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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热闹年10(2)
屋里就他一个人,他老爸和他小妖精后妈今年没有回来。
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一股呛人的霉味。
“来就来呗,送什么礼啊?”
“你小子想得美,这是我过年的衣服和吃的。”
“开个玩笑。”一听说有吃的,那小子两眼放绿光,揉揉肚子,扯开我放在小凳子上的塑料袋,拿起个鸡腿就开啃。一点没变,馋鬼一个。
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放学后,跑到他家,偷他老妈藏在柜子里的花生吃。他妈发现了,就假装拿个扫帚来打我们,我们就围着桌子跑圈圈,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几年不见,闷墩儿成大人样了,胸肌结实,身子成倒三角形,呈现出男人的阳刚之美;头发染得花花绿绿,一绺长发遮住了左边的眼睛,钉了三个耳钉,左手食指上戴个骷髅戒指,属于看起来很冷的那种,再也不是当年和我一起疯的小闷墩儿了。
“好吃,饿惨了,还来一个。”那小子特能吃,又抓了一个狂啃,看来我的年货都得进他的肚子了。“吃就吃呗,咱俩谁跟谁呀。”其实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心痛一大截。
“可惜没有酒,”他一边吃一边嘀咕,“真他妈晦气,昨晚二三五的十,输了我好几百个大洋。”原来熬了通宵,难怪一副欠了几百年瞌睡账的样子。
一阵风卷残云,我的塑料袋瘪下去了。
“别他娘的心痛,待会儿我拿钱你再买,老子现在有钱。”“嘿嘿,谁心痛了,撑死你!”小时的顽皮劲又上来了。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马上给你看个好东东,想不?”又想吊胃口,我靠。
沉重的烟灰11(1)
闷墩儿把油腻腻的手在被子上一擦,又钻进了被窝,把枕头当靠垫,掏出香烟,扔给我一支,自己点燃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从嘴巴里出来,又从鼻孔里进去,资源一点都没有浪费。
“咋不点啊?”见我不动,那小子打燃了打火机,“跟我装傻啊,想当毛主席的好孩子是不?你拉倒吧,你小子有几根毛我还不知道!”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们小时候偷他老爸的烟,在学校后面的竹林里偷偷抽的事。那时我们都还不会抽,呛得眼泪直流。
“点就点呗,谁怕谁啊?”其实上初中后在学校我们也偷偷抽,那是校园里私下衡量一个男孩是否成熟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大家抽,你不抽,你就显得老土,显得嫩,就会有人瞧不起你,也就会有麻烦找上身来。几年下来,就渐渐有了瘾;上高中后,由于学习任务加重,加上装酷,抽得越来越厉害了,虽然每个月的生活费并不宽裕。
不过我们抽的时候很小心,如果被老班和生管老师逮住了,就又得吃皮肉之苦,挨二十下屁股。这是我们私下和老班订的协议,条件是不送“刑部”。
“刑部”是我们学生对学校政教处的称呼,光听这名字就可以想象去那里的“恐怖”程度。只有在事情闹大了,实在包不住的时候,老班才会把你移交“刑部”,而犯事的学生大都勇于“承担责任”,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绝不把老班牵扯在内。
因为学生都知道,自己的口供决定着老班一家大小饭菜的质量。去了“刑部”,第二天就会在公告栏里出现一张“秋后处决”的白榜,接着下面就会呼啦一下,里三层外三层围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看客。
认识你的就会立即召开现场新闻发布会,笑容可掬地向那些不认识你的再次发出“通缉令”,包括你的班级、年龄、长相、身高、穿着,还包括脸上长了几个青春痘都不会放过,这样你就全校闻名了。
这个还不是我们最怕的,最怕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爸老妈安在学校的眼线手指一动,一道电波飞出,你下个月的生活费就完了。这样你小子就玩完了,就死定了。饿死你龟儿子。
这招怎么样?怕怕。两指宽的竹板,老班手抡得老高,啪啪啪,节奏分明。竹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动作优美。伏在凳子上的你屁股感觉一阵火辣辣的,身子一弹,压低嗓门叫一声,“妈啊”。再后来就麻木了,就告饶“老师,我再不抽了”。
心里却在说“只怕弄不到”,因为都成瘾君子了,实在抵挡不住那香气的诱惑。不要说是根完整的烟,没有烟的时候,就是地上捡个烟屁股,都像得了金元宝似的。
