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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情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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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的规矩,所有的大臣,哪怕是一等公这样的重臣,充其量都不过是皇家的奴才,所以我嫁进安王府,就一下子成了主子,就是阿玛在有些场合见到我还得行一个礼,别说是阿玛的侧房了,但是在家里这套俗礼是早免了的,她现在怎么又开始了。我听完这句话,就知道这位姨娘话底下肯定还有话,果没其然,底下的话是夹枪带棒的就过来了。
她说完,转过脸,对着身旁的嬷嬷说:“你怎么还愣着呀,没见这是安王福晋吗?”
那个人赶紧行了一个礼,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福晋,失礼之处还希望福晋海涵。话说的客客气气。这位话说的客客气气,可是不等于旁边的人就能客气。
因为是晚辈,所以我还是在她们都说完之后,曲下膝,给姨娘行了一个家礼,直起身,这才问道:“姨娘看样子,像是要出去?”
她没等说话,身子往后一仰,用帕子捂着嘴笑的咯咯不停,等笑的差不多了,这才说:“哎呀,今天还真是好日子,你看,我这还没出门,就碰见福晋这么一个大贵人,怪不得今天我要送双倍喜蛋、衣裙呢。”
按照民间的传统,当婴儿降生后,孕妇至亲在极小范围内举行为新生儿祝福、为孕妇驱邪的仪式。浙杭一带,男家要携喜蛋、酒菜到外婆家报喜。若得男则送去单数,喜蛋,若得女则送去双数喜蛋。接着,外婆家回送双倍喜蛋、衣裙。男家在得到这些喜蛋后,要将它分送给亲友,仍以男单女双之数去分。亲友则回以火腿、白鲞、核桃、桂圆、红糖、索面之类,称为“汤盆儿”。就是俗称的“诞生礼”。满人入关已久,这些原本江浙一带的风俗也渐渐被满人所接受,就成了一种地地道道的民间习俗。
所以当姨娘说今天要送双倍喜蛋、衣裙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她今天的高兴事,我那位嫁到贝勒府的三姐许是又生了。我笑笑,说:“三姐又生了,那我可得恭喜姨娘了。”
“嗨,恭喜什么呀,不就是今天早上给贝勒府添了一个主子,这不,让府上的张嬷嬷来请我,我刚收拾好,准备走,就碰到您了。”
我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嫁进岳乐府已经快五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再加上岳乐又是一个一个接着往府里娶,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这么一来,很多人都在背后讲我的闲话,什么话都有,有些还很难听,什么福晋是石女呀之类的,刚开始听,是有点儿刺耳,但是一说就是五年,说的人都没劲了,我这个听着的人早就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她今天又说起这个话题,我只是笑笑。我刚准备说让她先走,可是还没等我张嘴,她的话又来了。
“孩子生得多有什么用呀,还是比不上福晋您呀,您看您过门才几年,安王爷就从郡王升了亲王,还是和硕的,又是进爵,又是执掌宗人府,又是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府里还生儿育女的,这日子过得红火的,让我们都眼红。”
好嘛,我不说什么就算了,她怎么越来越过分了,看来三姐的日子过得好,让姨娘又长了些脾气,怪不得当年三姐先被指给贝勒的时候,额娘说她差点儿就骑到自己头上了。这两年我的性子是比在家的时候绵了点,但是可能一个人呆的时间长了点儿,说起话可是比先前多了几分刻薄。
“瞧姨娘说的,我又没生过儿养过女的,怎么比得上三姐呢,不过您说的也没错,我们家王爷就是忙,忙的那事儿都是瞅着空做的,哪像三姐家的贝勒,整天在家,陪着三姐,那可不是成天都腻歪到一块儿,那孩子能不出来吗?每年到过年的时候,也不用自己去,派个人到光禄寺直接领两千的年俸就行,我们家王爷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说实话,我是真羡慕三姐!”
