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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欠他一百元钱没还似的。有一次为了范正章把自行车放在厅前,还对范正章煞有介事地教育了一番。自从范正章提成副处,他又成了范正章的部下后,他突然毫不过渡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恭毕敬的样子,让范正章的虚荣心都有点受不了。范正章并不是小肚鸡肠爱记仇的人,但是对蒋德仕这种势利眼却毫不含糊地瞧不起。瞧不起归瞧不起,多年机关工作的经验,已经使范正章修炼出含而不露的功夫。特别是几件事情相处下来,范正章发现蒋德仕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蒋德仕三番五次这么叫他,再不去恐怕真要得罪这个小人了。
十几分钟后,他打车赶到了蒋德仕所说的仙客聚山庄。在一个八仙聚的雅间里,他发现除了蒋德仕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中一个肥头大耳,像个生意人,另一个却是尖嘴猴腮,尤其是两颗滴溜溜不停转动的小眼珠,一看就知道是个混子类的人物。范正章知道蒋德仕是市郊人,因此,他想这个猴蒜般的男人肯定与蒋德仕同村。至于那个男人,他就不好判断了。多年的官场经验,范正章学会了观察人和判断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什么大出入。
他一进门,蒋德仕便像一根细长的麻秆儿弹了起来,眨眼间一杆插到跟前,嘴里大声嚷嚷着,范处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弟兄们可是要上门请了。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另外两男一女也站到了他的身边,脸上也像蒋德仕一样显出讨好的表情,其中那个年轻女人迅速接过蒋德仕的话茬说,没想到范处又年轻,又英俊,你如果还没结婚,千万第一个考虑我呀!
大家一阵哄笑,范正章有点不适应这样陌生女人大胆的玩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话语。瘦猴般的陌生男人脑子转得挺快,他帮范正章拉开椅子坐下后,一本正经地指着年轻女人说,小霞呀,范处如果没结婚的话,你不是没有被考虑的可能,但为了保证你的入选,我建议你最好回你的制造处重新大修一遍,才有把握。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三杯酒下肚,范正章才明白这顿饭的意思。瘦猴男人果然是蒋德仕同村好友,叫卞成龙。胖男人和小霞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他们为农业系统的展览而来。蒋德仕知道范正章与主管宣传的孙占山副厅长关系比较密切,想让他牵线引桥,把这个展览的所有展牌承包下来。范正章搞不清这个工程中间存在多大的利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孙副厅长跟前有没有这样的面子,尽管这个厅长是姐姐的老同学,并在范正章的提拔上给予了相当的帮助。但在这种事情上面,他还真把握不准。最后,他只好含糊地答应着试一试吧。
也许是几天来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范正章发现自己这个晚上尤其不胜酒力。酒局刚刚进行到一半,他已经觉得眼前所有的人和物变得模糊不清了,手在拿东西时也越来越没有准头,经常把菜夹到碟子前的空桌上。在这种情况下,头脑中仅存的意识提示他,酒已经超量了,应该打住。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无论谁劝他,无论用什么花招,他几乎不用脑子思考和分辨,只是坚决用手摁住酒杯,不允许别人给他添酒。这种方法其实是他在机关工作多年摸索出来的一套酒路。他深知醉酒后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因此,尤其是在一些不太摸底细的场合,他对自己的酒德要求极严。
夜里十点半的时候,酒局散了。
站在街上,凉风吹起头发的时候,范正章才发现自己异常的举动,已经惹起了另两个男人的不安。为了安慰这两个男人,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痛快地答应了这两个男人打牌的提议。
《尘世浮生》7(1)
