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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坟地,阴阳先生先用针盘打了打坟的方向,又念做了一番。该下葬了。在棺材移动的一瞬间,姑夫扑了上去,手抓住棺材底沿大哭道:“儿啊!我的儿。”文清忙上去扶住。姑夫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文清叫着:“姑夫,姑夫。”他感到姑夫枯瘦如柴的手指掐进了自己的手臂。几个人过来扶住姑夫往后拖。姑夫死坠着不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开。姑夫瘫在一边,头软软垂下,口中喊着“儿啊”。
棺材徐徐下到坟底。阴阳先生正端方向,压上引魂幡。“咚”一声,一锨黄土落下,打得棺盖发出空洞的响声。姑夫如遭电击,“呼”地站起来,甩开文清的手,疯狂地跑到坟边,纵身跳了下去,趴在棺盖上,沙哑的声音大叫着:“把我埋了吧。我活着还有啥意思……”执锨的人都别过脸去摸着眼角。他们深深地懂得这个老头的苦与痛。
姑夫手拍着棺盖,狂叫着:“为啥?这到底为啥呀?”地面上忙跳下几个人,连抬带拉把姑夫弄上来。只见他满脸泥污,眼泪鼻涕落了一胸膛。他微闭着眼睛,无力地问:“为啥?我做了什么孽。”
主事人安排文清和一个亲戚先送姑夫回家。一路上,姑夫只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为啥?这到底为啥?”回到家,刚把姑夫安置好,后面的人也回了。
在门前烧了很大一堆草。凡是参加送葬的人拿着用过的木头、绳子到火上療一療,然后才进屋吃饭。文清不想吃,独自来到志林房中,躺在坑上,不觉泪水又要涌出,就赶紧起来去看姑夫姑母。
午后,人都散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文清帮忙还了家具,也想回去了。回哪儿呢?回学校吗?不。几天来,文清几乎尝遍了人间百味。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去看看年迈的父母。”他觉得,这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路过乡政府,在门口碰到玉成。玉成说:“学校出事了。昨天,教育局的人来了,说接到一封匿名信,检举牛千钧贪污公款,正在调查。据说,匿名信是石振坤写的。”进了高云波的房里。高云波心事重重地坐着。一问才知是和李璞纹分手了。玉成说:“李璞纹算什么。吹了她,找一个更好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对不对,文清?”
文清点点头。
“你说得美。”高云波冷笑道,“你也不要装潇洒。接到邓玲分手诗的当晚,你为什么一个晚上不睡觉。还不是跟我一样。”玉成脸一红,口中呜啦着什么。
文清出来,又来到史靖宝房中。他正忙着查资料,见文清进来,又埋下头去,说:“自己倒水喝。糖在桌上的铁盒里。真忙死人了——又要抽查计划生育。”
潘永锋走进来。脸色不大好,咂咂嘴说:“又有坏消息:据说全县行政方面的人员又要分流。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没有大专文凭的全部分流。这回惨了。”文清说:“不可能吧。”史靖宝一甩手中的笔,叹道:“操。这还让人活吗?太残酷了。”
文清叫上玉成,告辞出来。他不忍看朋友们脸上凄惨的神色。他现在很怕,怕见这种神色。玉成说:“牛校长在表扬你呢!说石振坤是个小人,被你打得活该。教育局的人问你哪去了。他还替你撒谎,说你有事请假。”文清说:“ 这几天下来,我觉得牛校长并不是最坏的人,只是贪财好色而已,比起社会上一些杀人不见血的人,他善良多了。”玉成笑笑,没说什么。
在路口分手,文清顺着山路往回走。回家的路,总是那么熟悉。从路旁的一草一木都能得到一种抚慰。文清懒懒地走着,到太阳落山才到村口。牛羊从山上下来,送来一串串清脆的铃声。小鸟在筑巢的树上跳来跳去。文清心中燃烧着一种浓浓的乡情,一种浓浓的归宿感。
老鸦走过来,嘴里嘟囔着:“鬼,吸了人血的鬼在火里跳舞……鬼城……”志林帅气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文清心中一阵难过。
路过红绢家门口,文清隐约听到有人和红绢说话。
“红绢,文清是靠不住的。他和一个叫程思绮的特别好。他不会要你的。”是金顺的声音,“跟了我吧。现在,我和父母分了家,你进屋就当掌柜的……”
红绢冷笑了一下,“你还有脸说?你对自己的父母都这样,能对别人好吗?你没有一点责任心,没有一点良心。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你……你……”
“你说的那个程思绮我知道。她喜欢文清;文清也喜欢她。有一天,如果他真选择了她。我……会……为他们祝福……”
“那……”
“但是,我绝不会嫁你。你根本不配有人喜欢。”
“你就这么死心眼?”
“你根本不懂得文清。他坚强,真实,正直。你能比得上他吗?他把家中的一切放在自己肩上挑起来,敢于承担——不像文泽那样虚伪庸俗,也不像你那样浮华艳诈。哼……”红绢说完,不再说什么。
这一句句话落在文清耳中,心头泛起一层层波浪。曾几何时,由于惊恐、伤痛,自己淡忘了这个温馨的港湾,而现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时候,他感到了它对自己的支持,感到了它的重要。文清走进去。金顺看见文清,讪笑着仓惶而走。
红绢扑了上来。文清紧紧抱住了她。红绢哽咽着说:“你终于回来了。那次我见到程思绮,就知道你喜欢她。但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再走了,对吗?”
文清使劲儿点点头。他真为她的话感动。心内的归依感,恰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能给予的。朦胧中,文清眼前闪过好多人的面影。真诚的程思绮,义气的玉成,……还有一幕幕发生在昨天的往事。
文清抬起头,眼眶热乎乎的。恍惚之间,眼前浮现出一片沙漠,红绢伏在怀里,天际隐约飘过程思绮梦幻般的声音:
我远离了城市与繁华,
不去追逐金钱与名位。
我愿意走在荒芜的沙漠;
愿意走向苍翠的森林。
当我感受到孤独时,
同时拥有了心灵的——真诚。
听着,听着,文清感到胸口有一股酸酸的东西,顺着身体向上窜,冲得鼻子辣辣的。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红绢的头发上,又向下滑落下去,慢慢落下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