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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转弯,无法把刘书记的提升与余锋的提升联系起来,倒是另外几个乡干部听出了弦外之音,举杯祝贺。
吃过饭,余锋告辞要走,想走前把林场的事再提一下:“老张,你安心工作,我最近还要来一趟,你替我买二百斤板栗。”说着就要掏钱。张道国说:“先别给钱,今年的板栗质量好,妈的别说板栗了,一说到它连蛋都能气肿,要不是戚家洼出了那事,我们乡的集体林场早建起来了,这两斤板栗还用买?”余锋模棱两可地说:“别放在心里,从工作出发,从实际出发,该怎么搞就怎么搞。”
“狗屁从实际出发,县委首先就不从实际出发。”张道国在院子里高声大嗓地喊道:“可是那赵书记踩着犁弯不抬脚,硬是说承包五十年不变,五十年有多少变化,这符合实际吗?”“注意说话方式。”余锋看了看大家,又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在机关,大家听见了不好。”
“我不怕,大不了让我到政协当科长。”张道国几两酒精下肚,出门让风一吹,好比一个气球,顷刻间不可阻止地膨胀起来,忘记了自己虽然体积增加,其实还是那个分量,更不能理解余锋的用意。按余锋的意思,对赵离有意见可以,但是笼统地说县委就是不允许的,于是,他黑着脸说:“是你自己要到政协的埃”随即,他跨上车就走了。在路上恨恨地对司机说:“张道国这人,真是可杀而不可救。”司机不明白余书记对张道国何以发这么大的气,只是咧嘴笑笑而已。余锋回到县城寝室,浑身燥热难耐,喝了酒,本应该小睡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堵得慌,思前想后,觉得这半年多次让赵离搞得下不来台,首先是在常委、县长联席会上挨批,后来工作上不受重用,究其原因,是赵离怕自己能力超过她,往深处探究,恐怕还因为自己是刘书记的人,李天民当市长时就跟刘书记不睦,赵离有李天民撑腰,替李天民打压自己。说到底,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可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一天刘书记提升,不信会还是这个局面。
这样想着,体内就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愿望,要找谁谈一谈,不是谈怨气,而是聊聊别的什么。心里明白这是酒精在起作用,很容易出事的,但要说的话就像沤在肚里的酒一样,在里面奔涌,不吐不快。在走廊里转悠了一遭,除了服务员没有一个人,便无来由地趴在木台上同服务员说话,服务员看到他醉了,借口跑开,他在后面笑道:“这小妞儿!”说罢,仍继续在走廊里踯躅,还想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蓦地看到张力穿着一件玫瑰色长裙,风姿绰约地走进来,整个走廊都因此美丽起来,不由得眼睛一亮。
“张力,干啥呢?”
张力吟吟笑道:“余书记,正要找你,县委办说你在招待所,我就赶来了,你的……”余锋拦住说:“好好,进屋说吧。”
张力说:“你的那篇《基层干部队伍建设要坚持四个从严》在省报上得了二等奖,肖丽打来电话,说二等奖只有三个,反响很不错。还问你有什么新作。”
余锋摆摆手:“什么新作,那是过去的事了,小平南巡以后,理论宣传的口径都变了。”
张力说:“再怎么变,坚持党的领导没有变,再说那篇文章写得的确有深度。”
余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神态说:“没意思没意思。我算是看穿了,什么深度广度,在现有体制下,就算你才高八斗,那又怎么样?政治是个肮脏的东西,中国的政治尤其如此。”
张力说:“我看余书记整天乐呵呵的,原来也有苦恼啊?”“我是乐呵呵的吗?”余锋把身体侧向张力,“张力呀,我现在经常反思自己,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老师要我读他的研究生,省农科院也指名要我,我都没去,我认为我们是一个农业国家,学农的大学生到农村去更能发挥作用。十来年过去了,我的一些同学,才情不如我的,都搞出了名堂,有的出国,有的当了教授,有的下海发财。只有我,坚持到最基层工作,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太痴情了呀我。”
张力笑道:“误入歧途是不是?”
