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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玄佩难得脸上一红,嚅嗫道:“好姐姐,我可是君山岛的二小姐,如果婚姻大事都不能自主,多惨啊。”
“佩儿。”君玄龄微颦秀眉。
“龄姐,听我说完。”君玄佩打断姐姐正要出口的话,按住君玄龄的纤肩,让她坐在卧牛青石上,“我前些日子去四川玩,误打误撞救了在峨眉金顶赏佛光、途中遭袭的唐门大少奶奶,也因此结识了唐门的三公子。”
“哦?〃君玄龄慧黠的明眸悄悄闪动,静待下文。
君玄佩把玩着长长的发辫,兴奋道:“他们邀请我到唐门做客,这段日子,唐门的每个人对我都很好。龄姐,你相信吗?唐门并不像传说中的正邪难分,他们只是处事很低调罢了!〃不大自在地扭捏一阵,才缓缓道:”龄姐,不瞒你说,优秀男子我见得也不少,爹爹的威严慈爱、师兄们的率性活泼,却从没一个——哎呀,我该怎么说?反正,人家好喜欢好喜欢他喔!〃
君玄龄脑子“嗡”地一声响,嘴唇微颤:“你说、你喜欢上了唐门的三公子?〃
“嗯!〃她羞涩地点头,没注意到姐姐的神色。
“你怎么可以喜欢唐三公子呢?〃君玄龄难抑激动的心跳,紧抓她的手腕,”你是有婚约的人啊!而且,你和他完婚的日子就快到了!〃
“姐姐。”君玄佩撒娇地搂住她,可怜巴巴地道:“人家知道自己有婚约,所以才会愁眉不展嘛。爹爹糊涂,虽说当初风家对爹和大娘有救命之恩,但风伯母去世后,君家抚养他这个遗孤多年,已算报恩啦。后来,祝融野叟那个江湖奇人出现,带走他更是风氏的造化!偏偏你们日夜念着几百年前的旧时媒妁不放,非要我嫁给他!八年耶!他离开君山岛八年,从没回来看过咱们!谁知他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你们让我糊里糊涂跟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忍心吗?〃
“不准这样说。”君玄龄摇摇头,无法苟同,“风大哥的父亲和爹是结拜兄弟,当年风伯父为掩护咱爹娘回中原而死,婚约既是风夫人生前的遗愿,绝不能说说就算。君子一诺言金,咱们岂能言而无信?何况,风大哥曾捎信告知咱们他在京城任职。音信未断,说明人家并未忘记君家,兴许职责在身,他没空回来吧!〃
“我不管啦!〃君玄佩急得一跺脚,”我喜欢的是唐公子,也只想嫁给他!〃
“佩儿!别耍孩子气!〃君玄龄安抚着她,”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唐公子,他呢?他是否一样喜欢你?唐门一向亦正亦邪,特立独行,你确定他真心无二?〃
君玄佩瞪着水眸,口吻中不觉带着一丝嘲弄,“龄姐,如果你顾虑唐公子的心意,那么,你又可否保证风大哥对我的感情?他远在京城,左右出入尽是名门闺秀。万一人家心有所属,这婚约便造就了一对怨偶!而且——”顿了顿,“我始终不明白,按理说长幼有序,应当先给你成婚,为何轮到我?以前,你和风大哥一起玩耍,我还小,只有蹲在旁边瞪眼看的分儿。呵,论交情你们深些,甚至差点就成了夫妻,为何最后跟他成亲的却是我?〃
“我——”君玄龄被她的话噎住,挤不出半个字。
“不必你呀我的!〃君玄佩挥挥袖子,不耐烦道:”龄姐你总是会有一大堆道理,我不想听你唠叨。总之,当我是姐妹,到时就一定要帮忙!娘那边已招呼过了,现在就差爹爹点头。“
“点头?点什么头?〃君玄龄一头雾水,迷茫地问。
君玄佩干脆地宣布:“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电闪霹雳同时划过君玄龄的脑海。
京城,六扇门。
普天之下,谁不知这座高耸的大门意味着什么?它完全直属于当今皇帝,乃皇室御用的办案、监察体系。名义上虽不若刑部响亮,实则为京畿的重中之重,几乎驾空大理寺的职责,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倘若,谁不幸被六扇门的官差盯上,简直跟进阎王殿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连掉了脑袋都不知为何。故此,一提六扇门,满朝官员心惊肉跳,百姓更是避之不及。
阴森森,冷清清,空荡荡。
背着小包裹的君玄龄上下打量面前气派威严的府邸,两头石狮张牙舞爪,铜铃似的圆眼虎视眈眈,好像随时会咆哮着奔下石阶,冲锋陷阵。她不由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搓搓受冻的素手,轻呵热气。
初春时节,北方的清晨仍然寒冷。
她自幼生活在南方,湖泽水乡的气候温暖宜人,即使冬天也不会冷得刺骨,更别说这已该春暖花开的季节。现在,一身单薄的衣袖倒是来去孑然,只可惜,冻得她快要变成僵尸了。来时匆忙,她根本没能顾及到一些琐碎的细节,真是失策。
“应是这儿吧。”君玄龄鼓起勇气,自言自语地上前,哆嗦着叩打硕大的门环。
咣当当!咣当当!
