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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左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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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的几个月,他们几乎天天争锋相对。他试图逃走,两次,完败告终。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出行的机会。
他的小傻子一定伤心坏了,一定又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一定没好好吃饭、一定没好好听课、一定天天胡思乱想。
他为什么没告诉她:I have lost my heart to you
Having a coke with you is not more important than telling you that I have lost my heart to you。
苏睦言闭上眼,手指沿着边缘轻轻抚着黑色琴身,回想起考核时主考官打量他的目光。
他不过是减了些力道。
然而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难度极高,对琴手的要求近乎苛刻。
他还不能这样离开,他宁愿辜负他最爱的拉赫曼尼诺夫。
因为也许,最爱已非挚爱。
又是周一。
课间女生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讨论周末看的电影。老师又在耳提面命某某某。男生们聚在一起讨论周末的NBA球赛里谁谁谁的假动作灌篮……
陶云漪闭着眼,趴在桌沿,望着空旷的操场发呆。
已经过了多少日子?距离他不告而别?
她的世界居然还在正常运转,是不是已经是奇迹?
“陶云漪、陶云漪!!”
她不搭理。继续发呆。
“陶云漪,你看看!”同桌狠狠拍她的肩膀。
“不想看。”语气果决,依旧不搭理。
“连我也不想看?”
久违的声音。
她抬起头,眼前是她朝思暮想的脸。苏睦言难得灿烂的笑容。
他又瘦了些,棱角更加分明,像是从某个外国片里走出的俊朗男主角,顷刻间征服了大众。
他一身黑色衬衣,袖子毫不例外地又是挽到手肘。
宛若天神降临。
想过多少次,我们再次见面时你的样子。
以为会是五年、十年、二十年后。
你依然如旧,我恍若经年。
你只不过消失几个月,我却已经慌张成了这样子,你是否满意?
“嗯,不想。”
第8章 伟大的拉赫曼尼诺夫
班上为了欢庆苏睦言归来,决定晚上去KTV狂欢。
陶云漪谎称发烧,就想逃走。
同桌多事,硬是拉着陶云漪去医务室量体温。
36。8°C
果断被拖走。
苏睦言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大队人马缓缓涌向KTV大型包厢。
陶云漪就这么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静静看着苏睦言忙着应酬别人好奇的问题。
他们从未距离这么远。
因为从来都是她,主动跟随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
包厢里极尽奢华,艺术细胞发达的众人开始显露本性,变身成一群妖蛾子。艺术生歌喉本就不赖,加上音响绝佳,众人陶醉。
除了两人。
长长的黑色真皮沙发,他坐在这一头,她坐在另一头。
黑暗中,陶云漪抱着抱枕,眼睛盯着字幕一眨不眨,仿佛入定。
苏睦言拨开身边微醺男生的手,退居到沙发的这一头,静静看着久别的陶云漪。
苍白的脸颊明显瘦削,原来还有点婴儿肥,现在似乎蜕变成了真正的少女。一身白色无袖连衣裙,翩跹若碟。
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黑一白。
就是不和他说话。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就准备这样?
也对,自己不告而别,一别就这么久,都没来得及向她坦白情人节的事情,她是有资格生他的气的。
可是就不能坐得离他近点吗?要知道,他是为了和她说句话才接受了这个该死的聚会提议,她应该知道的,他从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还是发呆。
就像看不见他一样。
苏睦言突然觉得胸腔里像有一股巨浪,拼命冲击、翻滚,淹没了礁石。
怎么坐着都难受。
她和身边女生耳语了几句,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这就要走?
苏睦言夺门而出,丢下不解的众人。
陶云漪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手用强劲的力道抓住,被迫转身。
眼前是苏睦言略显焦急的脸。
“去哪里?”苏睦言不自觉提高了嗓门。
不说话。
她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还是这么美好,不像凡间的事物。
她忘记了要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话!”苏睦言难得微愠。
“回家。”
“聚会还没结束。”
“就是想回家。”
“我说聚会还没结束。”
“管它有没有结束。”争锋相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分?”