同学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三个烟屁股,当个肥鸡母。”你想想,没烟抽的时候,那烟屁股该是何等宝贵的资源啊!特别是晚上锁了校大门又没有烟抽的时候,犯了烟瘾的小子就在寝室掘地三尺,每当在床下或门后捡到那玩意儿,就会双眼放光,欣赏半天,才点燃,狠狠地吧上一口。那个美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只是刚吸了两口,就烧到了胡子,不仅把小公鸡似的男性特征损失了一小块,破坏了极品帅哥的形象,变成了个小日本儿,还闻到一股焦臭味,像在烧猪脚。我切。所以吃烟屁股是一种技巧,不是人人都会的。
二十大板打完了,我们就在老班的本子上签字画押,一双贼眼在老班的本子上扫来扫去,看看离老班规定的底线还有多远。
不过等屁股上的疼痛消失了,我们大都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就又嘻嘻哈哈、嬉皮笑脸,到处晃来晃去,照常吃饭,照常拉屎,照常“大法不犯,小法不断”。
这种老师打学生的行为,“桌面上”叫体罚,学校是明文禁止的,可是我们这些挨打的孩子,特别是农村的,包括我们的家长却不这么认为。我们知道老师是为我们好,挨了打不仅不恨他,反而特尊重他。
沉重的烟灰11(2)
相反,那些对我们抽烟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师,我们特瞧不起,当然也不服他的管教,在他的课堂上就闹,气得他翻白眼。你说怪不怪,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就这德行。
家长呢,特别是那些在外打工的,给老师打电话,总忘不了叮嘱:“老师,要是他不听话,就给我打。黄荆棍子出好人。谢谢!谢谢!”只差磕响头。
我妈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时每次都不忘叮嘱这个。马老师呢,就像得了圣旨似的,摸着我的脑袋说:“郝凯啊,你妈可是交代了我的哟,不听话就打你屁股哟!”我挠挠后脑勺,心里热乎乎的。因为马老师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这样说说,并不真的见打。
老师打了自己的屁股,不仅不生气,反而千恩万谢,还四处替这个老师宣传,说某某老师是个好老师,管得严。按城里人的说法,我们这叫“傻农民”。
这其中的原因,他人是难以理解的,只有我父母这样的“傻农民”和他们的后代——留守少年心里明白。
一方面,我们的父母大都读书不多,在外打工,大都是靠体力谋生,吃够了没有知识的苦,他们在找了几个钱后,不想后代重复自己的命运,就省吃俭用,拼命送孩子读书,希望孩子将来跳出农门,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自己老来有依靠,同时光宗耀祖;而另一方面,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老师兼任的是家长和教师的双重身份。
多年未见父母,我们潜意识里已经把老师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愿意在老师的棍子下面感受父母那久违的亲情。因为我们小时候没少挨父母的打,偶尔的挨打成了我们对远在他乡的父母的一种温馨渴盼。
烟雾在两个男孩的指缝里袅袅上升,红色的烟头一明一暗,几年的遭遇、几年的疼痛,就仿佛指尖的烟一样,在激情燃烧之后,慢慢化作飞尘,不经意地洒落,被一阵风四处吹散。
看得出,闷墩儿强壮的躯体掩盖着一颗脆弱的心,就好像一个玻璃器皿,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跌落地下,就会粉碎。碎片划过,疼痛的感觉就会弥漫全身,包括皮肤和心。
他脸上的天真已经逝去,玩世不恭中掺杂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忧郁与沧桑。一种颓废的气息从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渗出。
屋里死一样寂静,未见面觉得有很多话要说,真见了面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种感觉就像鲁迅先生笔下“我”和闰土见面的情形,不同的是“我”是漂泊在外,为谋生不得不辗转四处的中年知识分子,闰土是被官、匪、税、绅折磨得像个木偶人的中年农民,而我和闷墩儿只是两个空巢儿,两个留守少年。
“你爸和你妈……”我想到了那些传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别提那老骚包……”闷墩儿大吼一声,双手捧住脸,豆大的泪珠从指缝间滑落。