刺耳的撞击声响彻云霄,令周围路过的两个百姓不禁驻足。他们看到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姑娘在叩打六扇门的门环时,同时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那位姑娘——”好心人低声吆喝,“别再敲门了!快走,待会儿等六扇门的人出来,你就小命难保啦!〃说完就走。
“啊?〃君玄龄不明所以,转回头再看另一个面色惨白的百姓,他的嘴巴同样张得足以吞下一颗鹅蛋。
“有冤情到衙门去击鼓,千万别招惹这些个鬼差!〃他接道,希望可以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那些都是阎王爷跟前的小鬼儿,难缠得很哩。“言罢也匆匆离去,生怕被牵连。
君玄龄握紧手中的纸笺,再三瞧看,没错啊,地址上写的就是此处。为何他们会露出那样古怪的表情?她不过是到六扇门找人,怎么好像被人当做是自寻短见看待?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她决定继续叩门。
“吱呀”一声,府门大开。接着,走出一位腰悬弯刀的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斯文俊秀,亲切的笑容宛若冬日阳光,让人眩惑,“姑娘,有何贵干?〃
君玄龄稍一迟疑,“敢问您是……”
“在下雪韧。”白衣男子温和地说,笑容依旧。
“雪韧大人。”君玄龄飘飘万福,轻声道:“小女子来自洞庭湖的君山岛,特来寻找一位故人,实在冒昧。”
“洞庭湖?〃雪韧脸上的讶然稍纵即逝,说:”莫非,姑娘是君万浪的亲人?〃有点江湖常识的人都清楚,掌管八百里洞庭水域的霸主正是君万浪。君山岛富可敌国,岛上弟子个个如出水蛟龙,是以天朝每年都要向洞庭湖派出大量的人才拜习水军。如果她是来自洞庭湖的君山岛,又姓君,八成与君万浪沾亲带故。
君玄龄坦然地颔首,“实不相瞒,君万浪乃是家父。”
雪韧忙欠身道:“竟是君小姐,失礼了,请进。”
“雪韧大人不要客气。”君玄龄随他走入六扇门的院落,嫣然一笑,“人离乡贱,出门自然不比在家,这‘小姐’的称呼怎敢在大人面前卖弄?〃
对她的谦虚礼让,雪韧很欣赏,莞尔道:“既然如此,姑娘也别再叫我‘大人’。反正,现下不是在办案。”
君玄龄从善如流,笑着应承下来。一双秋波流转,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两排矮矮的竹木排列廊下,刚刚发芽的嫩叶吐露着清新的芬芳。院落内并没有想象中铡刀之类的东西,反而宽敞利落,倒是外面的石狮空唬人一场。
雪韧见她轻吁口气,取笑道:“玄龄姑娘的眼神看上去好失望。”
君玄龄面上泛红,尴尬地说:“是我大惊小怪,勿见怪。”
雪韧耸一耸肩,不以为意地摆手,“不打紧,早习惯了。这样也好,乐得清静。”说着,带她到客厅。
待仆人奉茶后,雪韧问:“玄龄姑娘刚才说要寻找故人,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君玄龄呼吸一窒,困难地说:“风烛。”
“他?〃雪韧”哦“地低吟了一声。
君玄龄惟恐他说并无此人,杏眸细细观瞧雪韧的表情,无意间,视线落在他白皙的耳廓,目光一闪,忙移至他的脖颈,心中怦怦直跳!
