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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深入到新城这样的山区来搞调研,正说明了领导同志心系山区,心系群众。
自己当县委书记一年多了,还有不少村没有跑去过,比起朱书记,比起李书记,自己的工作真是不知有多大差距呢。
晚饭的时候,朱书记说一路上辛苦,破例让厅长们喝酒,他自己也喝了两杯。几个厅长偏在赵离敬酒时出难题,要和她干杯,赵离强调自己不会喝,要吴斯仁作证。吴斯仁兴奋之下,却说了去年赵离为了争取林业先进县喝了半斤酒的事。厅长们便哄起来,朱书记也端杯要同赵离碰一杯,赵离求助地看着李天民,李天民用眼神鼓励她,这才和每人碰了一杯,不过她学乖了,一手捏着餐巾纸,借擦嘴的当儿全吐进纸里,又惹得厅长们一阵抗议。
夜晚,县委在宾馆安排了一场舞会,随行的厅长们都去了舞厅,朱书记同李天民按照上午的约定留在房间里下围棋,赵离旁观一会儿,不得要领,回到一楼临时客房里(她的寝室腾给了李天民),明天上午座谈会上还要汇报,就把汇报稿又细细看了一回。回想下午朱书记的样子,好像很高兴,说明领导对新城的工作比较满意,忍不住把自到新城来的事细细想起,一点睡意也没有。自从染上失眠的毛病,她常常对睡眠有一种惧怕的心理,担心今天夜里又要失眠,把安定片搁在床头,打算实在不能入睡时服用,可是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想着想着,仿佛被人猛推一把,一下子跌进了黑暗。
第二天早上醒来,陪同朱书记和李书记在院子里散了步,五月的早晨,凉爽的风,吹在面颊上,令人十分惬意,朱书记的谈兴很高,每说几句,就能惹得几个人大笑。忽然宾馆经理老瞿跑来,说:“赵书记的电话。”赵离问:“是谁?”老瞿说:“我听着可能是你家的,好像有急事。”赵离疑惑,跟老瞿到值班室,拿起电话,果然是老张的声音,没头没脑地说:“你今天赶快回来。”
赵离不满地说:“什么事这么着急,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里有省委的领导。”
老张说:“山山,山山,山山!”
赵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山山怎么了?”“山山昨天夜里又流鼻血了,送到医院,好不容易才止祝”赵离急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没事了吧?”那边老张没有说话,一片喘气的声音。
“你说话呀。”赵离几乎喊道。
“你……抓紧时间回来。”老张迟疑地说。
“你是怎么了,不,山山是怎么了?”赵离语无伦次起来。
“医生的意思,好像山山是血液的毛病,也许不是白血病……好,好,我就要到山山那里去。”
那边匆匆放下话筒,赵离愣愣地站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老瞿在后面惊异地看着她,问:“没什么事吧?”她没有听见。
作为一个医生,她知道血液病的严重性。她懵懵懂懂地走出值班室,一直走到朱书记他们跟前,朱书记依然兴致很高,谁也没有发现赵离的脸色。赵离已经记不起是怎么样吃完了早饭,心中只有老张的声音,山山、山山,快回、快回。
上午的座谈在宾馆新装修的会议室里,议程是赵离代表新城县委、县政府汇报,然后参加会议的县、乡和企业代表发言。此时的赵离已经满脑子都是山山的病情,做母亲的责任强过了县委书记的责任。老张为什么要说“也许不是白血脖?会是什么病?作为医生出身,她知道血液绝无小玻山山一向体弱,去年来新城报到的那天,就曾经流过一次鼻血,把她吓得要死。会是什么病呢?再生性障碍贫血?急性白血病?要是这样,真是要了我的命埃上午赵离的汇报糟糕透了,虽然有稿子,她却念得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有几次朱书记打断她的汇报,问起新城的基本情况,她却一点也没听清,听清了也没反应,瞪着眼看着他,样子很傻,吴斯仁不得不代替她回答。赵离的失态令李天民十分吃惊,但只能暗暗着急。朱书记后来也懒得再问,放下手中的笔,抱着膀子,似听非听。那几个厅长也纷纷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有的摆弄手中铅笔,有的低着眼皮伏在杯子上。赵离好不容易把汇报稿子念完,已是满头大汗。在下面的发言中,她一句也没有听清,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连座谈会结束时,应该由她说的几句客套话也没有说,李天民替她打的圆常座谈会结束,李天民把她留下来,生气地说:“你是怎么回事?当了多年领导的人,能紧张到这个程度吗?”赵离抬起脸来,满眼都是泪水:“山山,山山得了大病了。”
