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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错了,正纹,我的病没有大事,你也不老。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老部长又一次将范正纹的脸捧起,让她面对自己。然后换上一副严肃的语气说,不要儿女情长,在我们踏入这个圈子后,就不要去做一些道德范畴之外的事情。
范正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老部长擦净,看见老部长严肃的神情,她顿时清醒起来。特别是老部长后两句话,让她迅速恢复了理智,一时间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便脸带羞涩和懊悔地说,对不起,老部长,我……
见范正纹平静下来,老部长一边示意范正纹将散在床上的花拾起,放到床头柜上,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范正纹已经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听到老部长的话,立即正襟危坐,像一个听话的部下,等着老部长的下文。
我的身体情况基本不适合再干了,我已经申请了提前离职退休。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组织部副部长常波是市委班子里几个成员比较看好的对象,另外省委宣传部的高一准也已经盯上了这个位子,因此你接班的事情还是困难重重的。不过,我已经向书记提出了我的建议,希望市委在考虑人选时将你考虑进去。
范正纹在听到这一番话时,突然感到头疼起来。常波与高一准据说都是与省市高层有着亲密关系的人物,自己除了老部长可以说没有什么靠山。相比起来,她或许是竞争力最弱的一个人。她不由得一脸沮丧,毫不掩饰地说,如此看来,我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
也不是,老部长沉吟了一下说,我跟书记和主管组织的廖书记都已经打了招呼,他们对你的能力和素质都还是比较认同的。毕竟廖书记曾经是我的部下呢,老书记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这一点,他们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为了把握大一点,我准备给省里的万长青副书记联系一下,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一下他,这对你的前途是有好处的。
从老部长那里出来的时候,范正纹的心里与去时已经大不一样。仿佛黑夜里闪出一团火苗,范正纹感到前途路上有了发亮。只要有了光亮,哪怕豆大的一点火苗,她都能依着走过去。她安慰自己说,我能成功!
《尘世浮生》31(1)
鸳梦重温,往往是激情更烈。阮蓉与严刚一旦再度陷入情爱的漩涡,更如干柴烈火,势不可当。甚至连当初最担心的危险也常常被这种猛烈的情欲冲淡。频繁的交往,极度的迷恋,肯定有些东西是不能全部掩盖和包裹的,包括情绪,举止,甚至在与人的交往中都有可能异常起来。半个月后,这些变化终于引起了注意。其中最为敏感的,也是最关心的便是严刚的太太。
自从严刚与阮蓉重续旧情以来,准确地说是在严刚与阮蓉谈论“人面桃花”的第二天,严刚太太便像只嗅觉灵敏的狗一样发现了丈夫精神和举止的改变。这种变化虽然很微小,但往往也逃不过最亲密的人,或者最关心他的人。有些东西,也许只有那些生活时间太久,彼此特别熟悉的亲人才能体察到。尤其是情绪上的变化。再加上之后严刚接二连三的应酬,深夜的不归,以及上班时间的失踪,都已引起严刚太太的注意。她像孙梅一样,决定寻找机会搞个水落石出。与孙梅不同的是,她是有目标的。她知道严刚多年郁结在心里的那个结。因此,她的跟踪不是锁定丈夫,而是先从阮蓉处下手。
又是一个周五,严刚太太带着两个弟弟一同到了阮蓉的公寓附近进行守候。在大约下午五点的时候,阮蓉花枝招展地走出公寓,打上一辆出租车。严刚太太与弟弟也开车尾随了去。一切都按着严刚太太的思路在发展。首先严刚与阮蓉在一个远郊的酒店门口会合,然后进去就餐。在大约八点的时候,二人手挽手恩爱有加地走出来。严刚太太的脸早已扭曲,就连弟弟们也开始摩拳擦掌,按他们的想法,就是冲出车将二人痛揍一顿。在他们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严刚太太伸手将他们制止了。她瞪着前方路灯照耀下那对儿男女模糊的身影,声音沙哑,咬牙切齿地说:
等等,我要捉奸在床,让他们无话可说!
