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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她,我丑话说前头,我不会允许一个平凡女子进冯家的门。门当户对,婚姻在冯家从来不可能让你自己做主。刚史正雄跟我电话了。说,你让一下,哪怕就跟若吟暂时交个朋友,他就把左林的事摆平。否则。那个混帐,父亲激昂地说,居然威胁我,说,顺通那个单,他会截走。这王八蛋,当初,鸿运的客户不我给他介绍的。说好互利互惠。转脸不认人。气死了,去他的,怕他啊。嚣张跋扈,没好下场。
父亲喋喋地发泄怒气,末了,却还是说:你就忍忍,也耍他一下,过这当口,把史家的东西一夺,若吟你随便处置。
他没说话。
父亲看他那表情,怒火又上来,又拿了桌上的东西劈劈啪啪扔过来。
他随他发泄。待他安静下来,说:左林,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上海那头,也通了通关系。不要担心。顺通那里我也有办法。史正雄现在也不会很好受,舆论压力很大,遭遇信任危机。再挺一挺,他会妥协。
看父亲呼呼喘气,他随即叫了司机,让送回家。
14、点燃
语声是半个月之后才知道陈剑车祸的消息。
那晚跟陈剑决绝后,第二日她就主动请辞了。心情郁闷。她选择去西藏洗涤精神。
在那蓝的耀目的天宇下,在巍峨的雪峰前,她同虔诚的藏人一样匍匐、五体投地、膜拜。灵魂有所寄托,心也好像也不那么虚空。
偶然一次,在藏民的篝火晚会上,她邂逅一个美院的男孩子谭亭,也是独自出门,两人相谈甚欢,便结伴去稻城。
沿途,不知是不是高原反应还是吃坏肚子,她腹泻,跟得了痢疾似的。谭亭将她背到附近的卫生所,吃些药,在破旧的小旅馆修养。
病迟迟不好,她过意不去。嘱谭亭自己玩。
谭亭不乐意。每日,从山下采回一把红草,插到她床前的可乐瓶里。
夕晖进来的时候,他背了她去外面看落日。
谭亭生得魁伟。背她的时候,说:语声,你轻得跟个兔子似的。
语声起先并不肯让他背,但见他坦荡无拘,磊落光明,也就没有男女大妨了。
她坐到草丛上,吸一点氧,静静看他画画。
他偶尔瞥她一眼,与她目光相撞,便会露出孩子气的笑。有点局促,有点憨,但是很欢喜。他就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孩子。比她还小两岁。
有次,她手机响,是冯至鸣,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像野兽一样叫:什么,你说大声点,听不清,算了,挂了。
他停住笔,看她,说:你男朋友吗?
她说:不是。
他忽然笑了笑。
她说你笑什么。
他说:语声,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会否记得,曾经在这里,与谭亭这样一个人呆过的一段纯净的日子。
我会的。语声点点头。
他又很高兴。
说:我给你画幅画像。
她说,不要,我最没耐心,不喜欢做模特。
他说不用。你随便动好了。
她便抬头看收缩的蛋黄一样的日头,以及飘渺的山岚。
冯至鸣找她什么事呢。她想。又想那日,他粗暴地对她,而自己居然同样起反应。脸上熏出红晕。
在谭亭的笔下,那红晕是如此娇软鲜嫩,那一刻,她的心里留存着他——冯至鸣。
病完全好后,谭亭的假期已过,两人下山。坐车到昆明。
就是那天,吃饭时,语声收到秦心的电话。
语声啊,在哪?陈剑好些没?
陈剑怎么啦?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会不知道?
什么呀?我在昆明呢?
车祸啊,陈剑出车祸。
她忽然愣住,良久匆匆道:他现在怎么样啊。有事没啊。
我就问你啊。听说挺严重的。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她忽然手脚冰凉。手机都握不住了。
语声,语声……谭亭摇她。她才恍过神,勉强笑着说:我要走了。我要去订机票。
出事了。
她点点头。
好。我给你订。吃好饭,两人去买机票。
谭亭回杭州,她回北京。
拿了票,语声匆匆收拾行李。
谭亭进屋,拿了画,说:送给你,语声。
很漂亮的画。深暗的天际,橙色的日头,淡淡的雪山,她坐草地,怀一席微渺的心事,似乎甜蜜,似乎茫然。
谢谢。我很喜欢。语声接过。
谭亭神色黯然,说:语声,你会想我吗?
