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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过,不如错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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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样啊。她倒吸了口气,仿佛自己受了痛。 
没事,他平淡地说,就上次车祸留下来的。一个印记。爱的印记,再不会消逝。语声,原谅我好吗?给我一次机会。 
她垂下头,发倾泻下来,覆住了她的表情,他不知她想什么,却能感受到那小手轻柔的触感。这只手比她的人更有感情。 
他心里海浪一样的涌动,温温的,有些潮湿的液体等待出口。他不希望这是他们的离别之夜。然而在她的沉默中他一点点生了不祥的预感。 
她终于说话,很抱歉地笑了笑,他很害怕她这样的笑,宁愿她打他骂他。然而就是这样的笑击穿他最后的希望。 
她作了个徒劳的手势,说:感情让我久久沉溺,理智却一直在骂我。我们都走出去吧,人生还有很多风景。我们,就算了。错过彼此,若干年后回头看,未尝不是幸事。   
她看他。带着笑。月光让她的笑清亮得仿似天上的星星。 
她终于坦荡告别了过去。而他呢。 
这个他生命中的女子,留下很深刻的印痕。就像他腿上的印痕一样,他难以想象那印痕什么时候会在生命中淡掉。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可他没有办法了,留不下她,只能痛楚而急切地留下她此刻对他微笑的模样,这一刻,她为他绽放。 
语声,你要幸福。他忍住湿意,说。 
她点头,也忍住湿意,笑着说:你也要。要答应我。 
他看向海,良久说,人生不能两全,路叉开了,就再并不拢。我明白。我一直不放你,是自私了点,那是我太留恋。语声,我们的过往很美,纯真颤栗,温情忧伤,我一辈子会记得。也记得那个有草莓鼻的女孩子,记得那个永恒的小猪。给过我爱,也让我知道爱。是我辜负了我们的日子。但是重来一次,我不能保证我不这么做。所以,无论舍不舍得,我放手了。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快乐。我给不了你,但我希望别人能给你。他的眼眶湿了,脸上却有笑,飘渺似烟。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他细细回味北岛的诗。 
好久,他说:冷了,回去吧。 
她点点头,他给她拍沙子,又吹掉她脖子中的沙砾。很细心。她也为他拍。拍得重。就像打他。他说:你还报复我。她笑着说:是啊,爱上你是个错误,却也不算后悔。总有很多事,没有结果却还乐此不疲地做。 
开车回,他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虽然现在没有意义。 
什么?临别时的所有疑惑我都可以解答。她说。 
他说:要说后悔,我只后悔一件,当初没有硬要你。爱不进入身体,那情缘深不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抗拒我的进入。 
也许身体在等另一个人。 
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惘然地笑了笑,跟冯至鸣一起后,就莫名其妙地信了他那套骗女孩子的鬼话。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陈剑。她想了很久,说:其实我并不抗拒。以前。只是一直觉得我们的幸福就在手边,想攒到一起璀璨的爆发。可是,明明那么近的东西,却一直够不到,后来就疲了。也许内心已经对承诺怀疑了。身体是灵敏的家伙,比心反应更快。是不是那时候爱就一点点松弛呢。 
他没说话。 
她笑一笑,笑得有点抱歉,说:我不问了。其实每个人都经不得问。我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我就不值得你爱,跟你较劲,你不给我我也不给你。我同你一样自私。 
他苦笑了下,说:算了。不要再提了。 
他非常萧索。 
路灯将树木的影子投进来,有一棵梗在他的眼睛里。      
回去已经凌晨。洗过就睡。死猪一样的睡。 
身心沉甸甸的,全是块垒。 
语声醒来,居然到了黄昏。去陈剑卧室,发现他人不在。桌上却有吃的。他留的条:热一下,吃了再走。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餐饭。不想与你分别,就先离开了。语声,有句话我踌躇很久,不想说,其实现在也不想说,但想你幸福,那就说出来吧,去找冯至鸣吧,听说他近期会去美国。 
最后的笔迹有些重,想来是急速地写了一遍,又匆匆描了下,要他说这样的话很难。 
语声愣在那里。说不清楚是为冯至鸣的走还是为陈剑的撮合。良久,她团起那纸,狠狠地攥,想扔掉。忽然展平了,又看。眼泪落上去,溅湿最后几个字。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离别,永远的离别。她曾经很丰满,现在一无所有。只能老鼠一样滚离这个爱过恨过的城市。 
她坐下来,吃最后的晚餐。一个人,饕餮地咽。涕泗横流。终至于堵住。       
24、别筵 
醒来时,雨依旧在下。 
冯至鸣百无聊赖,披了件衣服靠窗抽烟。雨丝在路灯的映照下急如流萤。风像仆人一样,勤快地收拾一地的残花。玻璃窗上,雨痕蚯蚓一样蠕动下去,与窗框里的灰尘融合在一起,仿佛满腹沧桑的心事。 
下午,在交际场合遇到陈剑。 
他向他走过来,说:一起喝一点。 
他没拒绝。跟他碰了碰。 
闷头几杯后。陈剑说:要走了? 