对!对!抓他们个现形!一听这个提议,两个弟弟像吃了兴奋剂似的齐声叫好。
车尾随着严刚的奥迪穿行在春天的夜晚。对于前边车里不知危险的严刚和阮蓉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个迷人的浪漫春夜。车里激情高涨,有邓丽君缠绵的歌曲含情脉脉地诉说着一个个爱情故事;车外阵阵花香,由春风带着甜腻的气息不断撩起人的欲望。眼前的马路宽阔平坦,路旁两排高大的杨树像巨人卫兵一样守卫着他们的爱情之旅。然而,世间的事情大多在接近完美的时候,开始毁灭,不然这世界人人都会成功。就像花开得最盛时,便将衰败凋落一样,否则这世界上的花也就不那么令人珍惜了。也许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生生灭灭,长长消消。正当阮蓉与严刚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忘我地进行最后冲刺的时候,门被突然踹开了。在他们满是汗水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已经有二男一女愤怒的脸飘在了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种场面,阮蓉在一瞬间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不真实。怎么会成了这样?怎么会有人进来了呢?自己怎么会在人前赤身裸体呢?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也只有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面。因此,在人们的怒骂和混乱推搡中,阮蓉竟一反常态地表现出茫然和不相信的感觉。这世界乱了,真的乱了,宾馆竟然能够让人随便进来,隐私成为笑谈。她糊里糊涂地像木偶般穿上衣服,随着羞容满面的严刚,以及暴怒着的男女从宾馆走出。当凉风像清水般扑面而来时,她才意识到眼下的处境,以及所面临的危险。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不曾如此狼狈,也不曾如此失去意识。因此在春风陡然间吹向脸颊,吹起长发时,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羞耻像滔天巨浪,随着严刚太太的怒骂汹涌地冲进她的脑子。在走向停车场的几十米道路之内,她心里反复琢磨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要逃走,离开这帮无耻的家伙。
机会就这样来了。严刚的车由严刚的一个内弟开走。阮蓉与严刚及严刚太太和严刚的另一个弟弟坐严刚内弟的车。就在阮蓉被塞进车内一侧,而严刚太太挟着严刚正在另一侧准备上车的同时,一辆出租车正好送来客人,拐弯向外驶去。阮蓉一咬牙突然从车内跳出,三步两蹿跳上了那辆正在缓慢行驶的车子。后边有人狂叫着追来,阮蓉一边高呼着加倍付费,一边令司机加速。几秒钟后,出租车在阮蓉的授意下,已经像只兔子般地蹿出了酒店停车场。
车在飞快地奔跑,驰过一望无际的黑色田野,穿过一排幽暗的路灯长廊,前边仍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没有什么害怕的,也无须什么担心,我是自由的,我与谁好也是自由的。在车行驶进城市后,阮蓉终于流出了几串泪水。这眼泪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羞耻,也许仅仅是惊吓而已。她一边擦着往外不断溢出的泪水,一边不停地安慰自己。好在当泪水流出后,她感到自己已经镇静了下来。尤其是当熟悉的小区就在她的眼前像画轴一样展开时,她一下子感到了安全。家就在眼前,熟悉的楼寓已经遥遥在望,她甚至都能辨别自家的窗户了。然而,就在她抱着满心的欢喜走下车时,她突然发现一辆熟悉的汽车就停在她的楼前。她不得不满心疑惑地走近车子。等她辨清车号时,她顿时吓得毛发倒竖:
那是严刚的车!司机是严刚的内弟。
看来严刚的内弟正在这里等着她,找她算账。怎么办?想到这里,阮蓉下意识调头便跑。小区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两旁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呢喃。毕竟夜色已经深了,连出租车都不见踪影。偶尔有轿车驶来,那都是私家车或者公车。她的车在车库里,而且要进去必须先经过严刚内弟等着的地方。到此时,她已经明白毫无选择,横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出小区,躲开面临的危险,寻找一个临时安身之所。
高跟鞋很响,敲在深夜的小区上空,显得单调而神秘,并将一种说不清的紧张和恐惧弥漫开来。阮蓉在跑出一百米后,已经稍稍理智了一些,并且开始思考她即将面临的出路。也就是在此时,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跳进脑海。那就是,严刚太太的车是不是正尾随而来,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么,她这么一味向前跑着的结果,或许会在到达小区门口前与之相遇!啊!啊!阮蓉不禁倒抽几口冷气,停下脚步,惊呼起来:
哎呀!这怎么办?我怎么办?