陶云漪的眼神突然变冷,仰望着眼前的他,突然心累。
“苏睦言,不是所有时候,我都会跟着你。”
她挣脱他的手,大步往前,没有回头。他凝望她的背影,没有再挽留。她也许不仅仅只是生气,他怎么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冷的,不属于她的眼神。他 宁愿她打他两拳、骂他一顿、跟他作对、敲诈他、嘲讽他,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冷冷地拉开他们的距离。他不习惯,更不喜欢。
苏睦言颓颓地放下举在半空的手臂。
他们曾经有如此漫长的岁月可以用来相爱,起码可以坦白,可是“我喜欢你”这句话,也许真的要有足够的缘分才能说出口。
也许这应该叫做冷战。
苏睦言这才意识到,如果她不主动,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机会相处。
该怎么靠近她,真的是一门学问。
不能太刻意,她会一眨眼就消失。隔得太远,又看不清。有时候他从她身边经过,余光看着她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却不曾看他。体育课上,她永远一个 人静静坐在一边,再也没去篮球场为他喝彩。
他们还要这样,浪费多少时间?而他,还有多少时间能够给她?
还是这一次,他真的伤了她?
夏铭熏来找过他。
上来就是一记左勾拳。
“你凭什么凭空消失这么久?你不知道她会胡思乱想吗?还有,好好的为什么要失约?”
苏睦言抹去嘴角的血。无话可说。
“你知不知道,她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苏睦言的眼睛突然睁大,眉头紧锁。
“连素描课也不去上,成天呆在家里发呆。”
她最爱的连妈妈阻止也要坚持的素描课?
夏铭熏红着脸,抓住苏睦言的衣领。
“你什么时候,能不再伤她?”
…………
他已经这么重地,伤了她吗?
美文欣赏课。老师用纯正的美语朗诵着陶云漪烂熟的句子。
而她则盯着诗文发呆。
It says:
If you were a teardrop;In my eye;
For fear of losing you;I would never cry
And if the golden sun;Should cease to shine its light;
Just one smile from you;Would make my whole world bright
失笑。
What if you and I are in different world ?
Shall I still love you regardless of who you are ?
I am short of courage 。
下课铃声准时打响,整理课本,塞进背包。顺着人流走出偌大的阶梯教室。
前面女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陶云漪不想听都不行。
“那个是不是苏睦言啊?”
“你傻啊,苏睦言专业课是钢琴!”
“你看那儿!看那儿!”
“诶!真的诶!”
“哇……好帅!”
“苏睦言到这儿来干嘛?”
……
低头、加快脚步、绕道……现在的他们,遇不见最好。
她没勇气再仰望他。不想再试一次,他走一天,心就空一天的感觉。
如果他早晚要走,如果他对她什么都没有,如果他们不过是朋友……她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把心收起来,免得无人接收飘在空中落了灰尘。
阶梯教室外,苏睦言四处张望,难得有些焦急。
她还是躲他。
心里有把小锥子,一锥一锥地扎。
他以为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在他还被困在那栋别墅里、最最迷茫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那个念头从脑中一现而过,眼前便浮现她苍白无助的脸。他以 为他回来了、他还在她身边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他错得何其离谱。
不愿告诉她,他怎样被困过、怎样颓唐过、怎样辜负了他最爱的钢琴、和母亲有了怎样的协约……那是负担、更是将她拉离自己最大的力量。
母亲会答应他的请求,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这个协约捆绑了他,还是让他欣慰:起码他还有时间陪在她身边。
她好久都没有再上素描课。
他回来了也没有。妈妈很欣慰,以为她听了劝。她却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有时候撕心裂肺却毫无声响。夏铭熏劝过她,她没听,夏铭熏问她如何了?她 也没回答,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要淡……从前的那个陶云漪不知哪里去了。
她如此想念,却不再靠近。
害怕受伤是一个人最大的恐惧。这种恐惧能让人小心翼翼到连望一眼都害怕。
害怕依赖、害怕回头。
她不再听古典乐,把电脑里的音乐记录统统删除。
她做起了好孩子,每天认真上课、认真做笔记、放学按时回家从不拖拉、周末呆在家里读书写字,不呼朋唤友地出去玩。
喜欢上戴棒球帽,把脸遮住,不用伪装。
