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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为什么。答应不答应?”文清接过盒子说:“当然答应。”
“好了,可以走了。”
文清向她点点头,转过身开始走。他边走边数脚步。前几天,当程思绮说到她已有男朋友时,文清怀疑会说到自己。现在才清楚,全没这个可能,因为自己从没给程思绮送过照片。这个人会是谁呢?玉成?史靖宝?想着想着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希望盒子里是自己的照片吗?不能。自己有红绢。不想了,专注地走吧。六百六十五……六百六十六……祝福你们……祝福……
“八百……八百零一……”一步步逼近那个他想知道又怕知道的答案。“会是谁呢?幸运的你……”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文清停下了。再走一步他就可以打开那个盒子了。他回头看看校门口,程思绮还隐约站在那里。“走吧。九百九十九!”
文清慢慢打开盒子。里面亮光一闪,赫然放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张阴沉的脸庞:浓浓的眉毛,淡淡的胡须,傲骨凛然的鼻子。一瞬间,他的心剧烈颤抖起来,他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喜欢的人就是他。一股特别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他好兴奋。他又回过头看她。她应当还在那儿。
文清拿起盒子在镜子里好好端详了一下自己。他对自己笑了笑。心还在突突地跳,却感到无比甜美。他觉得自己很在乎程思绮的决定,原来是喜欢她的。
“走吧,幸福的你。”文清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如果能和程思绮在一起,生活一定很美好。可以一起走向繁华的城市,走向自己渴望的生活。事业上一定会有更大发展。
文清想得很美气,可他无法回避红绢。他走着想着,在心中把程思绮和红绢比了个遍。程思绮无疑比红绢好一些。但他不能抛弃红绢,必须和她结婚。否则,他将在乡亲中无法立足,村里人都会唾骂他——况且他也喜欢红绢——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快到村口了。他知道,一从山角转过就会看到那个能给他慰籍的红影。而现在他却担心起来,害怕见到她。该怎么办呢?他停下脚步思索着。脑子里有两个人在辩驳,谁也驳不倒谁。思维很乱,头脑昏昏沉沉的。
转过山角,他没敢抬头,他感到村口有一束责备的目光射来,他不堪承受这种重负。他偷偷抬起头,村口没人。红绢大概回家吃钣了。文清这才舒了一口长气,赶紧加快步伐往回走。到家时母亲正在做饭,父亲去地里了。他来到东房把背回的东西放好。
母亲在厨房说:“前几天红绢拿去几本书,今早还来放在了桌子上。”“知道了。”文清顺手拿起上面的一本,是路遥的《人生》。“哗——”书很顺地打开了,有一封信,是程思绮暑假写给他的那封。他此时才真正懂了这封信的含义。正如红绢所言,程思绮喜欢他。他也喜欢她那小桥流水般的自然美。但这能和自己与红绢之间的感情相比吗?文清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合上信,信步走出院子。他感到憋闷,需要在田野里施放一下。他顺着小路来到村外的山梁上。大哥很长时间没回来了,这次父亲寿辰他一定回来。姐姐也会领了外甥来祝寿。
山路蜿延而上,没有人。文清迎风坐下来。一望无垠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青龙山的山顶又挂着那个浑圆的太阳,照得整个山寨川一片金色。文清由衷地赞叹天地的浩大,同时感到心中一种空旷的难受。他想到程思绮和红绢,两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选谁呢?他实在不想思考这些问题。“唉,太累人了。”他捞起一块石头向太阳打去,然后转身。红绢站在他身后两步之外。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红绢为了脱窘找话说。“我……”文清脸上一热,不敢抬头看她炽热的双眸。红绢指着山下说:“你哥回来了。”文清回头,山道上果然蠕动着三个人。文清和红绢一齐去迎。