说不清事情本来就那么巧,还是阮蓉的某种预感,就在阮蓉吓得停下脚步惊惶失措地张望时,有一辆车正远远从前方驶来。阮蓉虽然也在一刹那哆嗦了一下,但接下来便安慰自己说,不会那么巧吧?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阮蓉疑惑地张望着远处车辆时,身后也传来清晰的汽车行驶声。她扭身过来,一眼辨别出两个巨大的车灯后边就是严刚的奥迪:原来严刚的内弟发现她的奔跑,已经跟了过来。而前方那辆车显然就是阮蓉猜中的车子。两辆车呈夹攻气势,从前后两个方向向阮蓉靠近。
夜突然亮了起来,阮蓉周围的一切一时间都暴露在光亮之下,清晰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藏。阮蓉的脸在那一刻正从惊慌变得扭曲起来。如果来得及的话,她也许会放声大哭。然而,她没有顾得上哭,也没有顾得上犹豫。一秒钟,也许只是半秒钟,阮蓉突然从灯光中消失了。恐惧和逃生的本能使她在瞬间爆发出难以想像的力量,她以一种超常人的速度冲进道路一旁密不透风的冬青,然后奋力拨开厚厚的枝叶,一头冲进旁边的花园,接下来像只黑夜里被追赶的猎物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尘世浮生》32(1)
春天的泥土散发着清香,黑夜的露水则一点点浸润着周围的花草。趴在这片潮湿而清凉的土地上,阮蓉从极度的恐慌中慢慢摆脱出来。随着那几个男女声音的远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家乡。在遥不可及的儿时,在许多个春日傍晚,她会与小朋友一起趴在这种味道的土地上,听近处的虫鸣,鸟叫,甚至捉迷藏。她说不清多长时间不曾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也说不清多长时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自从她来到城市,开始接触大都市的繁华与文明,她便将这种味道从心中慢慢遗忘了。她一直认为,城市的天,城市的地,城市的人与家乡的一切都不是一样的,完完全全的不一样,因此,当今天她趴伏在地上,突然嗅到儿时家乡的味道时,她才知道,这世界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不管是文明或者落后,大地永远都是大地,只要有绿色,有生命,她都会以博大的胸怀来孕育,来哺育,甚至来容纳,就像现在对她一样。一阵轻微的风无声吹来,一丛纤弱的小草在阮蓉的脸前缓缓晃了晃,就像大地的手在抚摸阮蓉的脸,阮蓉突然感动了满脸泪水。
周围已经平静了下来,夜显得极为祥和。她很想留在这里,就这样睡一夜,睡在大地的怀抱,像她年轻时做过的文学梦一样。然而,她已经被城市熏陶得完全变了,在某些时刻,在某种境地,就像刚才那种情境,她或许会产生某种纯粹的想法,会露出人性中最质朴的一些感动,但很快这一切都会被多年来灌进脑中的世俗潮水所浇灭。一刻钟后,她悄悄从地上爬起,开始寻找当夜的安身之所。首先她不敢回家,也许有人在她的家门口等着。其次她不敢往小区门口走,她害怕那几个男女还在堵着她。在这时,一个最适当的人选毫不犹豫地跳进脑海:
卞成龙!
因为卞成龙就住在阮蓉公寓的对面楼里,因为卞成龙对阮蓉言听计从。
其实,卞成龙早在农场与阮蓉认识以后,便凭着满腔的忠实和十足的巴结,得到了阮蓉半是怜悯半是喜欢的垂青,并在不久如愿以偿地进了阮蓉的公司。然后,他凭着狗一般的忠诚,特别是对阮蓉的极度迷恋和疯狂崇拜,又成了阮蓉的心腹。在阮蓉需要到公司上班时,他早上会带着早点敲响阮蓉的门,等她吃完饭,接她上班。在阮蓉受到欺负时,他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为她打架。面对如此大的地位悬殊,阮蓉似乎并不嫌弃卞成龙,在许多情况下,她表现得更关照他。这使卞成龙更感激得涕泪交流。
阮蓉对卞成龙的态度,除了同等出身惺惺相惜的本能外,还有就是她有一种从这个崇拜者身上找到欧阳旭死亡答案突破口的直觉。另外,在多年的打拼中,阮蓉也明白像她这样的孤身女人在社会上赚钱是需要各种各样朋友的。因此,她以举手之劳换来一个忠实走狗。这种事情,阮蓉觉得还是很合算的。何况,她还未曾遇见过对她爱慕和迷恋得不怕失去尊严的男人呢。
在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