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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九公子才回来,我是去年才到和园的,说起来不知道方师傅没见了我会不会着急着满世界找我。”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不知道杜敬璋有没有找她,就算是只有些熟悉的感觉,也应该要过问一番吧。
想了想,杜敬玱说道:“那四哥怎么不派人找你,按说他的人不见了非得掘地三尺不可?”
嘿嘿一笑,姚海棠说:“我是和园南厨房的厨娘,这几天正轮假。”
她这话说得杜敬玱了然一点头,然后指了指和园的方向说:“我送送你吧,省得一路上还出什么麻烦。”
当得知姚海棠是和园的人后,杜敬玱就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杜敬玠其人的眼神儿他是相信的,既然绑了姚海棠去修四仪八方台,那就说明肯定有一些把握,要不然不会拼着抓了和园的人,惹了他那位惹不得的四哥去办这事。
一路缓缓步行,杜敬玱虽然有马有车,却依旧选择了步行,有些事既然打定了主意就要处处留意,有时候小事能翻大盘面,大事儿也多是从细节始的。
“在四哥那儿待得好吗?”杜敬玱似是随意地问道。
而姚海棠这人纯属于一放松下来就不会再次警觉的,而且在她脑子里杜敬玱和杜敬璋是一拨的,当然也没想着要警觉什么:“挺好的,只是四公子啊……”
“四哥怎么了?”对于杜敬璋,杜敬玱向来是敬仰的,现在不会变,以后也多半不会变。
摇了摇头露出一点点笑容来,只是多少有些无奈:“四公子变化有些大,你们是兄弟,九公子应当察觉得出来才对。”
这时又不再你啊你的了,只以四公子、九公子来称。
感觉出来这点不同后,杜敬玱就没把话再往这上边说,他心里一动,总觉得眼前的姑娘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东西,捉摸不透,但看起来是有些温柔的。杜敬玱笑了笑把话题转开了,再接着便到了和园门口。
有杜敬玱领着,当然是从大门口进,总不能委屈他堂堂一皇子从侧门入府。进门时两边的侍卫行了礼,然后就有腿脚快的去报备了,姚海棠在后边喊了一声:“别忘了跟公子说一声,我也回来了。”
她觉得自个儿回来了,杜敬璋应该高兴,毕竟他的胃口已经被她驯服了,吃别人的能吃得惯才怪。这时她又不由得窃窃地想,杜敬璋是不是瘦了呢,有没有憔悴呢?
事实证明她这个人思想太过于狭隘了,杜敬璋接了通传,也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出来的,但迎门一见却是风采如昔,似郎月在天,如明光照壁,这样的风姿有几人能比。
叹了口气,姚海棠看着杜敬璋和杜敬玱并肩进远了,她兀自垂下脑袋来觉得自己被伤着了,而且是很受伤。可是很快她就不受伤了,因为杜敬璋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有很明显的笑容,温柔并灿烂,似乎在说:“海棠,你回来了。”(看清楚呀,这里是似乎在说,不是在叫海棠)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非常好安抚的人,只一个眼神,只一个笑容她就重新雀跃:“是,我回来了。”
自言自语完了,姚海棠甩开步子往南厨房去,愁眉苦脸的方满仓见了她就跟见着救星似的,立马迎上来,脸上的皱纹就舒展开来了:“春雨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看看你一走就是好些天,公子这几天用得都不舒坦,连带着东厨房那边的饭菜都吃着不顺。你要再不回来,公子先不说,我们这就不好过了。”
“回来了回来了,以后我不会再乱跑了,我先去准备午后要用的点心,省得您这满面愁容地看着我都替您觉得揪心。”姚海棠笑着在水槽里洗了手,然后抹净了进厨房,穿上袍子后就备食材做点心。
既然这么久没见了,一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赶紧做顿好吃的,一是犒劳自己,二是安抚杜敬璋的胃。她一边做着,一边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你不能没有我,你的胃口更不能没有我啊!”