有一次经过一家琴行,无意中听到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拉赫曼尼诺夫的最高杰作,带着忧郁性格的乐章。
从沉痛到平静到甜蜜的忧伤。
气势宏大,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协奏曲之一。
她无意驻足,却情不自禁。
苏睦言喜欢的拉赫曼尼诺夫。他弹过那么多次,她却在此刻才听懂这曲子里的惆怅。
有时候远离你爱的人,才能爱的透彻。
尽管生活规律,还是生了病。
发烧四十度,医生说是病毒感染。打针、挂水、吃药……仍是没有力气。
班长组织同学来看她,要好的都来了,没有看到苏睦言。
夏铭熏整了一大堆营养品堆在病房里,每天放学就来烦她。看着她缠绵病榻、面色愈发苍白,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怎么不明白。
可是他竟然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每天望着房门,不知在等着些什么,又嘲笑自己,明明是自己先不理人的,还期望着他能靠近。
出院的那天,太阳明晃晃的,她眯起眼,好像看到远处一个极其熟悉地背影,一眨眼又看不见了,不禁自嘲,那么多天他都没有来访,如今她出院了,他 怎么还会来。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谁也没少,他原本就不在。
直到校园里开始流传一些谣言。
有人说苏睦言手指受伤,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的考核中无奈落败,并且可能再也无法弹钢琴。陶云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食堂吃中饭,听到消息,丢下 餐盘就往教室赶。教室里空无一人,又去琴房找,爬了五层楼发现琴房锁着里面没人。
他会去哪里?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她拼命地跑,跑遍整个校园,直到精疲力,瘫坐在操场的跑道上。
有人从身后牵起她的手,温柔的力道,修长的手指。
她全身不禁一颤,立刻绷紧了神经。
苏睦言从她身后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心疼。他不说话,她也不问。他们就这么互相对望,仿佛时间已经静止。太阳毒辣,照的人睁不开眼,他 们却仿佛身处在夜晚,只有睁大眼,才看得清楚。
她突然将手从他手里抽走,站起身来。
“是真的吗?”她低头,小声地问。
没回应。
她不禁抬头,看着苏睦言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眼神那么深邃,她怎么都读不懂。
“对不起。”答非所问。
“对不起什么。”她故意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不敢直视他。
“所有的,情人节那天的缺席还有,不告而别。”他凝视她,眼睛眨也不眨。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最怕这样,他一本正经地道歉,解释当时的无奈,然后她体谅他、原谅他,无奈也变成了她的,他们就继续做好朋友。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些,他一定懂。
“我只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他明白她指的是手指,所以他只有这两个字可以给她。
看着她退后、转身、大步逃走……无处挽留。
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冷战。
她病了,不能来上课,他就一反常态地去找班长,说服他带着同学去探病。他买了她喜欢的水果让人包装好,送到班长手上让他代自己送给陶云漪,他却 日日在医院门口、病房外流连,他不去看她,是以为她不愿见自己。
每次夏铭熏来,都挖苦他,他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他进不去的,也许并不是那扇房门,而是她的心。
期末考试就这么到了。陶云漪进步不少,陶妈妈乐呵呵的。
之后便是暑假。
从前的暑假,总是和苏睦言腻在一起,现在没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只能重拾画笔。
妈妈见陶云漪成绩不错,便默许她画画了。每日早晨吃过早点,骑着单车出门,到附近的公园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写生。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不知 疲倦。
夏铭熏偶尔来找她,带着她出去,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带她爬山,有时候把她带到郊区采葡萄。
闲下来的时候,就上网找找电影看,实在无聊也看看韩剧。
哭哭啼啼的,看起来其实不太带劲。
她不管,只要能消磨时间就好。
消磨时间怎么说来着?kil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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