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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外的必由之路,站定一黑衣女子,手持长剑,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新婚大喜夜,白苗圣姑想去哪里快活?”
风烛护着怀中的女子,不着痕迹地扣紧腰间的涤凡剑,以同样冷淡的声音回复:“苗奉月,你心里有数,何必多此一问。识相的滚开!〃
“哼!究竟是谁不识相?〃苗奉月忿忿地一咬唇,”我好心介绍你入教,你竟不知好歹,还惦记着拐走我们的圣姑?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
“良心?〃风烛嗤笑一声,”有良心你们就不会拆散姻缘,强迫人打胎!良心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恐怕都成了狼心!〃
“风烛你个混账!〃苗奉月嫉妒不已地用剑一指玄龄,”她有什么好,让你一而在再而三冒险?我几次三番对你忍让,甚至相信你的鬼话,带你入教,你却一个劲地欺骗我?我对你哪点不好?〃
“玄龄或许没什么好,但是我却爱她。”风烛这一次没有辱骂她,仅是悲天悯人地瞅着她,“纵然你或许日后金玉满堂,但我不爱你。你要我分享的是你的富贵荣宠,而玄龄是来分担我的沧桑苦楚。富贵荣宠是一辈子都取不尽的,只有沧桑苦楚是难以忘怀的。”低头凝视玄龄,“这世上,我可以负所有人,独不能负她。苗奉月,我欠你一份人情,所以不杀你,你走吧!〃
玄龄朝他嫣然一笑,那洗净铅华的温柔不再需言语,都融在这妩媚动人的笑靥中。
苗奉月笑若鬼魅,面目狰狞,“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哄哄就走了?你带着她,以为还能斗过我?〃
“如果不只是他呢?”
娇媚的笑声在寂静夜里回旋。
苗奉月定睛瞧看,小道上又多了一男一女。男人手持墨绿的洞箫,一袭紫袍在夜风中翻卷;女子红衣如火,神采飞扬地叉着腰,笑吟吟道:“一对三,虽说是大材小用,委屈了我和我家笨师兄、闷骚的仆人,但总归壮壮声势吧。”
“人多取胜?〃苗奉月嘲弄地一勾唇,”你们也不想想,自己可是在苗疆的地盘上,我只要吹一声竹管,这被围剿的人可是你们不是我!〃
风烛哼道:“我们会无备而来?你——最好让开路,不然,结果最多玉石俱焚。”
“什么意思?”苗奉月一挑眉。
“太子歧图谋造反,暗中运筹,招兵买马。”风烛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你以为我们不知?倘若我们不能安全回到洞庭湖,我保证,天朝会在最短时间内受到密报,派兵剿灭乱党。莫说南面称帝,恐怕到时连苗疆小小的弹丸之地也会被铁骑踏平!〃
“你——”苗奉月一咬牙,“君玄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泄漏太子殿下的机密?〃
“我没有泄漏。”玄龄淡淡地说:“风大哥在六扇门多年,洞若观火,他猜到罢了。”
区区“舆图换稿”四个字,有很多种可能性——她从没有告诉他一个字,是他自己猜出的。
她的男人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粗犷的鲁汉,而是心细如丝,往往能看到更深的地方。
他是她心中的骄傲!
萧如瑟笑眯眯地道:“如何?还不闪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知何时,拜月教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玄龄踏出一步,跪下来,“姨娘,我娘的路由她自己选,虽然短暂,但快乐、无悔,请你尊重她的选择。玄龄不是苗疆人,我生长在洞庭湖,苗疆虽有美丽的‘苍山雪,洱海泪’,终究不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了,魂魄也要飘回君山岛。”
“你是迷昏了头!〃拜月教主气忿地斥道:”那君万浪若真对你娘情深似海,又怎会在她死了不到一年,就另娶新欢?苗疆好男儿多的是,你随便选,为什么要重复你娘的路?不行!本座绝不允许你离开!〃
“不是的!〃玄龄急切地说道:”我爹很爱娘,他娶二娘完全是我娘的意思!我娘临终逼他续娶!姨娘,一个将要死的人,你会忍心拒绝她?尤其,爹对娘的感情深入骨髓,他绝不会做有背我娘意愿的事!〃
“好咽!他倒是情愿接受这个甜蜜的任务。”拜月教主一瞥风烛,“你娘的事我不管,也太迟了!但是,我不许你跟他走!你跟着他只会是死路一条!〃
风烛抽出涤凡剑,目光如炬,“拜月教主既不肯罢休,按江湖规矩,三刀六孔。若我挨得,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江湖之中,无论是中原,西域、塞北还是苗疆,都把“三刀六孔”奉为不成文的规矩。若有化解不开的恩怨纠葛,那么,只要能忍受下剧痛,就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你。然而,千百年来,在这个规矩下,不堪忍受痛苦而死的人多如恒河沙数,挺过来的铮铮汉子屈指可数。
“三刀六孔?〃拜月教主一脸不屑,”好大的口气!〃她不信有人能忍受下来那种酷刑。
风烛不待她话落,身上立刻多了三个血洞,且深入骨髓!