征服一个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这句话不知道谁说的,真是哲理。心情倍好的姚海棠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当然她刚回来,也还来不及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再看清楚啊,这里姚海棠在做点心,而杜敬玱和杜敬璋在院子里说话,所以下一章才会说点心做好了。)
与此同时,杜敬玱已经和杜敬璋一道进了院子里,坐定后杜敬玱笑说道:“我可是帮你把厨娘找回来了,四哥怎么也得好好谢谢我啊!这姑娘初一看有点儿像当年见过的姚姑娘,记得似乎叫海棠来着……”
“海棠……”这四个字一从嘴里出来时,杜敬璋就似是浮光掠影地记起一些东西,他自来不记一些不需要记住的人和事,比如当初在驿馆外遇到的姚海棠,于他而言就是不需要记的。
他并没能想起驿馆里的姑娘,不过司珍坊放还四字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一些事来,比如六王爷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见杜敬璋有些疑惑,杜敬玱还以为他是忘了这事:“三年前归京,是四哥去领我回来的,那时下雨在亭里我不听四哥的话,跑着进了亭里,那时候和我一起跑进去的正是姚海棠,四哥可是不记得了吧!”
海棠,海棠……杜敬璋越念着这两个字,就越觉得眼熟,似乎有些很陌生的片段自脑海里出来,却又模糊看不清具体细节一样:“怎么忽然说起她来了。”
压低了声音,杜敬玱说:“我这不是看着像嘛,对了,四哥,我刚从六京邸归来,你那厨娘是被‘请’去修四仪八方台的,四哥园子里有这么个人,却浪费在厨房里,不觉得可惜了吗?”
“她是太平院的人,既然出来了,又选择到我羽翼下安稳渡日,你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这世上可以走的路千千万万,这一条确实是捷径,但来得快的去得快,你是宁可辛苦得来安稳坐,还是安稳得来辛苦守?”从一开始起,杜敬璋就没有把四仪八方台放在眼里,国之为器以治为本,而不是依靠于一个虚无的“国器”来维持江山平稳、天下安宁。
闻言,杜敬玱连连摆手:“四哥不要以为我是在跟你要她,既然有了太平院,又有四哥帮我,我也不是庸才,难道还需要走这条捷径。再说,父皇是自来不信谣言之说,这一点四哥和父皇最相似,虽然准了朝廷里大臣们修四仪八方台的奏章,但谁修好了谁继位,这一点父皇从来没有应过。”
对这番话杜敬璋听了还是满意的,想了想道:“祖母寿辰一过,会派你去沧河一带,河工和修河堤、河道的银子你自带去,不再经过层层分拨,在银钱上该省的一钱也不能多花,该花的一钱也别省。河道上多年克扣河工月饷,你去了先把该付的付清了,余下的事你觉得怎么做那就看你的本事,但有一条需记住——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管你不擅长的事,别做你没把握的决定,多看、多听、多问、多学!”
“知道了四哥,百姓维艰,从前我不懂,现在总是懂了,凡我子民皆应珍视。”隐姓埋名这一段时间,杜敬玱吃了不少苦,所谓“有生有苦”四个字他现在是彻底领悟到了。
点了点头,杜敬玱凑近了些说:“四哥,听说皇祖母在寿辰宴上邀了不少闺秀,到时候要不要我帮四哥一块儿参详参详!”
“我看倒不是我该成亲了,是你该成亲了,在那张位子没人继承之前,我不回成婚,这样比较省心。”还是那句话,一个没有妻妾、子嗣的嫡长子,在宗室眼里回减不少分。
“四哥,你不用这样……”杜敬玱以为他是顾虑自己,怕自己觉得不安心。
低低笑出声来,杜敬璋说:“想得到就需要做出一些牺牲,祖母的寿辰上还是我帮你参详吧!”
有些牺牲是承大位才需要牺牲的,而这些东西杜敬璋不愿意拿来做交换,冥冥中总觉得有个人在那儿,好像是必须留出空位来,虚席以待正是如此……
72.很愉悦
做好了点心之后,陈平益就赶紧过来端走了,这时是下午的午点,因为是春天,做了艾草团子、白玉方糕和桃花饼。陈平益端走的都是减了糖的,适合杜敬璋这个不爱吃甜,又好吃口下午点心的人。
顺手的姚海棠还给自己做了碗猪脚面线,狠狠地压完惊后就打算去睡觉,方满仓见她满脸疲惫就说:“春雨啊,你去歇着吧,晚饭我做就成了,晚上的点心你写下来,待会儿我让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本来就打算去睡觉,一听晚上可以不用再起来,睡个踏实的她就更欢快了,把食谱写好了说道:“方师傅,那我先去睡,明儿早上我会起来做早饭的,您就不用早起了。”
“诶,成”也就姚海棠在南厨房,方满仓才能不早起,因为姚海棠做东西不用监督也不用协助,通常是叫几个帮厨就做得了,他这大师傅反倒可以歇着。
半迷糊半清醒地摸到了自个儿卧房里,眯着眼睛就打算摸到床上去睡觉,半道上就“唉哟”一声自个儿摔了,所幸有只手把她拽住才没往地上摔个正着。只是就这样也把袋撞得真冒星星,勉强睁开眼一看:“杜和,你干什么,行了,没工夫跟你抽风,我困死了、累死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说着手脚并用,绕过了杜敬璋就要往床上爬,只是还没动两下儿就忽然惊醒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回转头来看着杜敬璋:“公……公子,您怎么在我卧房里?”
