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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大爷,人家二斤就短了一两,至于么?”帅朗竖着一根食指,质问着古清治,只觉得古老头也算个小富人了,可不想怎么会在这事上斤斤计较,一见老头这样,帅朗不屑了:“就上当了怎么着,我愿意。”
“是一两的问题么?”古清治笑着,把塑料袋刨着,在帅朗诧异的目光下,手飞捡着,瞬间找出了问题,一拿出来,直递到帅朗眼前,帅朗浑身一激灵,嗝应了,是个烂的,橙子的底部已经烂了指头肚那么大,变色了,拿到了手里掰开,里头全变色了……一刹那间把帅朗嗝应得回头再看那水果摊,气咻咻地把烂橙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手骂着:“大爷的……这小娘皮忒缺德了啊。”
想起来了,是最后给你高高的加的那个有问题了。古清治一拎笔式秤笑了:“看看,少了四两多,用的是八两秤……哈哈,都说你眼拙了,你不相信。”
“多大个事,算了算了……送给你了,你吃吧。”帅朗无所谓地拍拍手,有点受伤了,倒不是心疼那四两,而是觉得感觉不应该如此,好好地心情给破坏了,古清治兴致可好了,剥了一个边吃边走着,边笑着教育着帅朗:“这就是最简单骗术的雏形,你别小看这几两几钱,处在中州大道地方人流量这么高,一天卖几百斤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也别觉得人家可怜,没准人家收入比你高多了……要不你说被城管追来追去,都拼着命还要往城里挤呢,这就叫利之所驱、义无返顾,一拎秤就骗几毛,告诉你,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算了算了,架得住这么长篇大论讨论么。”帅朗反驳了句,虽然事小,不过就像吃了个小苍蝇,感觉总不是那么好,要说起来现在街边的小商小贩还不都这得性,有时候吧,你看他们被城管追得揍得栖惶可怜,可有时候办得这不冒烟事吧,还让你觉得他就活该。
帅朗说算了,古清治可不想算了,笑了笑指摘着:“哎,还别算了,每每这些小事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寇仲你知道吧,这小胖子小时候是卖菜收破烂的,比如他卖萝卜,五分钱一斤进价,卖的时候也是五分钱一斤,除了他吃了除了坏了的,他卖完还有赚头;收回废旧报纸书再卖的时候,他把中间一浸湿,要不抹上点水泥,一车能多卖好几百,哈哈……这缺斤短两玩到极致,那可了也不得,足够成就你一项事业了………古往今来的智慧展,一项是官术、一项是诡术,诡术又称为生存之术,其实所有的骗术都是从老百姓这种小聪明小把式中展而来的……哎,等等,不往前走了,咱们坐车走……”
古清治说着,终于把帅朗说不耐烦了,招着手招呼着帅朗,拦了辆出租车,帅朗想了想,悻然钻进了车里,上车没忘提醒老头道着:“车钱你付啊,把我橙子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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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这回走得可不近,足足行驶了二十分钟,到了华山路口停下了,下了车,帅朗看着这一带,记忆中好像没怎么来过,中州毕竟大得很,住了二十几年未必能把所有的地方都逛过来了,古清治行动稍缓,付了车钱,下了车先来了个扩胸动作,笑了笑,看看时间,却是快十点了,帅朗出声问着:“到这儿干嘛?”
“嗯,那儿……”古清治指了个方向,却是华淮区的菜市场标识,一条街道上就看得那地涌着的人多,一想不对了,帅朗追着老头的步子问着:“大爷,您不是让我去买菜吧?这么小儿科事有什么意思,就骗人我也不至于去干那玩意?给点有难度的看看。”
“呵呵……说什么来着,现在的大学毕业生都眼高手低,大事干不了、小事看不起,其实这满地都是就业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找了……不是买菜,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你的眼光未必会强过一个家庭主妇,对不对?”古清治指摘着。
“对呀,可我就没想着去当家庭主妇呀?”帅朗辨道。
“差矣,世事洞明皆是学问,所谓事虽小,不为不成;路虽近,不行不至……再小的事……”
“你烦不烦呀,我文化不高行了吧?我听不懂行了吧?”
“听不懂你还跟着我?”