“不要——”玄龄去拦已来不及,只能牢牢握住剑刃,拼死往外拔。鲜血自她的掌心喷出,与他的血相汇,染红了光芒四射的剑身,散发出阵阵血腥。
“如瑟,拉开她。”风烛沉声命令。
“我不走!〃玄龄凄声道:”你说过——永不负我!〃
“我没有负你。”汗如雨下,他咬牙道。
萧如瑟也是一惊,她没料到那个性如烈火的师兄会用这种疯狂的方式跟拜月教主谈判。
太冒险。
她刚要去拉开他们,就觉得颈子一僵!
有人暗算她?!
出乎萧如瑟的想象,月刹自后转过来,冰冷的洞箫若闪电般抵住她白皙的脖颈。
“月刹!〃突变来得太快,风烛措手不及。
“呵呵。”小道上来了一架双人抬的软轿,上面雍容华贵的男子优雅的浅笑,但这笑声在夜幕的林中显得阴森恐怖。
“殿下。”月刹挟持着萧如瑟,突然毕恭毕敬地开口。
“干得不错。”男子的软轿横在几人中间,悠然道:“八年来委屈你了。从今以后,准许你回本王身边。”
“是。”月刹眼都不眨一下,回答得很利落。
男子瞅瞅其他的人,慢条斯理道:“你们不需奇怪,月刹生来就是本王的人,他——自然听令于本王。风烛,你的胆识和功夫本王清楚得很。若您能归降,大闹苗疆的事,到此为止。”
风烛冷笑道:“几年前,我就该想到,太子歧不是一个被轻易击毁的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原来——月刹是你安排在皇帝左右的眼线。真难为他一直忍辱负重啊。太子也算是煞费一番苦心,趁京城内乱党之争日益严重,就在这四境内暗中集结人马。看来,时机到了?〃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太子未免太高估风烛。我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捕头,不值得你大费周折地设计。三刀六孔,伤我心肺,恐怕日后武功难保,太子要留一个废人在身边吗?〃
男子不介意地耸耸肩,“当初,有故人为本王卜卦,说欲成大事,需从四人下手。”嗓音一沉,“第一卦——风行水上,占卜的人就是你——风烛!〃
“闹了半天,殿下是要洞庭湖的水师。”有一人负手而立,在不远的卧牛石上望着他们。
“爹!〃玄龄惊喊道。
君万浪淡然笑道:“若非我觉得事有不妥,悄悄跟着烛儿他们来到苗疆,还不知会闹到何种地步。”朝轿上男子道:“若殿下愿意以次交换,君某愿献出舆珏令,献上八百里水域。他日殿下进兵,定然亲自带兵助阵。”
“不愧是君万浪,老奸巨猾。”男子嘿嘿笑道,漂亮的十指交握胸前,“待我进兵中原,大事已定,你就不会冒着‘悬之又悬’的危险与天朝对抗,是吧?〃
“天朝水师十有八九出自洞庭教化,届时由君某亲自披挂上阵,事半功倍。”君万浪朗然说道:“权衡利弊,殿下会觉得吃亏吗?〃
“爹,你怎能把辛辛苦苦的基业让给他?〃玄龄心急如焚地对父亲喊。万一事有不成,那要抄家灭门的!