太阳越升越高,窗外的阳光慢慢从东方的斜射变成从高往下的直射,灿烂耀眼的光辉像千万条交织的银线,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不停地绘成各种奇妙的图案,整个客厅像一艘被照亮的船,在微微的摇动里,变得越来越温暖、明亮。世界多么美丽呀!这是欧阳早上醒过来后在心里想到的。
然而,这种感叹太短暂了。人,社会人在社会里生活得太久了,身体里自然的性情已经随着复杂的人生和社会被深深埋了起来,或者说被剥削得难觅踪影了。当欧阳把视线从宽大的落地窗前收回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范正纹那双忧伤和悲痛的眼睛,也许有一瞬间,他的心里曾经颤动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么一下,他又迅速回到了多年来织就的灵魂外套的禁锢之中,回到了前一天晚上俩人争吵的状态中。特别是范正纹揭开的他灵魂深处最痛的那个伤疤,正以鲜血淋漓的状态向他提示着尊严上的剧痛。范正纹在盯着他,用她那双忧郁和伤感的眼睛看着他,那里分明带着无限的怜惜,以及说不清的愧悔,这使他的愤怒一时间接上了前夜。
我不要这些,我讨厌这些假惺惺的可怜。欧阳旭感到无比的受伤,犯病前范正纹所有的言词几乎像一支支利箭重又插入他的心脏里,除了疼痛,他感到更多的是无地自容,和由此而来的难以遏制的仇恨。
他不愿承认范正纹所说的无能,但多年来无论如何努力,他的确都很失败。这使他不可能不对自己产生怀疑,尽管他仍然咬紧牙关坚守清高。当范正纹突如其来肯定了他心中不敢承认的这种怀疑,揭穿了他不敢面对的事实时,他感到一下子垮了。从记事以来便开始一点点建立、不停加固和增高的自信大厦突然像一座虚幻的美丽影子,随着范正纹那两片薄薄嘴唇的开合,瞬间飘走了。在经过一阵濒死般的挣扎后,他从死神手下重又走回,他不甘心就此承认这种局面,承认他的无能,尤其是在这个曾经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女人面前承认。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不能放弃的骄傲。他决定用最后的赌注彻底打垮这个女人,挽回自己在她面前的胜利。
决心已下,欧阳就像已经感到胜利一样,立刻心情舒畅了许多,前一天晚上因为范正纹揭穿自己无能而带来的崩溃感觉也迅速被暂时挤出脑海。他竟然笑了起来,正所谓恼到极处。范正纹预感到要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因为她了解这个高傲的男人,他在疯狂至极时,有可能做出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甚至不顾一切。更何况,她已经拿出对欧阳来说最最狠毒的一招,那就是打掉他的高傲和自信。她无法判断这个男人被逼到这一步接下来会如何应战,但她相信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使她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什么时间进来的,我讨厌你不敲门。
我昨晚上没走,范正纹低缓地对欧阳旭说,你吃了心脏药后又吃了安眠药,我看见你的情况不太稳定,所以没回去。
噢,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接着昨晚的话题继续进行。欧阳旭趾高气扬地说。
好吧!范正纹见欧阳旭态度仍然强硬,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只好无奈地长叹一声。
欧阳旭坐直身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到这一步,我们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没有成就事业,甚至没有生活保障,我可以承认很失败,但那并不能证明我无能,我想仅凭这一点,我便被人瞧不起是不是可笑至极。你瞧不起我,是你觉得我无才,我无才是因为你现在混了一个小官,从而觉得你比我强。这些逻辑,你不觉得可笑吗?在社会上,人与人之间谁瞧不起谁,不是因为地位和财富在起作用,我想这你不明白吧?因为你觉得这两种东西是世间最好的东西,这也是你们这种出身卑贱的人永远都无法跳出的圈子。你尽可以按照你的逻辑,凭你的金钱和地位而瞧不起我,但我有我的逻辑,那就是,尽管我没有你希望的那些东西,我却在人格上比你富有,比你高尚,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在人格上瞧不起你!
