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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县委书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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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离说:“别人怎样我不管。我问你,你一个月多少工资?你送给了我,你用什么方式捞回这些钱?是不是要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胖子躲闪着赵离的目光,仍然强撑着说:“赵书记,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清正廉洁,不收礼就算了,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呢?”说着神情慌慌地往外走。
    赵离指着地上,说:“你的钱!”
    胖子装作没有听见,带上门,赵离追出去,将钱扔到了走廊上,胖子也不拾。赵离砰的关上门,气得不行,喘息了一会儿,又怕胖子真的把钱留在走廊上,这也是她作为女人的心细之处,再打开门去看地上,哪还有钞票的影儿。
    让胖子这么一纠缠,赵离觉得身心受到重击一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打电话让招待所长老瞿过来,对他发了好一通脾气,问为什么刚刚到九点服务员就不见了,还锁起了电话,像这样怎么能提高接待水平……老瞿一个劲儿地检讨,赵离才消下气。打电话催组织部金部长让他抓紧时间进行开发区干部的考核工作。听金部长说明天汇报后就可以定,赵离又要通吴斯仁,商定好明天晚上先开书记办公会,九点钟接着开常委会,研究开发区干部问题及开发区庆典活动问题。
    开常委会时,赵离先说了胖子的事情,讲着讲着,这现在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大家一齐大笑,说:“还有这种送礼的,名字也不留下。”吴斯仁和余锋对干部熟,心里知道是谁,赵离不问,他们也不说。赵离不知道今年五月份改革开放以后,新城出现了一些知名人物,最有名的是“四大喷桶、八大赖”,“喷桶”是新城人对惯于吹牛的人的戏称,昨天她只见识了其中一个。会议根据组织部的建议,确定了政府办主任老叶,外号叫做“叶利钦”的担任开发区常务副主任,提升政府办副主任孟志和接替老叶,提请人大办理任免手续。会上赵离和吴斯仁经过商议,觉得将来开发区要升格,常务副主任是副县级,老叶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人眩会上还明确了开发区几个科长,赵离临时动议,让钱义仁担任基建科长,赵离看出他是个老实人,新城的计划生育也要靠钱秘书长关照,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吴斯仁也把庆典的筹备情况作了通报,按他的意见是要把规模搞大些,市委、市政府和关系单位、兄弟县区、在外地工作的新城籍人士,都要发请柬。赵离则认为规模并不等于效益,同时考虑到开支太大,对财政是个负担,不如小范围搞。吴斯仁管着财政,清楚新城的家当,知道增加开支会很困难,无异于往自己脸上糊屎,也就不再坚持,最后商定县外只请李书记、邱市长(估计他二人很忙不会来,但还是请一下)和分工联系新城的卫文华部长,以及体改委、财政、金融等几个部门的领导。庆典时间定在八月十八号,庆典的内容,无非是领导讲话,来宾祝辞。最后在是剪彩还是揭牌上又发生了争论,有人认为揭牌不如剪彩热闹。还是吴斯仁有办法,他一拍脑袋说:“仪式是一定要搞的,否则就没好戏了,我意是先挂牌,再搞开发区办公楼剪彩仪式。”大家也就同意了。