他说不错。 
陈剑说:没什么留恋的了。 
他说,你希望我留恋什么? 
陈剑嘴角有点苦笑。看着杯子中的琥珀色液体几秒,说,语声走了。 
他没接话。微仰着头看着他,仿佛不可思议,又仿佛与我何干。 
陈剑神情有点颓丧,依旧注视着酒杯,良久叹气,说:我怎么做都不行。我败给你了。 
他没接话。 
没办法。只能让她走。陈剑一仰脖将酒喝干,说:你不找她? 
给我个找她的理由。 
如果没有爱就算了。我很乐意看到。他站起来,喝得多了,走得摇摇晃晃。 
他没感觉。心跟石头一样。很久很久以后,突然得湿润起来。他很憎恨自己不能冷酷到底。这个女子一点喜怒都会牵动他的心。 
他坐在位子上,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她通话。按的瞬间,忽然七上八下起来。上次那样惨烈的告别了,姿态决绝得像一块冰冻千年的坚冰。低三下四,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真的愤怒。她拂袖而走,哪里知道他的痛苦。那些日子,他都是满目灰尘地活着。 
这世间很多东西无法坚守。但是爱情,我要。他曾对她说。她不会知道,爱这一字对他非同一般的意义。他游走于花丛,只是要寻找一份真爱,他渴望家,一个心灵的港湾,来慰藉生命不能自由的无奈。当他终于找到,她却无法容纳下他。 
在你心里我有几页?面对面,你已把我遗忘。他会念这句诗。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却刻画出了他内心爱的焦虑。一贯的张扬自信,却从未有过的失败,关于爱情,是不是一定要在跌跌撞撞中成长。   
他继续喝酒。最后决定低下头来,爱情中没有自尊。 
他给她打电话。 
她接了。低低地喂了声。似乎很虚弱。 
他叫她:语声。好久没叫了,叫出口的瞬间,他觉得神清气爽。 
抱歉,哪位?她冷冰冰地说。 
他说:别装腔作势了,你不至于认不出我的声音。 
她说:你是谁,我凭什么非要认出你的声音。 
他说:好。知道是我就好。我想见你。 
她笑,说:打算出多少钱。上次的支票我还没收到。 
他顿了下,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得理不饶人,我不就你玩弄过的众多女性之一吗?不,不叫玩弄,我主动送上门的,甚至还要庆幸能被冯大公子接纳,赏识。床上功夫不错对吧,还想要,对吧。真的很抱歉,我虽然够贱,但是,我但愿自己还能有点自尊。 
她喀地挂了电话。隐约中,他听到她的哽咽。 
语声。他茫然地叫。再度打过去,她已经关机。 
头忽然很痛。他回去了。出去的时候天阴下来,一阵后,稀稀落落下起雨。 
在雨声中,他睡去了。梦里见到她。在哭。蜷曲着身子,坐在雨中,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声与雨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他非常心疼。 
烟抽了几支,烦郁没有散去。 
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上次分别后,他心灰意冷。决定用时间和地理的疏离来治愈伤口。不走,他想他会疯掉的。爱的本性是自私。他渴望成为她的唯一。然而这显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是分别那晚,他踌躇再三给她电话,却是其他男子接的。她轻巧地转身,可以迅速投进别人的怀抱。可他呢。他无法控制地恼怒起来。 
不能摧毁自己。那么遗忘。   
却还是放不下。总会飘过她的影子,在时间的灰烬中,散发着怀旧的酱油色。他想念她。想得无力自拔。爱,究竟是什么东西。酒一样迷醉,麻一样上瘾,滚油一样煎熬。 
然而,行程在他的踌躇中还是定了下来。 
父亲本不同意,毕竟国内的产业占大头,要他料理,后来同意了,因为杜若。杜若要去美国上大学。权钱结合,向来是父亲最推崇的联姻方式。 
他与杜若一直维持着似是而非的交往。大人眼里,他们或是情侣,他们自己更觉得像兄妹一样的朋友。杜若对他有淡淡的依恋和喜欢,但是因为年轻,总觉得人生还有无限风光,不想那么快就掉入婚姻的窠臼。而他当然从不会把小孩当作心灵的伴侣,跟她一起,无非是应付家里的催逼。 