会。语声回。
谭亭咧嘴笑,由衷的孩子气的笑,说:我放寒假,去北京找你。
好。我等着。
交换联系方式,两人告辞。语声不会知道这个她当作小弟弟的男生以后还会出现在她生命里。
半夜到了北京。她非常疲乏。却睡不着觉。
想那晚,他说:我爱你,我很难过,我告诉自己语声要觉得委屈,想走,不要拦她,可是想到你在别人怀里,我就难以忍受。我舍不得你,我一点都舍不得……
而她说,你是一颗蛀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拔掉他。
把他的心伤了。他就那样神智不清地开车。就那样,她害了他。
她的心哆嗦起来,内疚遍布全身。
好容易,等到晨光熹微,她要给他打电话。但是又愣住了,他会不会接,要是情况残酷怎么办,他要有什么不好,这辈子她就不想自己好了。
又煎熬了一阵,毅然拨电话过去,如果是方圆接,她就自称是他表妹,打探一下情况。
听对面的熟悉的彩铃,她的心又乱起来。
通了,是他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有点低沉。
她忽然说不出话。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了,虽然他不知道她新的手机号。
语声,语声是你吗?
她咬住唇,不出声,可是鼻子有点塞了。
语声,是你,我知道。你哭了,别哭,我很好,没事了很好。
她面部肌肉痉挛了下,眼泪终于迷迷蒙蒙出来,说:对不起,我——又说不下去。
语声,我很想你。想见你。你来医院好吗?我想你。想得五脏六腑疼。
她没说话。
他说:下午你过来,方圆不在。我等你。
告诉他地址。
她挂了电话,像浸在死水里,浑身湿漉漉,又流转不动。呆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会去了。
下午,她破天荒化了下妆,整饬了下自己。潜意识里也许怕见到他老婆被比下去。
而后,她出门。日头被薄薄的雾遮着,说不出的寒冷。
北京的秋天总是分外短暂。美丽的时光从来是最短暂的,女子的青春也一样。
特护病房的人很少,她走楼梯上的,每走一步,都有坚实的回音。她觉得自己像赴刑场一样惨烈。
决绝地走了,还要决绝地回,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门口,她停住了。犹豫了会,转身看走道外的树。是杨树,有白色的疮痍的表皮,树叶随风零落。
又回身,敲门。
门开了。是陈剑,他居然可以走路了,穿着病服,消瘦了些,却有些清矍的风采。
她刚张开她惯用的很虚的笑,他就搂她入怀。同时将门带上。
她微微地推拒。不敢用力。但是姿态总是要的,尽管有点力不从心。
可他拥她更紧,痴痴迷迷看她,说:语声,真的是你,多久了,怎么像隔了一世。你依然,依然还在我怀里?
她心软了软,又软了软,终于停止挣扎。将脸贴向他的胸。就像以前一直那么做的,像只小猪一样甜蜜的拱。
小猪,我亲爱的小猪。他真地叫她。
然后捧着她的脸,说:知道我多思念你。知道吗?
她头略低一低,他就吻下来。
她不知怎的,有点抗拒。不应该这样。虽然。
但是,终于是抵挡不住,因为心理是负疚的。
吻。天长地久一般痴迷地吻。
门却突然推开了。
又哐当关上。
语声连忙推陈剑。陈剑说没关系。却也分开了。
语声忐忑。恨不得钻个地洞躲掉。陈剑安慰她,没事。
门这时又开了。是方圆。脸色很冷峭。倚在门边,说: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让所有人都看呀。
语声尴尬地要命。讷讷说:对不起……声音小如蚊蝇。
陈剑直接说:方圆,你先回去,是我让她过来的。我想见她。
方圆瞪大眼,不一时,眼中涌满泪,说:好,陈剑,我给你腾地方。转身就跑。
哎。语声叫。然后回身,说:明明我们不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陈剑淡淡说:她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你,你,怎么这样?语声都说不出话。看他身体也似没什么,拿起包,就说:我来错了。
