心。
他想知道，她是怎么过这段时间的，是不是，跟他一样，备受煎熬。他有些恶意的希望，她也跟他一样，寝食难安。
她靠着他的肩膀，居然没有嘴硬，更没有口是心非。
她说，我过的很辛苦，比以前还要累。
这个答案该让他好受些的，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可她这样说出来，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天，苏七七趁着温浮生午睡的功夫，出去了一趟。
萧以真发信息，说她查到了YanJiang的行踪，问苏七七能不能陪同她一同前去。
苏七七知道此刻萧以真的心情，她这阵子忙着照顾温浮生，险些忘了这档子事，她答应了，也有心去看看江思远，究竟要做什么。
萧以真开着车子，在医院外面等苏七七。
上了车，萧以真就说，她打听到了YanJiang常去的菜馆，他每天这时候，都会在那儿喝会儿茶。
车子开了一段，苏七七才发觉道路有些熟悉，她看了看环境，辨出来，她们要去的地方时楚景园。
下车的时候，萧以真呼出一口气，说，七七，真抱歉，拉你过来，是希望看在你跟浮生关系的份上，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