“二叔,我们回来了。”侄儿晓天老远打着招呼。嫂子笑着问:“红绢,你也来了。”红绢“嗯”了一声伸手去接嫂子手中的东西。
“二叔,你给我编蚂蚱笼了吗?”晓天问。
“当然编了。但现在已抓不到蚂蚱了。”今年麦黄时节,文清给晓天编了很多蚂蚱笼,可晓天放了暑假没有来取。
“文清,家里都好吧。”大哥问。文清答说“都好”,又小声问:“哥,我写信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志林的事我跟晓天的外爷说了,现在的事难办,加上他又退休了,不大好办,不过我也在花钱活动。”红绢和嫂子说着一些家庭琐事,没人跟晓天说话,他就这边插一句,又跑到那边插一句。
“晓天,别捣乱。跟你妈妈她们说去。”
“哼,都不跟我说……”晓天撅起小嘴很不情愿,“好,不说就不说。”说完向前跑去。“爷爷,我们回来了,回来给你过生日。”晓天的话引得后面的四个人都乐了。
父亲果然站在村口,抱起晓天乐呵呵地笑呢。“都回来了,快到家里去。”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儿孙们归来,他自然高兴。
家里,姐夫、姐姐已领着外甥同同来了。他们互相招呼着、问侯着,热闹极了。红绢放下东西,给文清使个眼色偷偷走了。寒喧一番,一时坐着无话。只有晓天和同同玩得很是高兴。母亲进来,让文清去找红绢吃饭。
文清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烦恼,满脑子是大哥的事。大哥全然成了城里人的派头:皮鞋锃亮,西装笔挺。让村里人羡慕不已。
大哥上高中时,文清正上初中。那时家里日子紧巴,父亲拼死拼活供他哥俩念书。他体谅父亲,主动放弃了上高中、考大学的机会,直接报考了师范,这才让父亲松了口气。父亲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能再让他为自己牺牲了。哥哥毕业后,通过岳父的关系分配到县城。他替哥哥高兴,也替父亲松了口气。
他常常想,自己不过是个师范生,在当今日新月异的社会里显得多么单薄。他需要充实,但他已没有机会了。上学时,面对灯火迷离的大都市,他曾想:有朝一日我要回到这里。他并不是厌弃农村,他深深地爱着厚重的黄土地,爱着自己的父母、大哥,但他觉得城市的环境更适合他。
不料,哥哥参加工作后不久又要结婚。他和父亲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倾家中所有为哥哥办了婚事,还拉了一些帐。哥哥算是在城里落了户。而自己呢,除了哥哥“留”下的双亲需要照顾外,他一无所有。他疑惑了:自己说要杀回去,可凭什么呢?凭自己那张师范文凭吗?他一禁哑然失笑。
哥哥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能怪他吗?自己不也想走出农村吗?何况哥哥是大学生,更有资格生活在城市。那自己呢?在农村成家落户,永远这样下去?“不。”他摇头道。他不能这样,也不甘这样。
红绢妈迎面过来,臂挽一竹笼猪草。“听说你哥嫂回来了,怎么不陪着说说话去?”不等文清说话,她又道,“这几天,有啥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叫红绢过去帮帮。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
文清说:“我妈叫我来找你和红绢到我家吃饭。”“我不咧。早晨的饭还剩下一些,我回去一热就成了。你去找红绢吧,在后头呢。”红绢妈说完跟身边一个妇女招呼着走了。走出不远,文清听那妇女似乎在询问他和红绢的事。
前面又有人打招呼:“文清,啥时间回来的?”是那个西装笔挺、头发油亮的金顺。文清点点头打个招呼准备走开。金顺上前递过一支烟来:“最近还好吧。前一向去了一回银川,混得不行,才挣了四千来元。”文清推开金顺的烟说:“我不抽烟。挣了四千不错了,比我们半年的工资还多。”
金顺脸一红,说:“嫌烟不好?——能日鬼吧。”文清只想尽快脱身:“你转吧,我还有事呢?”
“怎么国家干部见了平头百姓总说有事?”金顺一脸的不悦。文清被心事纠缠,无心去听金顺的唠叨。“我要去后山接我姐,明天我爸过寿……”文清撒完谎转身就走。金顺悻悻地把香烟放回烟盒,暗骂一句:“呸,不给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远远地,红绢走过来。文清快步走过去,见红绢一脸的不高兴。文清忙问怎么了,难道她知道了自己跟程思绮的事。红绢见文清急切的神情,不禁“扑哧”一笑,说:“没什么。就是金顺太讨厌。”“怎么?”