    散会后,吴斯仁又想到南方人都喜欢择日行事,过去认为是迷信,现在看来这里面有科学,否则就不好解释为什么人家那么发达而我们却这么穷了。第二天,他借到乡下考察夏季财税收入的机会,到菩提寺去了一趟,寺里主持释大用是个高僧,不仅深通佛学,而且兼擅卜筮,吴斯仁同他是好朋友,吃完寺里的罗汉斋,释大用掐算了一下日子,认为八月十八日这天是个吉日,特别有利于庆典之类的活动。吴斯仁这才放下心来,只遗憾现在搞的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能像香港那样做大法事,否则,和尚是本地产的,请几个来亦非难事,庆典一定能大大增色。释大用是市、县两级政协常委,吴斯仁嘱咐那天他务必出席,释大用也答应了。
    开发区的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离庆典还有一段时间,吴斯仁和余锋带着人到省城开发区学习了一趟,参照人家的经验制定了有关政策和规划。在图纸上,工业区、商贸区、生活区规划齐全,开发区实行特区政策,特事特办,实行以土地换资金的办法,把县内外的资金引到这块土地上来。中间有很多工作,像开发区土地的报批、村民的补偿和安置也都一点一点地进行。赵离也不忘把个体私营经济“十六字方针”写进规划中。
    谁料,在征用土地时,竟和村民发生了矛盾。
    按照县委和县政府的意见,开发区第一期工程共征用土地六百亩,其中熟地四百亩,“四荒”和宅基地二百亩,补偿标准是熟地每亩一万元,“四荒”每亩一千元,拆迁房屋,瓦房每平方一百二至一百五十元,草房每平方五十至一百元。每亩熟地解决商品粮户口一人,安排国有或大集体企业0。5人。
    在当前,这种补偿标准是比较高的,这样考虑也是希望使开发区少一点阻力,没料到村民们还是不满意,在施工队开进施工地段的头一天,村民们拦住了推土机。钱义仁去同村民理论,也被村民们打了。
    吴斯仁这天正在召开政府工作会,其中的一个内容就是向干部们通报开发区建设的情况,话还没有讲完,秘书小于便附耳告诉了他开发区受阻的事,吴斯仁本来讲得春风得意,听到这个消息,联想到今年时间已经过半,很多单位还没有达到任务过半的要求,火气一下子大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一口气批评了十来个单位。吴斯仁平素讲话多是大白话,不时来点小幽默,应该说,小幽默作为味精,因而,调剂调剂口味未尝不可,但多了,就像几粒味精投进一大锅白开水里,对味道并无多大改善,因而过去,干部听他讲话时,多半是人在会场,灵魂却出了窍,权当他给大家提供一个集体聊天、打盹儿的机会。此刻听他声色俱厉样子,都竖起耳朵听起来。这当儿,吴斯仁正在批评黑胖子送礼的事情:“有的人不是把精力用在干事上,而是用在做官上,改革开放没见有成绩,‘官念’上先起了变化,我说的是当官的官!半夜三更往招待所跑,送礼,要官,品质极为恶劣!这样的人,不论你多有钱,本事有多大,县委也不会用你!”他的话刚落音,干部们便开始纷纷私语,猜测他说的是谁。余锋是受政府邀请列席会议的,听吴斯仁这样讲,暗暗佩服他的手段老到,表明了姿态,又不经意间透露了有人给赵离送礼的信息,把堂堂的县委书记推到了黑胖子等人的对立面。
    其实吴斯仁发火仅是信手拈来,并没有余锋想的那么复杂。只觉一发火,浑身也通泰了,会后,便同余锋坐车到了开发区施工现场,看到几台推土机停在那里,前面菜地上有一群妇女小孩,正在叽叽喳喳地闲谈着。他走过去时,那些妇女小孩都拿白眼对他着,他只好问蹲在一旁的推土机手:“人呢?”几个推土机手站起来,不明白他问的人是谁,眨巴着白眼睛看锋问:“城郊乡的干部哪去了?来了没有?”一个推土机手指着那边说:“钱科长刚才和他们到村里去看他了。”
    吴斯仁说:“你去一下,让钱义仁和乡、村的干部都过来。”那个推土机手迟疑一会,才向村里走去。只过了一会,就听一个妇女大叫了几声,立即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便脚跟儿打着屁股蛋子似地跑起来。见这阵势吴斯仁对余锋说:“你看,通风报信的,比我们的人强多了。”
    说话间,一拨人走了过来,中间一瘸一拐的瘦子尤其突出,一眼就能看出是钱义仁,走到吴斯仁跟前,钱义仁结结巴巴地要诉说挨打经过,吴斯仁却像战场上的将军,对死伤几个士兵没有兴趣,关心的只是战争的胜负,只见他扭过头问:“谁是村支书?”城郊乡的书记指着一个矮个子说:“这是村主任,支书病了。”吴斯仁问:“你是怎么做工作的?为什么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没等村主任说话,那些妇女围了上来,吵吵嚷嚷,不知说些什么。村主任说:“就是这几个组的人有意见,这些都是菜地,种了多少代了,他们舍不得。”
