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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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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不准那样地说了一大堆,就差说不准泡妞了)不然老子回来收拾你。”话里透露出父亲大人的威严和得意劲。 
我想笑,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不劳而获。多年不回家,平空收获了这么大个极品儿子,谁不乐得晕晃晃、屁癫癫。我口里应着嗯,嗯,好久不回一句话。 
一般儿子在老子训话时都这样,看起来挺老实。这样做有两大好处,一是满足了老子高高在上的虚荣心,二是保证了小子口袋里的“源头活水”。 
其实真正的情形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人们都说父亲与儿子是两头牛,都长了犄角,天性爱斗,总想自己是赢家,所以父亲总是看不惯儿子这样那样,儿子打心眼里从没有真正瞧得起过父亲。等看得惯的时候,父亲已入了土,儿子已像当年的父亲一样,老了,再次被自己的儿子瞧不起。人啊,有时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今年过节爸妈不回家6(2)   
老爸他不知道,我比他都高,他才一点六六米,按现在男人的标准,大半个残废。汗! 
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样把我老妈哄到手的?我老妈都一点六八米,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完全一个乡村大美人儿,他们的结合,成了村里的一个谜。 
现在看来,我的身高一方面得益于老妈,都说母亲高儿子就高,另一方面,可能是遗传变异。而农村的说法是歪竹子发正笋子。 
那些和老爸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提起这事恨得牙痒痒的,送老爸一句经典评语: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 
老爸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吼吼大笑:“这只能说明我这坨牛屎有营养,适合长鲜花,还朵朵开。” 
老妈听了,不仅不恼,还两眼温情得像只小羊羔,盯着老爸,生怕有人从她身边把老爸给抢走了似的。我晕,就我老爸那德行,除了一身的疙瘩肉,和浓得不能再浓的络腮胡子,还有什么啊? 
“你娃有没有听啊?”老爸在电话那头吼,老妈在旁边搭腔:“你这个人呀,对娃儿说话态度好点,都要过年了,我们又不回去……” 
我听见老妈在抽泣,感觉鼻子酸酸的。我这人啊,有个毛病,德行像我老爸,一个字:暴,吃软不吃硬。三句话不好就拳头相见。最见不得女人哭,见女人哭就不是滋味,就鼻子酸,就想打架。 
老妈在那边说:“小凯呀,过年买点好东西吃呀;上街给自己和奶奶买身新衣服,别冻着啊。你喜欢吃什么就买呀……” 
我在这边流泪,不过她看不见,我哽着喉咙回答:“嗯,是,嗯。”然后挂了电话,用衣服擦了擦脸,把嗓子清了清,吼出一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就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一条板凳被踢倒了,“哐啷”一声,在空荡荡的老屋里显得格外响。   
梅的往事 7(1)   
仰躺在小屋的床上,我感觉自己像散了架,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蜘蛛网,我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落寞。 
平时在学校里有老师,有同学,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父母不在身边的失落感被淡化了。 
可是现在,年关将近,万家团圆,我与父母却相隔千里。接到他们从广东打来的电话,听到他们熟悉的声音,那种通过电话传达过来的亲情和温暖给我的仿佛只是一种伤感,我有时甚至希望父母在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既然都已经决定不回来了,为什么要把一种失望和孤寂带给我呢? 