“误入歧途,误入歧途。走入政坛这些年,在别人眼里看,我还算顺利的,三十来岁当上了县委副书记,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苦衷。我这人,一向是直来直去,不受人喜欢。所以副处级当了这些年,过去是我下级的,现在都成了正处了。”
张力陪同叹息说:“搞行政,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余锋说:“今天中午我就没睡着,思前想后,对自己的几十年作了一个回顾。我是不是有点脆弱?要不就是太过敏感?真想找一个人谈一谈。”
张力说:“这是知识分子的特点,也可以说是通病,我有时也是这样,情绪很不稳定,希望能同人作一些交流。这是正常的情绪流露。”
余锋虽贵为县委副书记,却是头一次跟张力这样的漂亮女人作“情绪交流”,兴奋地拉过椅子坐到张力面前,说:“是吧,你也有这种感觉?可见心有灵犀。最要命的是孤独感,总有一种要向人倾诉的欲望。可是,新城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抬头看去,全是那种吃饱了肚皮就满足的人,你和谁谈呢?没有。是你来了以后,我才觉得有了可以交流的人。”不觉间,将手按住张力放在茶几上的手。
张力没想到余锋会这样,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平时虽是一副张扬、开放的性格,嬉笑怒骂,率性而为,但内里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孩子,不忍让别人下不了台,她想着怎么才能把手从余锋手里抽出来,而又不使他太难堪。她的这种迟疑却令余锋误会她已经心动。余锋正是三十多岁的年纪,长期担任领导职务,看多了情场上的事,非是没心没胆,只是没碰上合适的人。张力便是他最中意的女孩子,漂亮、性感、现代、富有才情,现在借酒盖脸,从张力身上看到的一切全都是情意,张力的美丽的脸庞,多情的眼睛,丰满的胸脯,甚至微黑的肤色,没有一样不发散着勾人的气息,一切的顾忌全都抛开,一切的语言全是多余,他猛地跳起来,搂起她的脖子,嘴巴贪婪地印到了她的唇上。
张力的嘴唇那样丰满柔润,充满性感,口中气息香馥如兰,印上去的瞬间感觉足以令人融化。他老婆是一个骨感美人,美则美矣,却没有张力的这种感觉。可是张力并不打算让他充分欣赏,下意识向他的脸上拂了一巴掌―――仅仅是几个指头,应该说是半巴掌―――便把一个美妙的感觉从此拂去了。
余锋电击似地站在那里。张力侧目看着别处,也是一动不动。两人近得能感到对方鼻息。余锋压低声音,却是威胁说:“你不愿意,为什么要做那种媚态?”张力拂去脸上几缕零乱的发丝,平静地说:“我们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说完拉开门走出去。
张力铿锵有致的鞋跟声渐远渐轻,余锋的疼痛反而越来越剧,每一脚都像踢在他的心上,有一会儿他简直不知自己为谁了,恨恨地低声骂道:“他妈的骚货,装什么正经!你跟老周的事谁不知道?不信我还不如一个舞文弄墨的小文人!”余锋知道古人说过:“一为文人,便无足观。”这时候,惟有用文人一词才能表达对老周的蔑视。老周算个什么?其貌不扬,邋里邋遢,一副农二哥的模样,说起话满嘴牙屎的味道,张力居然会爱他,让他吻,和他上床!想到张力被吻和跟人上床,而这人偏不是他,他的心剧痛起来,有一种穷汉对富有者的仇恨,什么狗屁经州美女,不值得你去冒这样风险。见她的鬼去吧!这样骂着,毕竟于心不甘,难抹去被人唾弃的感觉。他走到镜子前,端详着里面的人,指着他问:“你还不如老周吗?不如老周吗?”镜中人回答说:“你年轻,受过良好教育,担任领导职务,当然要强过他许多倍。”他问:“为什么张力会爱他而不爱你呢?”镜中人又答:“感情的事没有现成答案。”他恼怒地说:“原来你也在为张力辩护,她是一个破鞋,破鞋,你知道吗?”他离开镜子。他没想到张力会扇他的脸,她怎么能扇他的脸?她仗谁的势力?她不就是一个小报记者吗?她不就是跟着赵离当个兼职秘书吗?又是赵离!哪里有赵离,哪里就会跟他过不去。他环顾左右,要找可以用来发泄的物件,水瓶太响,枕头太软,于是抓起一只茶杯,狠狠扔到墙上,然后无力地坐下来。