“区区洞庭湖,若能换回我的女儿和女婿,值得。”君万浪不为所动,“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洞庭湖的弟子何该磨练,君某人愿在太子殿下身上下注。不晓得——”
男子抬头,眼眸一闪,“既然,风烛被‘三刀六孔’伤得无法复原,本王自是不要废人。如此,你我的交易就这样定下。”说着朝拜月教主等人与月刹一挥手,“让他们走!〃
“殿下!”拜月教主和黑苗圣姑心有不甘。
“别让本王再重复。”男子面色一凝,已露不悦。
“是!〃纵然再不情愿,也不敢惹怒他,拜月教主和黑苗圣姑以及月刹同时让步。
君万浪把怀中的舆珏令掷给男子,上来与玄龄同时扶住快要支撑不住的风烛,与萧如瑟一同离开是非之地。
待他们走远,拜月教主才说:“殿下甘心放了他们?〃
“无所谓。”男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吐口气:“那‘风行水上’的本卦,是上‘巽’卦下‘坎’,推波鼓浪,势不可挡。本王只说从那四人身上下手,并未说一定要得到那四人。反正,风烛如今武功不保,便是走了亦不会对本王造成威胁。”
原来如此。
“月刹,你的眼睛怎么了?〃
男子的问话使拜月教主和黑苗圣姑注意到,紫袍的月刹自松开萧如瑟后就一直低着头,其扬脸的瞬间,他们俩才震惊地看到月刹的双眼紧闭,眼皮上扎着两根毫不起眼的金针,血丝从他的眼眶一点一点落下。
“好泼辣的女人。”男子呵呵浅笑。
看来,又有好戏揭幕了。
两个月后,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落日时分,小阁内传出君玄佩惊天动地的叫喊。
“你有没有搞错?再有几个时辰龄姐就二十四了!你到现在都想不出法子救她,当时竟敢跟我姐夫夸口?〃
唐孤鸿好脾气地拉着她安抚,“佩儿,别吵,你会影响到小姑姑的诊断。”
“诊断你个头啦!〃君玄佩恼火地跳脚,”你的亲亲小姑姑就会动不动给人家抛媚眼,要么拿着几根针在那个小铜人上不停地扎呀扎!她哪里会诊断了?〃弄不好,一尸两命!不,说不定加上姐夫那个蛮子就是三命了!
“不对呀……”萧如瑟抱着脑袋瓜自言自语。一点不把周围的动静当回事。
君万浪夫妇关切地问:“萧姑娘,怎么不对?〃
“照道理,玄龄现在该起红疹,但是她没有啊。”萧如瑟不雅地搔搔几天都没功夫整理的头发,“如果说,病情不恶化,她的身子却越来越虚弱……”
“你的结论呢?〃唐孤鸿问。
“不知道!〃萧如瑟烦恼地咬咬手指,”她是孕妇,最忌讳用针,我可不敢随便下刺……“
到底,原因出在何处?
这时,一名丫鬟端着托盘向内院走去——
萧如瑟茫然的眼眸顿时一亮,大喊道:“我知道了!〃
烛影摇红。
风烛搂着榻上越来越嗜睡的女子,爱怜地轻吻她的眉心,俏鼻,嘴唇。温柔的大手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炙热的脉动由掌心传来,令他不禁悲喜交加。
似乎感觉到他的触摸,玄龄眨了眨眼睛。
“风大哥……”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是不是孩子踢你?〃
“不,不是,孩子好乖的。”她浅笑着,深深凝望他,“你这段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要紧吗?〃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他吁一口气。
“那、那就好,以后不许乱来了。”她轻轻娇嗔,“你想吓坏我们的孩子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他抱歉地吻她的唇。
玄龄吃力地抬手,抚上他的两颊,“你的胡子又冒出来了!还长出来了几绺银丝。你——是不是害怕?〃
风烛的眼圈红热,怒吼:“我没有!我哪有怕的事?〃
玄龄哭笑不得,“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那个孩子脾气!也不怕人家笑话?赶明儿,我若是生个小娃儿,你也这般吼吓孩子不成?〃
“若是个女娃儿就不会。”他闷闷地咕哝:“我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若是男娃儿呢?”
“男娃儿?〃他哼笑道:”先抓起来打一顿,谁让他比老子还跟你亲近?〃
她虚弱地笑了笑,“你会是个好爹爹。”
“我不是个好丈夫?〃他不满地抗议。
“好丈夫不会在外面喝花酒。”她笑着提醒他曾经的荒唐。
风烛闻言,一个头两个大——
无论如何,那都是解释不清的糊涂账。他可怜巴巴地在她的脖颈上磨蹭几下,“你不会记仇到现在吧。”
玄龄偏过头,“你说呢?〃
“好娘子。”
“你答应我几件事,我就原谅你。”她趁机开条件。
“你说。”
玄龄扭回头,缓缓道:“如果,我能度过生死一关,我当然希望和你白头到老,为你生儿育女;只是——若老天爷不允许我们厮守,我要你从明日起——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