她甫一回头就看见明晃晃的秋水剑直冲面门而来,下意识地一躲,整个人就摊倒在床上了,她又惊又怒地道:“杜敬璋,你是脑子又犯病了吧,拿剑指着我做什么拿别的剑我也不气,还拿我制的秋水剑,这倒好,今天我要一个不小心,就死在自己制的剑下了,我冤不冤啊”
这时姚海棠是真气了,不是一般的气,她高高兴兴回来,先没洗漱睡觉,而是想着他被自己养刁了,先给他做了顿吃的。没想到转过身来,杜敬璋就能拿着秋水剑对着她,她这肚子的气和委屈就不用提了。
没得着安慰是因为杜敬璋不认识她,可拿着秋水剑对着她也不是迎接她该有的待遇吧。
剑忽然轻轻地发出一声低鸣,金属之声震荡开来整个屋子似乎都安静下来,只是杜敬璋的剑没有停下来,而是一沉划过了她的脖颈。接着姚海棠就感觉到一疼,然后心想:“靠,果然冤枉了,回头上阎王那儿都没法说自己死得多冤枉。”
但是她压根没死,不仅没死还感觉秋水剑上一层淡淡的白光闪过,然后姚海棠就睁开了眼,因为杜敬璋已经靠近了她:“你果然是制秋水剑的西城”
“废话,你当西城很出名啊,谁都想冒充”姚海棠摸着自己的脖子,摸半天找不着口子,然后又特傻特没脾气地问道:“怎么没流血啊?”
只见杜敬璋收了见,极认真地看着姚海棠说:“器不伤主,秋水剑是你所制,自然没有伤口,也就不会流血了。”
于是姚海棠又咬牙切齿了,狠狠地从床上站起来,叉着腰瞪着杜敬璋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难受,以为……以为……”
以为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来,她以为的是自己要死在喜欢的人剑下,这真他娘是个既苦情又悲剧式结局,东赶得上《梁祝》,西赶得上《罗茱》。结果他轻飘飘来这么一句,姚海棠果真是想掐死敬璋的心都有了。
“以为什么,海棠……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我们在云泾河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杜敬璋看着她叉腰怒骂的样儿,心头却莫明一喜,似乎很乐见她这样使性子似的。
趁手抽出秋水剑,姚海棠轻轻地弹击了一下剑身,打了个呵欠后说道:“什么也没有,我顺手救了你就这样,当然我也没想到能顺手把你给救了,这纯属意外……意外……”
轻轻地弹开秋水剑,顺势一推就把剑收回来了,还归剑鞘后掷到桌上,然后杜敬璋才说道:“所以瓷器、编钟都是你所制的,你们到底有什么是没有跟我说的?”
懒得搭理,姚海棠撇开脑袋去,过了会儿后才闷声说:“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不会为器所迷,既然忘了,就说明对你不重要,就这样。我困了,你赶紧出去”
见她是真困了,杜敬璋说道:“你先歇着,回头再说。”
一听他这么说,姚海棠只觉得如逢大赦,赶紧把被窝一抖开人就钻了进去,然后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辞地说:“恶灵退散、恶人消失……”
这话一说让要走的杜敬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回头看了姚海棠一眼说:“海棠,要跟你说多少回,睡觉把外裳脱了,你这样睡容易感染风寒……”
闻言,姚海棠回了一句让杜敬璋气闷的话:“你几时跟我说过,你倒是提醒提醒我看看”
戳中死穴,杜敬璋拎着秋水剑有些气结地推开门走出去,到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卧房的门,低语道:“你就作一辈子吧”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姚海棠,说完杜敬璋就回了园子里,然后他觉得有必要派人去云泾河查探一番。从齐晏、言行云和乔致安那里想要得到实话,只怕还不如自己去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