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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姐姐面前提起他,范正章经常毫不顾忌地诅咒说,最近他还没死呀?
小区环境清洁整齐,马路两旁花池芬芳,绿树青青。范正章没有打听到阮蓉的电话,只好按照朋友提供的地址寻了去。据朋友说,似乎阮蓉的丈夫不在这个城市,这也是范正章敢于直接来家找的主要原因。然而,当电子对讲门里的回答传出时,他发现那只是一个老年的男子,而且这里根本没有一个叫阮蓉的女人。他一下子傻眼了。这怎么回事?
五分钟后,疑团重重的范正章只好打通朋友的电话。朋友说,他也许记错了,他建议范正章在附近找找。他怎么找呀?是楼层记错了,还是楼栋记错了,这种错误的可选性太多了。最后,他决定在门口傻等。
像守株待兔寓言中的守兔人一样,范正章踱到小区门口附近一个下棋摊前,一边假装观棋,一边开始重复寓言中的故事。他想,这大好的春天,这休闲的礼拜日,还有美丽的阳光,绿草红花,她干吗要闷在家里呢?既然不会闷在家里,那么就能撞见她。当然,如果她手里牵着孩子,他也可以寻找一下当初的激情。或许平淡的家庭生活中,她也正想寻点什么婚外刺激呢?更何况丈夫不在身边,应该是很寂寞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最初的爱岂不正好成了进一步发展的基础?到这个年龄,范正章认为婚姻已经是次要的了,他不在乎阮蓉愿不愿嫁他,关键他能不能得到阮蓉的爱,哪怕是业余的,也行!
眼前的棋局到了紧要关头,两位老者都已经额头冒汗,甚至观棋者也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但这一切均没引起范正章的注意。除了将眼睛的余光不停地射向小区门口和门前马路外,范正章已经将大部分心思放在与阮蓉关系的想象上了,脸上那副甜蜜的样子,显然表明他的思想正向阮蓉的卧室走去。
棋局已经更换了人,下来的老者满脸通红,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从范正章的身旁挤过去。范正章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头上的太阳已经从头顶前方向西方缓缓走着,阳光照耀下的棋摊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罩进一片阴凉树影里,从远处马路上走来的行人和车子逐渐增多起来,看来出去逛街或者走亲访友的小区住户,正像倦鸟一样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飞回来。这一发现,使范正章又一次振作起来:也许从拐弯路口处过来的下一个人便是他苦思多年的女人呢!于是,范正章挺了挺胸,用手细致地将风吹乱的头发抚平,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以低头系鞋带的姿势用手绢擦了擦亮锃锃的皮鞋,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他自我感觉仍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成熟男士。接下来,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推敲见到阮蓉时最佳的表情、举止,尤其是第一句话的内容、语速、声调。
然而,范正章最后失望了。当太阳拖着一条红彤彤的尾巴,最后隐去的时候,范正章不但没有看到印象中阮蓉那张鲜亮粉嫩的脸,甚至连一张类似的脸都没有看见。肚子随着夜幕的降临开始咕咕叫唤,他又咬牙坚持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扫兴离开了。
时间过得真快,星期四,局里下达文件,准备近期召开一个大型农业成就展览。而范正章所在处室也开始准备有关展览和宣传的资料,这一天他整整忙了一天,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才大致成型。到星期五下午快五点时,总算告一段落。在他将材料交给处长并得到首肯后,他再一次从单位出来直奔了林子花园。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心情已经不再像前两次一样激动满怀了,也许一而再地失望,使他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也许是失望后对这件事的冷静思考,使他已经认识到这种等待的荒唐和愚蠢。到八点钟的时候,他不得不像前两次一样,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走出小区,而嘴里却骂着自己:
我真他妈荒唐!