“我其实就想看看,你有几把刷子呗,好奇呗……”
“那……看吧,告诉我真的假的。”
前行了几步,离菜市尚有一段距离,古清治停下了,指着前方,一指帅朗愣了愣,又是一个司空常见,难辨真假的事:乞丐。
不是一般的乞丐,而是一位小姑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十六七岁未成年的年龄,长跪在人道后,低着头,身前铺了个纸板、一个饭盒,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多半是提菜篮的主妇,有的无视、有的看过几眼之后也无视了,不过也不缺顺手把零钱往饭盒里扔的人。
“这是个…骗…子吧?”帅朗小声和古清治说道,不过声音明显地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火车站经常见缺手缺脚还专门露出来让你看着乞讨的、大街上偶而也有穿着像《神雕侠侣》里洪七公那类的人物钻垃圾堆里刨食的、有时候不经意街头巷尾也能碰见一个两个蓬头垢面的,更或者长途站那片,也不缺装得可怜兮兮身上路费全丢了的大学生……乞讨随处可见,不过多数已经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挣钱。
“去观察观察再下定论……”古清治头抬抬示意,不动声色地说道。
于是帅朗就上来了,这种样子的不太多见,几步走到那小姑娘的身前,看不清脸庞,头低得很低,只能看着脑后梳着的小刷子,年纪肯定不大,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找了个道具,背后还背了个书包,身前的饭盒里已经扔了几张纸币和硬币,数目都不大,不过更引起帅朗注意的是身前的那块纸板……
只见这稚嫩的笔迹在诉说着一个凄婉的故事:各位路过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大姐、大哥……我叫某某某,沈秋孙营村人,我们村外人都叫“癌症村”,全村四十七户都是收破烂的,不是我们非要背井离乡,现在家乡没法住人了,山秃了,地没了,水黑了,小造纸厂造的孽,办厂的人财了,财的人走了,把祸害全留给村里人了,我们村二百多人有一百九十人都患了癌症,我爷爷得的是肝癌,两年前去世了;我爸妈都是胃癌,爸爸已经下不了床了,家里现在只剩我和妈妈了,我没钱,给爸妈看不起病,各位路过的好心人行行好,谁帮帮我,我想治好爸**病,我想上学………
看着……突然间帅朗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情萦绕地胸前,气闷,郁结。周边围着指指点点的人,都是凄然一脸,花季可怜的少女沦落如此,怎不让人扼腕叹息。窃窃私语间,都谈到了这个癌症村的事,这些小厂小矿的财人的比日本鬼子还可恶,对于地方而言,简直是灭种。
不过……不过……不过在现在这种骗子遍地世界,人和人的心门都已经上了一把重重的锁,除了偶而有几位扔下一块两块的零钱,帅朗左右看看,伸进口袋里的手没再伸出来……对呀,大家都不掏钱,你好意思呀?
或者对此还存有一分疑惑,帅朗莫名地出声喊了句:“***,你这说得真的假的?我怎么见你常在这儿?”
这是诈也
一句诈得周围路过的十二位位男男女女都驻足了,都盯着乞讨的小姑娘看。却不料那姑娘重重一揖,头触地磕了个头,郑重地、抖抖索索地排着一张《大河报》,是对沈秋癌症村的报道,报纸的旁边又排着几张老人的照片,再然后一抬眼,帅朗微微愕然了下,是一张面黄肌瘦、未成年的小女孩,那脸是如此地凄然可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得让人心疼,一躬带着稚声指着:“这是我爷爷,死的时候胳膊都烂了,污染了的水沾上全身都烂……这是我爸爸,现在下了不床,这是我妈妈……大叔、大婶、大哥哥,谁行行好救救我们,我想给妈妈治治病,我想上学……我不是乞丐,要是有一点办法,我妈妈也不让我们出去讨饭,我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谁行行好救救我们……我给你磕头了……”