门上轻轻敲了几下,余锋浑身肌肉一阵紧张:会是谁呢?他假想张力现在对刚才的举动十分后悔,回来要求他原谅。要不要给她机会?决不,他要决绝地指着门口说:“滚,滚!”这时张力一定会背靠着门哭泣,然后扑到他的怀里。那么还是原谅她这一回吧,他有些心软地想,咳了一下,门推开了,原来是当班的服务员。余锋不禁深深失望,服务员很漂亮,比张力也更年轻,但怎么也没有张力那种美丽,越是这样,余锋的仇恨越是加深。服务员盯着地上的碎片说:“余书记,我来扫。”
余锋看着服务员瘦瘦的腰身,自我竟一点点地回到自身,自嘲地说:“我是不是醉了?”服务员抿着嘴笑着说:“我看没醉。”
余锋叹口气:“你不肯说实话。你别告诉别人我在寝室里,我要休息一会儿。”
到五点钟,余锋醒来,除了头有点痛,似乎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便到机关逛了逛,正巧见赵离的办公室门开着,还未等他开口,赵离便喊:“余书记,你来一下。”余锋进了门,问:“市里的会开完了?”赵离说:“嗯。最近我想到南方去一下,大约一两个星期的样子。走前想开一次县委工作会,一是交流一下解放思想、优化环境大讨论的经验,二是听听各乡镇的上半年工作汇报,三是把秋季生产和四季度的工作作一个安排。”余锋说:“好,这些天我转了一些乡,虽然受了旱灾,整体看,形势是好的,有的地方可能还要增收,尤其是板栗,今年是少有的好收成。”赵离说:“我离开这段时间,县委日常工作由你牵头,有事注意同老吴和老罗通气。今年干部没有作大的调整,明年又面临乡级党委换届,我想今年早一点进行。从十月底开始,用一个月的时间进行考核,十二月份完成调整。
另外,我考虑,是不是在秋后农闲搞一次农村支部教育整顿,有一些支部的确存在软、懒、散的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改革开放就无从谈起。这两件事请你从现在开始就考虑,提交下一次常委会上讨论。”余锋说:“我完全同意,明天我就同组织部研究一下。”
余锋从赵离办公室出来,听到自己办公室的电话顽强地响着,开门拿起话筒,是张道国打来的,他为刚才喝多了道歉的,话里已听不出酒意。余锋也不提自己喝醉的事,说:“道什么歉!这是跟我,跟别人不能这样,喝得大秃子不认二秃子,误事。”张道国说:“到政协的话是我瞎说的,你可别当真。”余锋咽下一口唾沫,说:“不是都说过了吗,怎么还这么口罗嗦?不会叫你到政协。”张道国说:“那行。我还是坚持收回承包山办集体林场是对的,想在秋后把这件工作抓起来。”
余锋说:“对的就坚持,我不干涉你们的工作。你也可以同赵老板再交换一下意见。过两天召开县委工作会,你在汇报工作时可以把这个问题说一下,看赵书记现在是什么意见。”说完呼了一口长气,扔下电话。
在两天后的会议上,张道国果然在会上检讨了戚家洼的事,他有意回避了巩固承包和发展集体林场上的分歧,只说自己工作上方式方法简单,向县委请示不够,尤其是向赵书记请示不够,态度少有的诚恳。乡镇的书记们以前只知道张道国是一个大口喇叭,今天见他低声小气地检讨,觉得又新鲜又滑稽,纷纷在台下掩口偷笑。张道国发现效果不错,愈加诚恳地说:“下半年,我们想进一步加强组织纪律,因为改革需要纪律,开放需要纪律。有事要先向县委报告,不经县委同意的事坚决不办。”言之凿凿,说得与会者目瞪口呆。赵离侧过脸来,笑着打断他说:“张道国,你不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们是一级党委,怎么能事事请示?凡是有利于发展有利于群众的事,你们自己决定,不然的话,县委天天听你们请求汇报,还要不要做自己的事了?”散会的时候,几个党委书记见了张道国,说:“老张,你是给我们上纪律课还是咋的?就你懂纪律,我们都是土匪……”你一言我一语闹腾了一会,便拉着张道国要请客。张道国一脸的无辜说:“不乖不行埃好好,待会都到三道岗集合,我那里还有几瓶四特,五年了没舍得喝。”大家嚷嚷道:“狗屁,这么远跑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