伤口终于被我撕开。
“对不起!”我抱住他抖动的双肩。
“凯儿……我……我想我妈。”
闷墩儿毕竟才十八岁,尽管从法律和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他已经是个成人了,但是,他同样有着少年脆弱的一面,几年的委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打架、抽烟,甚至嗑摇头丸,只是他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亲情的缺失,让他像一头无助的小兽;在眼睁睁地看着母兽被猎人枪杀后,只能发疯般地到处撕咬,哪怕那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棵带刺的树;甚至是一包自取灭亡的毒药。
对此,我深有同感。多少个夜晚,看着那从学校宿舍窗户里斜射进来的冰冷月光,双眼圆睁,睡意全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只是觉得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孤独的小树叶,被风卷入茫茫大海,有时被抛向高空,有时跌到深不可测的海底,就那么起起伏伏,不知要到何方。
父母的影子,有时是那么的清晰,有时是那么的模糊,有时是那么的迫近,有时是那么的遥远。
沉重的烟灰11(3)
钱,在谦谦君子眼里被视作粪土的东西,竟然成了我们这些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孩子感受亲情的重要通道,成了与父母血肉联系之外的另一种开启亲情密码的钥匙,这是那些家境富裕或者是与父母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同龄孩子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啊……”闷墩儿大吼一声,像要把所有的不快乐、所有的郁闷都吐出来,让它融化在空气里;像要把所有捆绑在身上的有形或者无形的棕绳都挣脱掉,让身体得到完全的放松。
“好了,都成娘们了。来,抽烟,抽烟。”
闷墩儿扔过来一支烟,恢复了平静,脸上又现出无所谓的表情。
几年的广东生活,已经把他彻底改变了,他看起来时尚、另类,与这老屋格格不入。然而广东终究不过是他人生的一个驿站,而小镇看来又终非久留之地,他要到哪里去,哪里才是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我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朦胧地觉得他是一个行走在生活边缘的人。我自己呢?想到这,身上觉得格外的冷。
狼人谷的小子们12
“喂,你说有好东东给我,是什么啊?在电话里神秘兮兮的。”
闷墩儿嘴角歪了一下,笑得好邪。准没有好事,这种笑是他过去干坏事或者出馊主意时的前兆。别人不知道,我太清楚了。
“让你开开眼界,保证你娃爽歪歪。”
闷墩儿起来,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碟子来,放进了影碟机。“给你开开荤,毛片,洋鬼子,特刺激。”闷墩儿又钻进了被窝,靠在枕头上,屋里静极了,只听到碟片转动的吱吱声,还有我俩一声粗一声细的呼吸声。
暗下来的屋里,两个红色的烟头一暗一明。
也许你不相信,生在山旮旯的我,还真没有看过这玩意儿,只是在寝室听城里来的同学说过这东东。有时上网,也想上黄站溜溜,但网吧里挤满了人,没那胆量也不好意思。
我所在的学校虽然是一所高完中,有两千多学生,但毕竟在山区,生源大部分来自农村,但也有少部分来自城里。那些都是读书成绩差,在城里重点中学入不了门儿,在普通中学又喜欢和社会上的小混混搅成一团的人,被父母送到乡下来了愿的。都是些烧钱的主儿。
他们读的大都是文科班,仿佛来乡下中学的主要任务是吃烟、喝酒、泡妞、打架,上课打瞌睡,逃课上网是家常便饭。
他们的所作所为,令学校十分头痛。你说开除他们,把他们推向社会吧,一是有违学校教育本分,是一种严重不负责的行为;二是他们是一个不小的群体,大都给了数额很高的择校费,为学校发展作出了“显著贡献”。发展才是硬道理,而学校要发展,没有钞票只能是痴人说梦;但撒手不管,不教育也不行。
于是,对他们的管理和教育,与对留守少年的管理和教育一样,成了一道需要学校和老师绞尽脑汁,运用教育智慧,外加爱心、耐心来破解的难题。
我们的校园生活,也因学校与我们这些农村留守少年和城里来的孩子之间的拉锯战而分外精彩。
对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来说,他们的到来,无疑给我们青春期的生活注入了活力。因为他们大都见多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