陈剑拉住她,说:语声,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没有。语声回。
骗我。
没骗你。语声歪过头。
你能不能不要骗我。他用了力,又要将她抱住,她这回躲了下,悲哀地说:别纠缠了,白白伤害第三人。爱不能怎么样,我说爱你又能怎样,改不了任何,是你把我们的幸福摔碎的。就算爱你,一辈子要舔噬伤口,我也不会撇下自尊,像个情妇一样等着你。好好养身体,你活得好好的,我没有遗憾。
便逃出去。
很快,他的电话追过来了,说:我,动摇了。低估了对你的感情。等我,我出院后,就跟方圆离婚。
她顿一顿,说: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无耻吗?掠夺了人家,给人家心上切一刀,然后扬长而去?回不到从前了。再也回不到。因为已经不是你我两个人的事。
挂电话。关机。
心像拴了石头一样沉重。难道自己不想与他一起吗?很想很想,如果没有这几个月,如果能平白掐掉这几个月,那该多好。她会是他美丽的快乐的新娘。
她迷茫地笑了。仿佛看到了自己穿婚纱走红地毯的模样。
15、不爱
冯至鸣永难忘记那个日子。有一把刀在他心上旋了一个口,血滴滴答答流下来,而他不能喊疼。
语声回京了,这个消息是方圆带给他的。
方圆哭哭啼啼非常失态地闯到他办公室。
至鸣。我没法活了。她已经习惯在他面前暴露伤痕。
他皱皱眉,说:又怎么了?晨光这个月财务报表出来了,利润翻倍,恭喜。
有钱有什么用啊。有钱能买到幸福吗。她抬起头,说,刚才,知道吗?我看到那个女的了,文语声,她居然恬不知耻地跟他在……在亲热。
他心急剧地跳了跳,先还有点欢欣,她回来了,然后瞬间死灭。
他脸色有点白。
方圆还说:那女的,好像很无所谓的,还一脸挑衅。陈剑帮着她说话。我倒是多余人了。
你出去。他说。
方圆愣一下。
我叫你出去。他语气焦躁起来。
你怎么了?方圆有点害怕。
他终于发作,吼:出去啊。
方圆吓得一激灵,赶忙溜走。他的怒意还在找寻出口。将杯子趁势摔出去。居然没有碎,完好得就像一个讽刺。
他打电话。她关机了。
他想,跟人亲热着,不方便接电话吧。
手机又被他砸出去。坐立不安。无法工作。
他交代助理几句,出去了。
开了车去她那里。砰砰敲门,她意料中的不在。他倚在门边,点燃一支烟。就守着,不信她不回来。
黄昏从楼道间的小窗一点点移走,一阵萧瑟风过来,扯来黑色的夜幕,夜晚越来越漫长,因为冬天到了。冯至鸣觉得心跟夜一样凉如冰。
感情焐不热吗?想方圆说的话。
不清楚。也许绝望可以。他回。
觉得很悲哀。他付出那么多。但是感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就可以。爱是一个天平,两头的分量要一样重,否则顾此失彼,早晚倾覆。
倾覆。他想。
也不知多久,响起了脚步声。很慢很迟疑。不用怀疑,凭感觉,他也知道是她。
她大概看到他了,就停在楼梯拐角处。他没看她,继续抽烟。狂躁的心早已随时间冷下去。
怎么知道我回的。她顾作轻松,笑着说,又轻快地爬了几步。到他面前。
他狠狠扔掉烟头,用力抓住她的手,俯身凑向她,看她的眼睛,说:很快乐很消魂是吗?
她在抽手,大约被捏得疼,说:神经病,你说什么。
他说开门。
她似乎有点不理解他的恼怒,蹙了眉,观察他,说:放手啊,我怎么开门。
他松一松,她拿钥匙开门。
他推开门,拖进她,像个强盗一样。然后,哐地把门带上,把她逼到墙角,架住她的手,说:做什么事有本事说出来啊。
她愣一愣,似乎有点明白。
他已经低头,狠狠吻她。
很疼地撞击。
她踢他。
他说他可以我不可以是吗?
又吻。边吻边探手进她的衣服,扯她的胸衣,用力抚摩。
她含糊说:你流氓。
他说你以为你不是。告诉你你好不到哪里去。
扯她的裤子。
她想护卫自己,却根本没力气。
在喘息中,情欲突然走了出来。
两人不再说话,只有身体在熟练地做着事,他脱她衣物,她也脱他。好似都迫不及待。然后赤裸地站着,他抱起她,一下一下,直接进她身体。
她叫了下,很疼痛。
手却牢牢地箍着他。下颌抵着他的发,狂乱地吻着。
他射了。叫她:语声,语声。如此痛楚。
他们平静了下。她忽然有些羞赧。拾起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