    吴斯仁说:“有什么舍不得?卖了地,是正式的城市人了,不是比种菜要好吗?!要跟群众讲清楚,这里成了开发区,大家日子只会更富裕。”
    城郊乡的书记说:“其实这只是借口,我分析有两种情况,一是这几个组嫌地价低,二是其它组又眼红,巴不得他们捣蛋。”
    吴斯仁说:“你们乡党委、政府也有责任,工作不力,从今天起,你就要在黄老湾村住下来,一直到群众不闹事为止。”
    “是,是……”书记连连答应。
    这时,余锋插嘴说:“开发区刚刚上马,就出现了这种事情,决不能迁就,城郊乡要严肃处理。公安机关要介入,对打人者绳之以法。下午派出所在这里设岗,再有人捣乱,立即抓起来。”
    正说着话,从菜地那边又走过来几拨。吴斯仁一向以接近群众、善作思想工作自诩,便迎了过去。未到近前,他就问:“你们是这几个组的吗?”钱义仁挨了打,印象比常人深刻,说:“就是他们。”吴斯仁说:“你们有没有想到阻碍国家施工是犯法的?”有一个人开了口说:“领导……”村主任马上纠正说:“这是吴县长。”那人说:“吴县长,不是我们跟国家过不去,‘耙锄落地稳,种田为根本’。国家先收了我们的地,给我们的政策还没兑现,我们心里头没谱。”吴斯仁说:“人民政府还会骗你们?政府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就会兑现。现在施工,是为了争时间,抢进度,你们的户口、招工都会一步一步办理,大家放心。”又一个人说:“我们的地钱,村里乡里还要提成,到了老百姓手里,剥了两层皮,能有几个?”吴斯仁耐心地说:“土地是集体所有,土地补偿金当然也是集体所有。这笔钱的一部分要用来发展你们村的集体企业,不能全分了,否则以后你们还怎么生活?至于房子钱,集体一个也不要,全部补偿给房主个人,政策不是在会上都给你们讲清了吗?”大家一齐嚷道:“我们不管,买了我们的地,就要给钱,不给就不能施工。”乡里的干部一看又吵起来,急忙想劝阻,哪知,越劝越乱。
    吵了好一会儿,吴斯仁失去了做群众导师的耐心,气得扭头就走。当干部们也跟着一起撤退时,竟有两个不肯罢休的老太婆用悠长的颤声为他们送行:“县长!你们是啥县长不能为老百姓办事,你来做啥,是专吃干饭还是咋的。”夏季炎热的正午,太阳照得连树叶都能卷起来,在这种苍凉的喊声中踉跄而行,狼狈可想而知,从那里到停车的地方有一百米,可是吴斯仁感到像一辈子也走不完的样子,钻进汽车后,鼻孔里的喷气像能把前窗玻璃熔化似的。
    赵离是吃午饭的时候知道这些事的。市委组织部来调查农村基层党的建设,中午县里几个主要领导陪着吃饭。吴斯仁向赵离说起群众闹事的事,建议派公安干警去保护施工。大家由这个话题引发开去,议论了好半天,都认为农村工作要比过去难搞,农民分散劳动,党团建设也不像过去那么好抓了。社会治安、精神文明等等更不要说了。说来说去,就是跟九斤老太一样,认为现在的蚕豆也比过去的硬。赵离在一旁听大家议论,心里暗想,人的思想情绪其实也像感冒,是可以传染的,吴斯仁在基层干了多年,是大集体时期成长的干部,今天偶尔怀旧并不奇怪,而余锋是从城市考入大学的,组织部的几个干部按年龄推算,不仅缺少农村工作经历,更没有在大集体时期成长的辉煌,他们这样留恋过去就不可理解了。她对吴斯仁说:“我想下午是不是暂停施工,还是要把工作做得再细一些。
    我也不赞成公安部门现在介入,这样只能激化矛盾。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类的事,我们还怎么办?”余锋见说,心中老大不满意,说:“赵书记没有看到今天那阵势,不是走得快,看样子连我们都要被打了。警力不足,我们还有民兵机动分队呢。”
    赵离说:“这样吧,下午召开县委县政府联席办公会研究,还有些其它工作一并碰碰。”
    吃完饭,回到住室,看到门口有一个女孩正站着,赵离认得是招待所的服务员,说:“没事了,你干事吧。”开了门,女孩子却跟在她身后也走进来。赵离问:“不是说没事吗?”女孩子猛抽了一下鼻子,眼泪叭叭地滚下来。
    “怎么啦你?”赵离惊讶地问。
    女孩子哽咽着说:“赵书记,前天是我不好,我妈在医院住院,我抽空去给她送换洗的衣服,影响了工作。”
    赵离摆摆手,说:“算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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