二十
山山早上起来小解,在客厅里像是有人推了一巴掌,一跟头摔倒在地上,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跤的严重性,爬起来继续向卫生间走去,这时候,他只感觉到头脑昏沉沉的,昏沉沉的感觉是近来一直都有的,同学们也都说有这种感觉,他还感觉有一条小虫在鼻子下面蠕动,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殷红的鲜血洇红了年轻的手掌,仿佛是一朵美丽的鲜花。他到卫生间去拧开水龙头,用早上清凉的水冲洗,同时拍着后脖梗儿。他记得妈妈说过,流鼻血的时候是不能仰着脸的。早上的清凉的水让他很是惬意,甚至有一种快乐的感觉,一缕缕的鲜血好像春天的云丝,呈现着各种不同的形状,按照引力规则,顺着水流向面盆流去。这种感觉又像是抽丝一样,渐渐抽去他的意志和体力,他这样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拍打后脖梗的声音惊动了父亲。老张这些天来为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搞得很烦心,他同河北那边签订的水泥合同已经汇款去了好几天,一直未见发货,打电话过去催问,对方公司无人接电话,他很想到对方去看一看,但是山山最近学习这么紧张,无法脱身。他是一个老实人,从来没有作过没把握的事,做事喜欢往坏里想,几天来心情总像铅似地沉重,睡觉也不能安稳。他听到山山弄出的奇怪的声响,联想到山山最近的一些反常的举动,有些生气,在床上问:“你干什么?”没有听到山山的回答,便趿着鞋到卫生间来,他看到山山吃力地伏在面盆的样子,搬过山山的肩膀,正要问:“你怎么不说话?”山山像面团似的歪倒在他的身上,鼻子里的鲜血汹涌地向下流淌延伸。
老张扶起山山的身体,责怪说:“要你别熬夜,就是不听,看看,又放鼻血了不是?”山山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沉着,儿子的体重已经超过了父亲,老张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山山扶直,让他的头靠近面盆,鲜血如水龙头一样汩汩不绝,他想找一个椅子让山山坐下,可是一松手,山山就面团似地缩到地上,他使劲把山山拖到墙边坐着,连声说:“怎么会流得这样厉害呢?”在屋里转了一圈,找来一团卫生棉赵离是医生出身,家里一直保持着自备常用药品的良好习惯塞住山山的鼻子:“用这个试试。”山山仰起脸,老张用毛巾擦了擦山山的脸,说:“不要紧吧,这个办法比你妈教的管用。下次可不敢再熬夜了。”山山愣愣地看着他,喘息了一会儿,猛地咳嗽了一声,血液又从嘴角流了下来。
“爸。”山山恐慌地喊。
老张按按山山的肩膀:“山山,你别急啊,我出去找车,我们到医院去。”这时候老张还没意识到山山疾病的严重性,只是担心这样流血过多会伤身子,影响学习,他穿上衣服,仍然忘不了拍拍口袋里的钥匙,跑下楼梯,穿过院子,到大街上拦截出租车,可是今天奇怪的是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他想起楼下住着宣传部司机小王,小王跟他们家关系一直很好的,但他从来没有一次因私事用过小王的车,现在他不得不用一次了。小王的爱人开门,隔着防盗门说小王替卫部长的司机出车,到新城去了。老张呆呆地说:“糟了。”小王爱人问;“怎么了?”老张说了山山止不住血的事,小王爱人说:“现在是早上,哪来的出租呀,快打120呀。”老张这才一拍脑袋,跑回家里,拨通了120电话。这时候,山山从墙边爬了起来,两手撑在面盆边,他已经过最初的惶恐,平静地看着鲜血一串串地向下流淌。
老张在屋里扎撒着双手,一迭连声地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一直到外面响起汽车的轰鸣,他才想起来要带钱的事,等到他慌慌张张地准备好要带的东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已经进到了客厅。
到了医院,给山山治疗的大夫仍是前次的外科李主任。他给山山做了最初的处理,从急诊室里面无表情地出来。老张急切地问:“怎么样李主任?”李主任说:“到前面去办住院手续吧。”