声如稚莺、凄婉可怜,和着两行滚滚而落的泪水,几位买菜的妇人抹着眼睛,轻轻地放了几张大大小小的钞票,摇着头、叹着气走了,小姑娘的一句仿佛一个催化,帅朗身边这几位有点踌躇的,都掏着口袋,有一位居然扔了下张百元大钞,那小姑娘几分感恩,几分凄楚,边抽泣着,边给行人磕了个头……此情此景,让人情何以堪?纵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感化几分,帅朗抹了把酸红欲滴快出水的眼睛,受不了了,掏着钱包,抽了一百块的,狠狠地放到小姑娘的饭盒里,一咬牙想扶着姑娘起来,又踌躇了,这丫弄回来自己可养不了。
一扭头,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世间多有不平事,奈何我是蓬蒿人。对于力不从心的事,除了报一声叹息,除了报之以几分同情,恐怕也再做不出什么有力回天的事来了。帅朗长喘着气,低着头,很难受地往回走。
一切,都落在古清治的眼底,待帅朗急促奔回来,再看古老头笑眯眯地,帅朗眦眉瞪眼地叱了句:“老头,不是我说你,干嘛呢让我看这个,让人受得了吗,这么小姑娘多可怜……你丫有没有点同情心?这癌症村以前我听说过,挺可怜的,一村人百分之九十患癌症,都是小造纸厂、小印刷厂造的孽,造孽的有钱了,老百姓受罪了,这他**叫什么事呀?……要是我,我他**一把火烧了***……”
“嗨、嗨……先别激动,我让你去干什么了?”古清治反问着。
这一问,帅朗愣了,不吭声了,这省得是去观察了,不料没观察,倒赔了一百块了。一想挠挠脑袋,撇撇嘴,又是无奈地说着:“看个啥也,不管乞讨什么人,我一般都不忍心看……再说这姑娘,才这么大,你看,大家不都掏钱呢么?……”
“哎,本来想着你能过好几关,结果这一关都没过去,你就没想如果是假的呢?”古清治支身瞪眼问着,帅朗一愣,再看那姑娘长跪着的姿势,再一想要是没有切齿之痛,总不能说得这么动情吧,想了想不相信道着:“不可能吧,乞讨的我见过,这个不像假的……那癌症村是真事。再说就不是真的,这人这么可怜……咂……”
动了恻隐之心了,有点不忍看下去了,帅朗苦着脸,实在想不到支持自己的理由,不过更不能苟同古清治这副根本不动声色的尊容,古清治看着帅朗,长叹了口气,本来很严肃,不过一看帅朗这么着倒被逗笑了,笑着道着:“本来不想打击你,不过看你傻到这程度,我实在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下……跟我来……”
说话着转身负手而行,不知道这货要干什么,帅朗几步之外缓缓地跟着,近了,越近了,越觉得长跪着的小姑娘不像个骗人的乞丐,直到古清治站到人群之外,帅朗都不愿上前再看。可不料有心比石头硬的,古清治负手站在摊前,提高了声音说着:“小姑娘,你那书包里装的钱不少吧?我好像在二七广场见过你。”
一句搅了好事,四周围观着都看着古老头,又看看跪着没动的小姑娘,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古清治笑了笑道着:“一年多前见过,那时候就是爷爷两年前去世了啊,这过了一年多了,这纸皮都没换啊;哎这照片这么眼熟,不是那儿的采访报道上剪下来翻拍的吧,哎,你们看看是不是?这男的女的根本不是一家人嘛………哎我说小姑娘,差不多就行了,……收容站的来了,你再走就来不及了。”
耶喝……几个围观着瞪着眼,目光直盯向低头的小姑娘,帅朗这才注意到有问题了,那小姑娘头掩着前额,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她抬眼皮能看到眼前的形势;再一瞧那书包不对了,瘪瘪的,根本就是方便装乞讨回来的钱呢;再一看那鞋也不对了,学生式的运动鞋,不过洗得干干净净,跪着的时候看着鞋帮根本没有磨损,那就根本不是长途跋涉来中州的,就即便是来了也不至于还有心情洗得这么干净;对了,还有衣服也不对,这那像三餐不继来的,简直就是舆洗的干干净净扮个学生样来乞讨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古清治一搅和,众人的窃窃议论,有人眼尖也现了某处疑点,那姑娘的手有某个指头还染着指甲,根本不像学生。这戏算是砸锅了,就在此时,只见那姑娘手脚利索,蹭声一卷纸皮抱怀里,回头狠狠地剜了古清治一眼,转身就走,几乎是快步飞奔般,不理会后面人的指责、喝骂,眨眼间拐进菜市场,不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