他们有秘密的协议。关于将来。 
那是一个芬芳的5月夜里。 
他送她回家。在门口,她说:至鸣,我想,我们不要那么快。抱歉地笑笑,说,你知道我老妈天天催着。好像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可我,想读书。我想去美国念书。 
他说:恩,赞成。做花瓶的滋味不会太好。 
她跺脚,说:你又开涮我。仰起脸,又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好。所以心里一直矛盾。是不是真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月亮将玫瑰花影投到她脸上,清亮而芬芳。她很美。少女纯真的美。然而再美也打动不了他。他憎恨自己把心给了别人。 
他微微笑说: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等你长大,你会发现,周围全是苍蝇一样无聊的男人。 
她说,你包含在内吗?   
他说,或许,我无聊了也会这么做。 
她说,我要你爱我呢。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跟我说话从来当我是小孩,时不时发呆。等我好吗,等我再大一点,一定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他说:好,我等着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他真的渴望这一天,心可以被别的女人占据。 
她满意了,甜甜一笑,说:好,说定了啊。等我呀。然后转进爬满玫瑰的花园,花影参差摇曳,馥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就像少女的豆蔻年华。 
他嘴角浮出一个怅若所失的笑。想广州的时候,另一个人在木棉树下,血红的花成了她绚烂的背景。她神情飞扬,从容自若地与女主人对话。他喜欢的是成熟后的金黄。有足够的能力抵挡他的锋芒。 
雨依旧枯寂地敲打。看表,已经到12点了。他拿过手机,不可遏制地想听她的声音。 
响了好久,有人接。是个男声。不是陈剑。 
他没说话。 
男子说:找语声么,她睡了。 
他说好。挂上电话。 
语声不是因他离开陈剑的吧。自己似乎又开始多情。她的心里他有几页。从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这样深的挫败感。他苦笑一下,想,还是尽快动身。   
语声一直滞留北京。一方面,谭亭的老师有些展览的事宜要他打下手;另一方面,她身体不太好,持续低烧,就在酒店静养。 
这一日,身体好些。谭亭嚷着要去潘家园淘古玩。就一起去了。 
她看上了一个烟灰缸,造型是一片卷曲的树叶,可以看清叶片丝缕的脉络。店家说质地是玉做的。可她觉得是石头。讨价还价了很久,500块钱拿下。 
又逛了阵,谭亭一个朋友来电话,请他一聚。他邀语声同去。语声拒绝。谭亭咕哝着不给面子,却也走了。 
语声又瞎转了阵,才出来,沿着街道慢慢走。 
白天渐长,虽然时间已过6点,艳阳依旧高照。腾腾的白光揉在空气中,让人眼睛迷糊得睁不开。她就眯着眼走。接受太阳太过热情的礼物。 
一阵后,有车戛然停在她身边。她转过身,惊讶地看到探出头的居然是方圆。 
语声。真是你。我瞅半天了。方圆热络地招呼。一点没对当初的第三者有丝毫芥蒂。语声反有些尴尬,勉强笑着说:是你啊。 
上车好吗?想跟你聊聊。方圆说。 
语声没有抗拒地上车。 
方圆好像还胖了些,看语声注意她,笑着说:反正一人过,没人欣赏,暴饮暴食,不在乎了。 
语声讷讷说:对不起。 
方圆说:对不起啥啊。想明白了,感情不能勉强。至鸣说,爱是个天平,付出越重越失衡。   
终归我有责任。语声又说。 
一点也没。陈剑,我也不怪他。现在,我们关系挺好的,我不喜欢做生意,叫他帮忙着。想给他一点股份。他不要。其实我想拴住他,给我出出力。现在倒好,他一门心思给史若吟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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