他……他是……
雪韧抬头,恰迎上她明澈的一汪秋水,敏锐地察觉到事有异样。蓦地,他平和的神色掀起一抹仓皇的波澜,握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收也不是,回也不是。
气氛在瞬间凝滞。
须臾,君玄龄抿抿唇,率先打破僵局:“其实,人生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圣人不是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释然一笑,”我想,我能够理解的。“
雪韧听她一番话,不禁露出欣慰的表情,温言道:“玄龄姑娘善解人意,雪韧不胜感激。”望着杯中的影子,难免几分自嘲,“想不到我的秘密能骗过皇上、瞒住百官、甚至是身边朝夕相对的三个臣友。然而,却被你轻易地发现了。”
君玄龄单手托着芳颊,微笑道:“或许,女子天生敏感吧。不过请你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玩笑地朝他一眨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知是从见面开始,还是在了解到雪韧的别重身份后,她竟对这个迷离的人萌生出相惜之感!
“好个冰雪聪明的可人儿!〃雪韧渐渐地恢复镇定,十指轻松交握,”我应该早些认识你,毕竟,一个人所能负担的压力实在有限。“知己难寻,尤其是一个眼神便能领会深意的知己。
“倾盖如故,白头胜新。”君玄龄回以闲适自若的笑靥,“我敬佩你,真不容易。”
他明白她意有所指,唇角轻轻一勾,“彼此彼此,你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从君山岛来京城找风烛,亦不容易。”
说到风烛,君玄龄紧张起来,“他在吗?人好不好?〃
雪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保有深意地道:“他在,但好不好,我可不知道。”
君玄龄蓦地站起身,拉住他洁白胜雪的袍袖,急切道:“你快带我去看他啊。”这欲诉还休的话,最折磨人。
雪韧灵巧地挣开她的手,赧然道:“抱歉,雪韧素来不喜与人贴近。”
君玄龄长长的睫毛一颤,细细思量,不觉哑然失笑,“我懂了,官场中洁身自好原是一件好事,有何见怪之说?倒是我的失礼给你带来不便了。”
雪韧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苦笑道:“我这个嗜洁的怪癖竟被你赞成了圣举。”难得君万浪出身江湖草莽,却有如此玲珑慧黠的女儿。他叹息道:“风烛应是在练功房,我领你去见他吧。”
“真的?〃君玄龄一抓襟口,心跳加速。
待会儿见面,她该如何启齿呢?
多年不见,他有何变化?胖了?瘦了?黑了?白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二章
练功房。
房内传出箫音,呜咽笃笃,余音绕梁。
门外的两人彼此互觑,雪韧将食指轻抵薄唇,“嘘,容等片刻。”君玄龄侧耳倾听,总觉得这箫音平和得可怕。山雨欲来风满楼,给人的便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会是——风烛在吹箫?
不,不太可能。那样一个粗犷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联想到他吹箫的样子。如此,到底是何人在吹箫?雪韧明明说,风烛在屋内练功啊,疑团冒上脑袋瓜,她疑惑地皱弯了秀眉。
蓦地,狂风骤雨突起。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嗡嗡作响,接着又是一阵阵急促的箫音飞扬,时断时续交错。较之先前所吹,似有鬼魅附体,更加让人心烦意乱,毛骨悚然。
君玄龄不由得打个冷战,胸口郁闷难当,耳垂像被针刺,连带引起了其他感官的钻疼,一寸寸啃啮着骨血。她的身子颓然下跌,双手捂着耳朵,依然无法减轻丝毫的痛苦——
糟糕,难道要在这个时候……
雪韧见状,手指隔空,飞快地点了一下她的睛明、听会、印堂、下关及少商穴,而后以内力灌于百汇,为她导入真气。
君玄龄的鼻息逐渐缓和,但仍虚弱不已。
雪韧心中好生纳闷,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即使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箫音,也不至于反应剧烈至此吧。
不及细想,愈发激烈的震撼席卷而来。
君玄龄看得清楚,屋顶的瓦砾、地上的板砖相互碰撞,两排竹叶哗哗颤动,无端地纷纷坠落,更有甚者连根拔起,东倒西歪、满院狼藉。她抓住门闩的指节泛白,尽管身躯在外,仍然难以抵挡那强劲的冲击。
雪韧面色一沉,深知里面的人再斗下去,君玄龄难免受到波及。他索性两指一错位,“咔嚓”一下,把铁门锁碎为粉末。同时,一股爆破力从练功房内涌出,雪韧凭借本能迅速地旋跃,躲开此劫,然而——
他身后的君玄龄可不那么幸运,她像一只腾空的绿鸢,被斜着横扫出去三丈远,狠狠撞到墙上又弹落下来。
“玄龄姑娘!〃雪韧想救她为时已晚,后悔得直搓手。
听到喊声,风烛掌中的涤凡剑剑锋一颤,不假思索,人已若电光火石飞纵至院中。当看到血沫自君玄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