原来金顺一直在打红绢的主意。他在外面胡混了几年,转眼到了成家的年龄,可没有合适的对象。外面的姑娘他领不回来,村子里和他年龄相仿的姑娘都已出嫁,只剩红绢一个。他也明白,红绢根本看不上他,但他就是不死心。他千方百计打听到文清在学校跟一个叫程思绮的特别好,然后加上自己的编造跟红绢说了。可红绢还是不理他。他便改变了方法,转“攻”红绢妈。今天下天午,他见红绢妈在一个地头上拔猪草,就上前搭讪,说着说着,就说文清是有工作的人,不会在农村落户,还说了文清和程思绮的事,顺带说自己一年能挣多少钱,抽的是什么烟,喝的是什么酒。
后面的话红绢妈没咋在意,前面的话却令她惊心,文清有正式工作,红绢只是农民。若另有女娃娃看上文清,那文清也和文泽一样进了城,红绢可咋办?不过她放心文清这孩子,她看着他长大,她了解他的脾气。金顺的意思她也明白,只是不表露出来,心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副德性想缠我家红绢。口中却说:“你小子真有出息,将来定能找个城里的媳妇。”农村人就这样,图的是实在,不管你多有钱、多有能耐,只要一看你华而不实、吊儿郎当的,就对你没好感,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人,自家的姑娘是死活不嫁你的。
金顺听了红绢妈的“夸赞”仍不死心,见红绢走在后面,又到红绢面前旧话重提。红绢听完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文清那家伙迟早会变心的……不如……”红绢又一声冷笑冻结了金顺的话。“你的话说完了吧。”红绢扭身走了。
红绢明白,文清迟迟不提他俩的事,是因为文清没有钱。文泽结婚时需要很多钱。文清没办法,四处借了一些支了。完了,文泽也没有要还的意思。父亲想跟文泽说,被文清拦住了:“就算我再帮哥一次。他们新家也需要钱。别让嫂子看扁了哥。”直到现在,文清没有什么积蓄。要结婚,恐怕还得一段时间。不过,她愿意等他。哪怕十年、八年。
夜色浓了。山变成一个个黑影。山上劳作的人们早已回家。文清和红绢并肩朝村子走去。四周很静谧,偶有风来,吹得两旁的草“呜呜”作响。村子里的灯光随着脚步起伏一闪一闪。天空一望无际的深蓝色让人胸怀轻松舒畅。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心事在各自的心中流淌。黑暗中,红绢挽住了文清的右臂,把头倚在他肩头,闭上眼睛享受这温情的一刻。此时,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愿永远漫步在这夜色蒙胧的乡间小路上。
第二天,文清家院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都是来给文清父亲过寿的。农村人一年四季在黄土地上忙火,村里偶有个红白喜事,左邻右舍都来乐呵乐呵,倒像家家有喜事似的。当然,还有个门道在里头:你人缘好,来的人就多;人缘差,来的人就少。农村里民风淳朴,不计较你所带礼物的轻重,凡是来的都算客,算瞅了体面。
文清爸老实了大半辈子,待人真诚,所以,人一来就是半院子。更有那些一起从旧社会熬过来的“老弟兄”,今儿提着点儿旱烟什么的,颠来,叙叙旧,拉拉家常,说一些社会政策、儿女婚嫁之事。
哥嫂忙里忙外招呼客人。晓天、同同在院子里乱窜。文清妈、红绢妈等在厨房里忙火。红绢也来了,帮着收礼,接待客人。
文清陪着大舅在偏房说话。大舅呷了口茶,比划着说:“文清啊。你爸这辈子可不容易。旧社会上,你爷爷给地主拉长工,死得早。你爸十五岁上当了家。那时,兵荒马乱,土匪横行。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他的艰难呀……六零年挨饿的时侯,屋里屋外找不到一粒粮食。近处树上的树皮都被人吃光了。全家人眼巴巴望着你爸。你爸拽一根棍出去了一天一夜。从山里打回一只野鸡,还拾了几颗野鸡蛋,才算饱饱吃了一顿。后来,我和你爸经常进山,打野鸡,背柴,割竹子。一次,我们起得很早,去山里的路上,你爸拾了一块发黑的荞花饼。啥叫荞花饼?就是荞麦杆粉碎后做的面饼。现在连猪都不吃。可我们很高兴,分开吃了。那次,我打了三只野鸡,你爸打了两只。我们想着这回可以好好吃几顿了。可正走着,你爸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我在上面见你爸不动了,赶紧连爬带滚地下去。你爸手捂着后腰,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