范正纹被欧阳这些貌似有理的长篇大论说得目瞪口呆,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付。看着欧阳脸色从青紫变得逐渐正常,她感到这个男人正在严重变态,他已经把对她的打击当成他取乐或者说来缓解痛苦的重要途径,也许是唯一途径。她真是对他失望透了,如果说她刚才对他还有一点怜悯的话,那么,现在她发现这个男人已经不值得她怜悯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又恢复了素来的修养和冷静,她带着一个成功者的自信回复了欧阳的话:
我不想与你争论你我人格上的高低,我不否认你人格上的清白,但是人格的高低,并不是以成功与否来决定,因为成功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都是人格上的矮子。就像你所说的,成功与否不能成为判断人的能力标准一样。我只想告诉你,因为无能而不敢接触社会,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奋斗,因为怕暴露自己的平庸而不敢面对现实的功名,那并不是所谓清高,那只能算是自欺欺人。这种行为不仅仅可怜,说确切些简直可笑。
平静、理智,但铿锵有力,范正纹的话再次像利箭戳入欧阳敏感而自尊的心上,他的脸又一次因为涨紫而变得丑陋,刚才强装出的绅士风度也随之而不顾。他从沙发上突然站起,冲到电脑旁边拿出厚厚一沓打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摔向范正纹眼前的茶几上:
我可怜,没错,我可笑,没错,因为我头上戴着一顶人见人笑的绿帽子。看看这些材料,好好回忆一下吧,回忆一下这么多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送礼、请客、巴结、奉迎,还有睡觉,就凭这些,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就因为你用巴结之能事换来了地位和金钱,就因为你用肉体换来了某个领导的垂青,就因为你比别的女人更会在床上施展功夫……
“啪”——范正纹终于忍无可忍,举起巴掌掴向欧阳,欧阳瘦弱的身体立刻像一棵风中的细竹,激烈摇晃了几下,倒坐在了沙发上。范正纹眼睛里边已经充满了血光和泪光,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吼着,不许你侮辱我的人格。
哈——哈——哈,哈——哈——哈,欧阳激烈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还不停地说着,我告诉你,你这一掌打得好,早该打了,我也早等着这一掌了。现在我们两清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生活原则生活了,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寄出去,我要揭发你这个从阴谋中玩出地位和金钱的女人。我要看一看,到底是你瞧不起我,还是我瞧不起你!
范正纹知道欧阳那沓所谓的揭发材料,那是这个疯狂的男人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记录着她从政以来所有与领导交往的历史,包括她最初的送礼,请吃,也有与个别领导较亲密的接触,比如出游、游泳、唱歌、跳舞甚至还有洗澡等,另外还有她的地位日益提高的同时,所接受的礼物、首饰甚至红包等。虽然这些应酬在官场中司空见惯,但毕竟大家心照不宣。如果真的当事情说出来,还真是毁掉一个人仕途的重要证据。在此之前,欧阳曾经以此要挟范正纹离婚,他答应只要她接受离婚,他便把这些材料毁掉。但是现在范正纹明确感到,欧阳要自食其言。于是,她不无恐惧地说,你不能这么做,你曾经答应过毁掉它的。
现在,我变了主意。欧阳幸灾乐祸地冷笑着说。
范正纹感到绝望正在一点点噬咬她的心,她发现经过无数次的努力和挣扎,终于没有阻挡住这个疯狂男人的疯狂行为。她两眼瞪着那沓材料,踉踉跄跄地向后不自主退着,似乎那一沓薄薄的白纸正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向她飞来。在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时,她的嘴里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欧阳乞求,不,不,不能,这不但会毁了我,还会毁了严严,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发生……
看见范正纹将女儿严严搬了出来,欧阳终于从范正纹的恐惧中体验到了胜利的快感。多少年的争斗,他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女人的弱点,并且一直在利用她的弱点,来掌握她,控制她,折磨她,打击她,以此来缓解自己一事无成的痛苦和失望。其实,他知道打击这个女人将给女儿带来的影响,但是每到这样的时刻,他往往欲罢不能。有时他能觉出自己的失控,就像今天这样,在范正纹提到女儿的时候,他仍然不能软弱下来,并且不停地喊着:
不用小题大做,你的前途可能短时影响女儿,但是,你放心,我的女儿不会从此毁掉,我甚至可以保证,没有你这样的妈妈在生活中的影响,她会活得更好。
你是个疯子,范正纹突然大喊起来,几乎同时,她流着泪水,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两三步冲向茶几桌上,拿起那沓材料,疯狂地撕扯起来。尖锐的刺啦声,伴着范正纹尖细的哭泣声和咒骂声在屋内飘荡着,你是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要遭报应的,我咒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欧阳没有阻止范正纹,而是看着范正纹失控的情绪笑着,撕吧,没用,我的电脑里存着底呢?
范正纹像被惊醒一样,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