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很怪,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话点到就为止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愿意把话说的太难听,何况她说的也没错,我和岳乐的事情,由不得别人不说。
我行了一下礼,说:“姨娘既然要出去,我也不和您多唠了,等您回来,我要是还没走。咱们娘俩再好好唠嗑唠嗑。回头您见到三姐,替我闻声好儿,本来今天应该送点儿礼的,可是急急忙忙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改天我让人送到三姐府里。”

顺治十六年,秋(四)

阿玛没在家,只有额娘在家。一个人正坐在厅里发呆,额娘这两年明显的见老了,大哥的病是见天的吃药,她这两年已经顾不上和姨娘们斗嘴斗心了,大哥已经够她操心的了。所以当我说起在门口碰见二姨娘的事,她也没怎么多说,只是说,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不用理会她,两口子被窝的事儿,你知道人家过得好还是不好?
问完大哥的病情,按照满族人的传统,我把家里的蛐蛐儿都问到了。从额娘的话语中可以知道,她对阿玛带人查端重王府的事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阿玛没有告诉额娘,阿玛没有说,在我看来,没有说可能有两种意思,一是不想让额娘担心,因为虽然阿玛查的不是安王府,但是毕竟安王府和端重王府有关联,虽不至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查处端重王府还是会对安王府有影响的,第二层意思,就是这件事的处理不会太严重,如果真的到了要杀人或是出籍的地步,阿玛还是会跟额娘说的,有时候,与其让传言入耳莫不如实话实说。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切还要问过阿玛才知道。
我坐着一边和额娘说话,一边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喝茶,额娘突然站了起来,冲着门口说:“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头子回来了!”
我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迎了过去,阿玛的心情不错,见到我,就把手中的顶戴递给我,笑呵呵地说:“麻烦福晋给搁搁?”阿玛的轻松却让我的心紧了一下,当年阿玛支持肃武亲王豪格,因此和支持多尔衮的理政三王之间一直有矛盾,后来阿玛被告发说阴立豪格,发往昭陵,据说也和理政三王有关系,现在阿玛的轻松意在说明什么?难道事情真的很严重?他刚把顶戴递给我,就对额娘说:“思敏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没说给做几样好的?”就这样把额娘打发到厨房去了。
看着额娘出去,我就准备张口问这件事,可是阿玛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今天回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什么都别说,咱们爷俩儿好不容易见一面,别为别人的事伤了和气。”
“这不是别人的事。是~”
“打住,什么都别说,该说的时候我会和你说。”阿玛一转身,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长叹了口气,“哎,累呀。劳福晋给捶捶肩?”
既然阿玛说该说的时候会说,那么我现在就是跪到他跟前他也不会说的,所以我就只能把涌在嗓子眼儿的话吞了下去,走到阿玛身后给他轻轻的捶起了肩膀。
“我说,你倒是用点儿劲呀,怎么,安王不给你吃饭?”
我扑哧的笑了出来。
“这就对了,别管在安王府里过得怎么样,回到家,该笑就笑,别为了他的事把自己搞得忙忙碌碌的。”
其实,身为内务府总管的阿玛,宗室里面的风吹草动他全都知道,我和岳乐的事情他也肯定都知道。要不然不会有这句话的。我一边捶着背,一边小声的说:“我不是为了他的事,我是安王府的福晋,这个身份才让我管的这件事。”
“回到家,你就不是安王府的福晋,你就一个身份,是我索尼的女儿,如果谁欺负你,阿玛肯定不会答应的。”他闭着眼睛说。
“阿玛~”我的话被他拦住了。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他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坐直了,拉着我放在肩膀上的手,说:“你大哥的病是越来越重了,你大嫂和你额娘已经顾不上管几个孩子了,那几个大的就不说了,只有芳儿,她还小,现在整天在府里跟着那几个大的玩,什么都不懂,我想把她放到你那里,不知道,行不行?”
我从阿玛的背后走出来,蹲到他的面前,我们的手依旧拉着,我摸着他的手,仰着头,看着阿玛的仍然明亮的眼睛,说:“阿玛,没什么不行的,这件事我做得了主,况且我屋里还有一个冰月,比芳儿大一岁,两个人正好做个伴儿。”
阿玛用他的右手拍了几下我放在他左手上的手,点点头,说:“那就好,我就害怕把这个孩子给荒了,她和你一样聪明。”
屋里的气氛有点儿沉重,我故意的开起了玩笑,“那您是不是想把她调教好了,到时候和我一样嫁一个王爷,还是您的心更高,瞅着皇上的那几个皇子呢,哎,说起来,芳儿好像只比三阿哥大一岁耶,这不正好?”