“还要住院?”老张吃惊地问:“他快要高考了,不住院行吗?”“恐怕不行,告诉他妈妈了吗?”“还没有。”老张说:“最近她忙得很。”
“那也要让她回来。”
“山山是什么病?”老张心情沉重起来。
“化验以后才能知道,”李主任说,问:“你同赵书记是不是近亲?”“不是,她老家是武汉的,我地道是老城县的人。”老张笑道:“山山的病是跟近亲有关系?”“你的孩子最近经常发烧吗?”“好像也没有,他住在学校里,这孩子贪学习,有小毛病也不轻易说。”
“你们是怎么搞的,对孩子也太不关心了,山山自述他有很长时间有低烧了。”李主任是赵离的老同事,觉得有必要同普通病人有区别,说话可以更随便一些,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也许是血液上的毛玻下午做腰椎穿刺。”
“血液上的毛玻”老张重复着这句话,离开医生办公室,昏头昏脑地到住院处办完手续。李主任特殊关照,给他们父子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让老张陪护。整整一天,老张都处在彷徨不安之中,下午山山去做腰椎穿刺,他在门口电话亭徘徊几次,想给赵离打电话,他面临着一生中最大的重任,他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担着这重任,但他终于没有把电话打出去。
赵离已经同他说过,这几天省市领导同志要来检查工作,不好打扰的。到了子夜,山山的病情得到控制,软软地睡熟了。老张年过半百,接近那种不好入睡的年龄,经这一折腾,睡意全消,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同医生讨论一下山山的病情,可是医生已经到值班室去休息了,有两个年轻护士在办公室坐着,老张试探了几次,看到她们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就畏缩着回来,第三次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一个护士轻声笑着,说:“这老头儿。”他不知道说的是他还是别人,但这种的笑声包含了对所有上了年纪的人的轻蔑,使他根本再没有勇气去光顾那里。他这样一直等到天亮。
早上起来,护士进来量山山的血压和体温,老张仍然想知道山山的病情,就像一个问路的生人,总希望多问两个人,才觉得可靠。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护士,可是护士一点也不看他,这个护士小姐是市里某局长的令爱,这些日子正在同市委一个领导的公子热恋,自我感觉优越到不允许同普通人搭话的地步,老张跟了出来:“多高?”护士一边走,一边高高地望着走廊尽头,说:“低烧。”老张追着问:“到底是啥病啊?”护士说:“你不要老是当着病人的面问好不好?”老张说:“好好,我不当他的面问了,他到底是啥病啊?”护士说:“可能是白血玻”又说:“你可不能跟病人说。”
老张头嗡的一声,白血病,不就是血癌么?他冲出医院,跑到马路上,在那里给赵离打了电话。
从那一刻起,赵离的命运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省委朱书记是当天下午离开新城的。李天民知道赵离的孩子重病,当即原谅了她的失态,嘱咐吴斯仁搞好新城工作,同时想怎么把赵离的事向朱书记解释清楚,这对赵离是至关重要的,然后要赵离在把省委调查组送出新城边境后立即回经州。
并亲自打电话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要他下午在办公室等赵离,把孩子治病的事安排好。
送走省委调查组,赵离逐渐平静下来,在车上,她想也许是这只是一场虚惊,像往常一样,山山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学习这么紧张,睡眠这么少,初夏的天气又这么干燥,总之有很多导致孩子流鼻血的因素,怎么就断言是白血病呢?不知道是哪个医生这么不负责任地胡说。两百公里的路程,赵离的脑子里都是旋风似地刮着这些念头。到了市里,正是下班高峰,小车一路焦急地鸣响喇叭,见空就钻,好在经州是一个小市,交警很少,对领导用车也不那么认真,车子径直开进市第一人民医院,赵离没等车停稳,推开车门跳出来,急步走向外科。
“妈。”山山在床上低低地叫了一声。
“山山。”赵离抚摸着山山的头发,山山经过大量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