此时此刻,我和奶奶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电话,也不只是他们的叮咛,需要的是他们回到这老屋,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围在油漆斑驳的木桌上吃饭。过一会,奶奶烧上一盆滚烫的洗脚水,爸爸妈妈和我都把脚伸进去,试一试水温,感觉烫;然后迅速拿起来,搁在木盆沿边,等水稍冷一点后,又伸进去;然后就不停地用脚背相互搓着,再比一比谁的脚板大。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家,每晚洗脚都是这样的。我最喜欢把自己的小脚放在爸爸的脚背上,和他比大小,然后又放在妈妈的脚背上,使劲地拍打水,水溅到地上。爸爸就把我的小脚使劲地踩在水盆里,让我动弹不得。 
我嚷着烫起了泡,奶奶就笑着走过来假装打爸爸,把我的小脚从爸爸的大脚板下解放出来,然后握在手里,仔细地搓洗。那时候,这老屋里充满了一种平常人家的快乐,可是现在,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想了也没用,还是给梅打个电话吧。既然,闷墩儿从广东大老远地回来,想要和老朋友聚一聚,还是问问她愿不愿意来一趟吧。 
闷墩儿、我和梅三个原来都在一个院子里住,很小的时候,我们三个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闷墩儿那时特调皮,看到村里有人娶新媳妇儿,在过家家时总要梅当他的新媳妇儿。 
梅说:“你长得好丑,黑不溜秋的,像坨煤炭,丑死了,我才不要当你的媳妇儿。我要当郝凯的媳妇儿,他比你好看些。”气得闷墩儿往我们烤好的豆子铜碗里撒了泡尿。 
梅呢,早想吃豆子了,就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还是我从家里拿了一把花生给她才让她停止了哭泣。现在想起这些童年趣事都觉得好笑。 
读小学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放学都在一块儿。梅上学比我们早,比我和闷墩儿高一级。梅读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转学走了,原因是她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外打工的父亲因为煤窑发生瓦斯爆炸,遇难了。 
当时据说死了好几十个挖煤的,她父亲是其中的一个。梅的爷爷很早就死了,全靠她奶奶一手一脚把她父亲拉扯大。她奶奶就只有梅的父亲这样一个独子,梅的父亲死了之后,她奶奶天天哭,后来哭瞎了眼睛,加上伤心过度,一年后也死了。 
梅的母亲就这样成了一个寡妇。一个农村女人死了丈夫带着个孩子,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作为一个女人,梅的母亲干不了重体力活,有时就央求隔壁邻舍的男人在农忙时帮自己干点犁田、栽秧、打谷之类的重活。可这样一来,村里就起了风言风语,说她自己死了男人,就与别的男人不清不白。梅的母亲听了,气得直抹眼泪。 
后来,在媒婆的一再劝说下,梅的母亲一狠心,带着梅再嫁了。 
那人是个收猪皮的贩子,当初媒婆把梅的母亲介绍给他的时候,他有点不愿意,嫌梅是个拖油瓶,麻烦;但看到梅的母亲人还长得不错,就同意了。 
据说那人后来发了财。他收猪皮找了一些钱后,承包了镇上的一个煤窑,摇身一变成了煤窑老板,就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把家安在了县城。 
生父与继父都与煤窑有关,按宿命论的观点,是她前世与煤炭有孽缘。 
就这样,梅就离开了我们,这个院子里再也看不到她扎着羊角辫飞来飞去的身影了,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了。   
梅的往事 7(2)   
当初那个猪皮贩子,哦,应该称煤窑老板,请人来把梅家里的东西搬走的时候,很多大人、小孩像看稀奇一样围在梅的家门口。 
院子里有个老爷爷把旱烟袋在鞋帮上敲了敲说:“死的死了,走的走了,这下子就成空屋啰,只剩个空架子了,唉……”说完就摇头。 
还有个老奶奶说:“老李家从这一代就彻底断了。这人一辈子啊,想想真没有什么意思,先是出门使劲地挣钱,想盖新房子,现在人死了,莫说新房子没有盖成,连老房子都守不住了。唉,把老李家一看,真没得个想头啊!”说完就用系在腰间的围腰抹眼泪。 
梅的母亲强忍着泪水,在屋里忙进忙出,指挥着那些人搬东西;梅呢,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流露出惊惧与不安。我和闷墩儿钻过人群悄悄喊她,她也不应,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把那贴在墙上的奖状一一撕下来,折叠好,放进自己的书包。 
梅的母亲带着梅跟那个猪皮贩子出门的时候,一些比我们更小的小屁孩,跟在他们后边,嘴里像唱歌似的喊:“小媳妇嫁人咯,小媳妇嫁人咯”。 
梅的母亲回过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屋,然后双手捂着脸,走了;梅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就这样母女俩离开了我们的院子,自己的老屋。 
据说当初那个猪皮贩子搬完了屋里的东西还想拆掉梅家里的老屋,把木料和瓦片卖钱。梅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说就让它留着吧,留着让梅长大了回来看看,毕竟她是老李家的后人,哪怕只是个女娃子,也是老李家的一根苗啊。 
那猪皮贩子起初不同意,坚决要拆。梅的母亲说你要拆房子,就一个人走吧,我不嫁了。那猪皮贩子拗不过梅的母亲,只好罢手。就这样,一把大铁锁挂在了破旧的木门上。 
现在,梅老家木门上的那把大锁已锈迹斑斑,房屋由于年久失修,经常漏水,半边墙已经开始垮塌,那些雨水冲过的痕迹像人的眼睛一样留在墙上;屋脊上呢,长了几丛青青的野草。 
读小学的时候,我和闷墩儿有时把梅家的门推开一条缝,眼睛往里瞄,想看看里面到底怎样了;但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的,一股霉味直向外扑。院子里的老人不让自家小孩子靠近梅家的门,说有阴气,不吉利。我和闷墩可不信那些。 
梅离开这个院子已经六年了,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不过现在她又和我在同一个学校读高中。虽然不是同班,但天天见面。闷墩儿与梅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我想,他大概是想看看梅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小子,难道贼心不死?   