阿玛一下子被我逗乐了,“胡说什么呢?你嫁一个王爷都让人操不够的心,真要嫁给皇子,那心还能操的完?你是不是想把你阿玛我给累死?”
我和阿玛都没有想到,当初的几句玩笑竟然在六年后一语中的,芳儿真的嫁给了现在的三阿哥,后来的皇上,可见,有时候话是真的不能乱说的,事也是不能乱想的。
阿玛把我从地上拉起,“起来,蹲到地上不嫌地气凉啊。”
他示意我做到对面的椅子上,这样我和阿玛就是面对面了。
原以为他这时就要说到端重王府的事,可是还是没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努努嘴,让我打开了看。
上面是阿玛写的一封奏疏,但是只是简稿,上书:“小民冤抑,有司不为详审者,请严察,使毋壅於上闻。犯罪发觉,其奉有严旨者,有司辄从重比,不无枉滥。请敕法司详慎。前议福建将士失律罪,在大将军止削一不世袭之拜他喇布勒哈番。而所属将领乃尽夺世职,轻重不平,有乖惩劝,请敕更正。开国诸臣,自拜他喇布勒哈番以上皆有功业,宜予世袭;其后恩诏所加,非有战功,请毋给世袭敕书。在外诸藩,风俗不齐,若必严以内定之例,恐反滋扰,请予以优容。大臣夺据行市,奸宄之徒,投托指引,以攘货财,四方商贾,负担来京,辄复勒价强买。诸王贝勒及大臣私引玉泉山水灌溉,泉流为之竭。边外木植,皆商人雇民采伐。今又为大臣私行强占,致商不聊生。大臣不殚心公事,惟饰宅第。皆请申禁。五城审事官,遇世族富家与穷民讼者,必罪穷民,曲意徇私,不思执法。请严饬,毋得枉屈贿庇。”
我不明白这封疏和我有什么关系,阿玛看出我的不解,胳膊伸过来,用手指在“诸王贝勒及大臣私引玉泉山水灌溉,泉流为之竭。边外木植,皆商人雇民采伐。今又为大臣私行强占,致商不聊生。大臣不殚心公事,惟饰宅第。皆请申禁。五城审事官,遇世族富家与穷民讼者,必罪穷民,曲意徇私,不思执法”这几句话下划了一下。
“你不是今天要问我事儿吗?这就是答案。”
这就是答案?这几句话没有关于理政三王的任何只言片语,只是请求对诸王贝勒及大臣私行强占财产进行严惩。财产?这两个字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理政三王被参的理由之一是私分多尔衮的财产,其实也就是私行强占财产,那是不是意味着要严惩?
我抬起头,看着阿玛。阿玛已经坐到椅子上抽起了烟。看见我抬起头,阿玛说:“看完了?这是我过一阵子要给皇上上的疏,还没递上去呢。”
还没递上去?阿玛的疏是要求严惩,那也就意味着现在皇上还不会严惩这些私行强占财产的诸王贝勒,换句话说,现在理政三王被参私分财产不会得到多么严重的处理。这个结果让我一下子松了口气,阿玛紧接着说:“回去别操心,一点儿浮财,要不了命的。”
阿玛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整个事情的态势也就明朗了。
他站起身,把烟袋放到桌子上,伸伸腰,说:“你额娘的饭应该搞得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

顺治十六年,秋(五)

事隔多年,回头再看,当时皇上准备查端重王府的同时,也给了安亲王府一个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恩典,只是这个恩典,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那个在皇宫中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给我的另一个打击。
在索府吃完饭,我看了大哥,也和大嫂说好了把芳儿接到安王府过一阵子的事,只不过这件事是阿玛在匆忙之中提起的,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我就约好明天派人来接。
在回安王府的时候,本来打算派人直接去端重王府说一声,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岳乐对这件事的想法,万一冒冒失失派人去了,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只能先回去,告诉岳乐,让他去想吧,作为阿巴泰家的儿媳妇,我已经做了我能够做的事,尽了我能够尽得力。
岳乐在书房,我不愿意进去,就让灵丫儿请他到内厅。他过来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往椅子上斜着一坐,顺手拿起苹果吃了一口,但是没有说话,他说不说是他的事,可是我是真的有话要说,说完了,我还要回房给芳儿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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