《尘世浮生》4(1)
范正纹在开车去找丈夫欧阳旭的路上,已经不像往常一样心里只有怨恨了,她感到在她的胸腔里,除了愤怒,还有无边的痛苦和恐惧。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痛恨她?为什么为了离婚竟然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
在当年追求风流潇洒的欧阳时,她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的才华,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个男人终有一天要出人头地,并给她带来享不清的荣华富贵。然而,世事沧桑,人生无常,当年范正纹连正眼都不看的那些同学都混得人模狗样时,她最看好的绩优股——欧阳旭却变成一堆狗屎般的垃圾股。这期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过程,范正纹实在搞不懂。废物废物吧,就像范正章说的,范正纹除了怨自己当初判断错误外,早已经认命。好在她的事业已经像那个清洁工父亲所期待的正如日中天,因此,没有这个男人的支撑,范正纹一样像一根当当硬的钢梁将屋顶撑得牢牢的。然而,让范正纹心里越来越堵得慌的是,欧阳旭竟然不顾自己的潦倒,两年前就向范正纹提出了离婚,在得不到范正纹同意后,他竟一意孤行,独自搬到了当年单位分给他的一居室公寓,开始分居。
追究欧阳要离婚的原因,范正纹有时实在搞不懂自己哪方面做错了。尽管她身在官场,但只要在家里,她都尽量做好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欧阳却无视范正纹的努力,他以一种少有的偏见不停地嘲笑范正纹在官场中养成的种种习惯,诸如含蓄,他认为是虚伪,理智,他认为是阴险等等。无论范正纹如何努力,一切都无济于事。在冲突的一次次升级而致离婚边缘后,范正纹痛定思痛,终于发现了一条规律:只要范正纹在事业上前进一步,他们的冲突往往就发生一次,当她终于坐上单位配备的小车时,欧阳旭竟在一个深夜大吼着说,范正纹这一切是跟人睡来的。
这是嫉妒,一个曾经才华横溢的男人落魄后对女人的嫉妒。在范正纹终于忍无可忍地点破欧阳旭的心病后,他像遭到了没顶的羞辱一般,以一副疯狂的神态对范正纹开始了威胁:
范正纹,你如果再不离婚,我将把你的一切丑恶罪行公布于世!
他没来得及把范正纹的罪行公布于世,自己竟然病了,而且是令他痛不欲生的心脏病。一时间,他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下来。范正纹本指望通过对他的照顾,唤回他的良知和爱心。然而,今年年初,他再一次以公布范正纹所谓的丑行为要挟,提出离婚。
如果说范正纹不离婚是因为还爱着这个男人,不如说,范正纹是为了女儿的成长和自己正在上升的事业。尤其是后者,可以说,在市委宣传部部长一两年退休后,在几个副部长中最有希望接替部长职务的便是年轻有为的范正纹。在这种节骨眼上,范正纹更注意自己的政治形象,她爱自己的声誉胜过一切。她绝不允许离婚这种对政治生命极有杀伤力的事件发生在这个时候。更何况上次她给这个男人送去大量食品时,这个疯狂的男人竟然拿出一份记录范正纹多年来与某些领导应酬、过节送礼,以及家里曾经收到的礼品的详细材料。看来这个男人真的疯了,为了离婚,他已经孤注一掷了。
今天是欧阳通牒的最后期限,在上楼的时候,范正纹的恐惧已经掺杂了绝望的成分。不管是离婚,还是不离婚,这两条路都似乎成了绝路。她从来没有想到一对当初恩爱的夫妻会发展成视若仇敌的状态,更搞不清自己哪里的错误招致欧阳如此的仇恨。然而,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听天由命吧,这是范正纹开门的一刹那,告诉自己的。
欧阳仍然披着长长的头发,像美国街头的流浪艺人一样,穿着肥大的休闲衣服,嘴里叼着劣质香烟,正陷在沙发里喷着烟圈。看着这个苍白瘦弱的男人,范正纹突然想起她初次看见他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瘦弱,也是这样苍白,脸上的表情却是阳刚的,而现在那副阴郁和幸灾乐祸的样子,使范正纹不由得长叹一声,造化弄人呀!
想通了?欧阳盯着范正纹沉默和痛苦的表情,歪着头,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范正纹什么都不想说,在经过多次的努力、挣扎甚至乞求后,她坐在这个充满敌意的男人面前,突然发现这个苍白的男人虽然在离婚战争上胜利了,其实胜得可怜又可悲,甚至胜得有点可笑。这个男人脚下穿的劣质拖鞋,嘴里喷出的劣质香烟味,以及他们衣着上鲜明的贫富对比,使她第一次似乎明白了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那点可怜自尊的重要。或许,分开对这个一事无成、人生和事业双失败的男人来说更合理,更人道些。范正纹最后安慰自己说。让他一个人去寻找所谓的尊严吧!