闷墩儿和他的小妖精后妈8(1)   
给梅的电话打通了,听说闷墩儿回来之后,梅流露出淡淡的惊喜,问我闷墩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呢,还像过去一样黑吗?我说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那小子呢,只是通了电话。然后补上一句,大概还是黑吧,他那个黑啊,是黑到骨子里的,岁月的沧桑哪能轻易就改变得了?梅在那边电话那边哧哧地笑。 
我说:“闷墩儿在问你的情况,想你回来我们三个聚一聚,来吗?”梅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了吧,有些东西只要藏在心里就够了,见了面,反而会让那种感觉消失。”我说“好吧”,就搁了电话。 
我知道,梅指的那种感觉是童年时我们在一起玩耍时的无忧无虑的快乐。 
老家留下了梅太多的童年记忆和欢乐,但父亲和奶奶的相继亡故,母亲的再嫁又都给了她太多的伤痛。她既怀念这个留下她童年美好记忆的老屋,但同时又不想再踏入这里半步。 
我知道,她是怕回到这里后,所有的伤口再度被撕开,所有的关于亲人的疼痛再度袭来。我想,大概是这样的。 
这种感觉,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而在我之前,梅,还有闷墩儿,都过早地体会了这种酸涩甚至是痛苦。 
闷墩儿比我大一岁,和我一样,上小学四年级时他爸妈也出门去了,没人管,野孩子一个。 
我俩关系属于很铁的那种,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叫同一个鼻孔出气,拉屎都要同茅厕。小学时我们经常一起下河摸虾,上房揭瓦,今天偷张歪嘴家的李子,明天扯李光头家的花生。 
那时候,几乎每天晚上刚睡下,我家的门就会被人捶得咚咚响,那是有人前来“捉拿凶手”。因为白天失主和奶奶都抓不到我。在奶奶千个不是万个不是的赔礼之后,一根小竹棍就在我的屁股上开了花。 
小学毕业的时候,闷墩儿的父母离了婚,据说是他家开面坊找了几坨钱,他老爸花了心,又找了个小妖精,才二十岁。原来是他老爸找来给家里洗衣做饭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搞到了一块儿。 
一次他老妈到客户那里去收面款回来;听见屋里有哼哼声,一脚把门踹开,看见一地的衣服裤子,男人的裤衩和女人的胸罩扔得乱七八糟。 
他老爸一身的汗水,像一头膘肥体健的牯牛,正伏在那小妖精身上,一张嘴巴像猪,在那小妖精身上乱拱,床单揉得乱糟糟的…… 
闷墩儿的老妈一见,气得拖个扫帚就往两人身上一阵乱打。他老爸起先是用手挡着,任闷墩儿老妈发泄,可她不罢休,打了闷墩儿老爸又来打那小妖精。 
小妖精也不是省油的灯,抓个枕头就向闷墩儿老妈砸去。然后两人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揪着你的头发,抓、刨、咬、撕,凡是女人打架用得上的招数,都施展了出来。屋里的盆盆罐罐稀里哗啦响…… 
小妖精边打边骂闷墩儿他老爸:“你个狗杂种,你个缩头乌龟,我看错你这个窝囊废了。” 
闷墩儿他老妈也边打边骂:“向起兵,你个狗娘养的,你不得好死,你喜欢女人,回家找你老娘去。”两个女人一骂,就骂出了分晓。 
要知道男人听不得别人说他窝囊废,更听不得别人侮辱他老娘,这是最恶毒的骂,是男人最忌讳的骂。 
闷墩儿他老爸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裤衩都顾不得穿,光着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两个女人之间,抓住闷墩儿他妈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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