几秒钟后,她站起身开始从包里掏各种高级食品、衣物、日用品,以及她为他购买的心脏保健药品,不无忧伤地回答了刚进来时欧阳的问题:想通了,今天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夫妻身份说话了,希望你不要拒绝这份心意。
已经很久了,自从欧阳的离婚要求越来越坚决以来,他便拒绝接受她买给他的任何东西,也许为了表示离婚的决心,他像一个节烈的古代忠臣一样,宁可饿死,绝不吃嗟来之食。而今天,当范正纹最后一次带着对婚姻的绝望,以一份善意的心理,给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最后一次关爱时,没想到结局是再次激怒了这个穷困潦倒的男人。或许事业太失败了,生活太困苦了,欧阳看着这些衬托自己清贫的花花绿绿的东西,仿佛看见一个个嘲笑的脸,一瞬间感到自尊受到了严重伤害。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范正纹跟前,伸出瘦长的胳膊,像一支长长的扫帚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部扫到了地板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欧阳又抬起脚,用穿着破旧变形拖鞋的脚,踢起一包有着雪白包装的食品,那包食品在屋内划过弯弯的圆弧,呼噜一声,砸在电脑音箱上,然后像一只雪白的肥胖兔子刺溜钻进电脑桌下。
少他妈炫耀,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呀?不就是一个臭婊子吗!欧阳重新陷回他的沙发里,看着自己强加给范正纹的痛苦而洋洋自得起来。
范正纹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以官场练就的一副理智,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她不想把事态闹大。既然走到这一步,她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在这最后结束的时刻,她想给自己,给对方一点面子,以一种温情的方式走过这个门槛。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仍然希望这个男人有清醒的时候,并在清醒的时候,想起她对他的好处,从而会忏悔他对她的行为。更何况,在他们多年的生活中,他们的冲突,从来都是以这个男人的胜利而告终。
看见范正纹的沉默,以及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冷静,以及由此表现出的修养和风度,欧阳像往常一样不但没有一点惭愧的表示,反而因为相比之下自己有失涵养而恼羞成怒:
又拿他妈的官架子,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丑恶嘴脸!
范正纹被骂得脸上发红,但她仍然忍着这口气。她甚至希望这个男人最后把心里的恶气出完,好让他以后能够心平气和地过日子。毕竟,她曾经深深地爱过这个男人,毕竟她与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毕竟他是她女儿的父亲,毕竟,以后,以后……他或许过得会非常艰难,因为他几乎没有收入。她不知道他将来以什么为生。这种种想法一下子激起了她的母性,使她一瞬间悲壮起来,不觉脸上又出现一副怜悯和爱惜的表情。然而,天性高傲、敏感自大的欧阳却为这种表情再度严重受伤:
你他妈凭什么装出这样一副可怜的表情,你以为别人没钱就可怜啦,你以为别人不当官就丢人啦?欧阳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抄起身边一个靠垫,一把扔向范正纹,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婊子德行。凭睡觉睡出一个小屁官,就居高临下了,简直恬不知耻!
这并不是第一次听他如此辱骂,因此,范正纹仍然能忍住痛苦,并听着他恶意的攻击。欧阳看见范正纹仍然保持着淑女的风度,仇恨再添一层,似乎不激怒范正纹,让范正纹跟他一样庸俗地谩骂,便对不起自己这样不顾身份和体面的样子似的。他喝了一口水,似乎在寻找更有力的句子,然后将声调重新低了一些,换上一副鄙视的神态说:
瞧你们一家人,一副典型的小人得志样。你爸爸唯恐别人不知你当了宣传部长,那副德行,也只有他妈的垃圾工才能如此可怜,还有你那个志大才疏的弟弟,当个小副处,就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啦。最可怜的是你,你以为当个宣传部长,你就不是垃圾工家庭出身了吗?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跟你离婚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我嫉妒你的成绩,今天我可以正式坦白地告诉你,我跟你离婚的真正原因是,我讨厌你身上散发的臭味,我一接近你,就被你身上天生的大粪味所窒息。尽管你穿高级衣服,喷高级香水,永远都休想掩盖住你父亲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